“教練,我想上場,我想打比賽。”
張默說完這句話之後,直直迎向樂堯審視的目光。他明白,這一次,他必須讓樂堯看到自己的決心,他絕對不能再選擇逃避,選擇後退。
樂堯靜靜看了張默幾秒,然後忽然笑了,“你這是要把我趕到替補席上啊?”
張默愣了愣:“……”
凌霄在旁邊黑着臉打斷了樂堯,“你不廢話嗎?你沒聽到剛纔醫生怎麼說的?!你這破破爛爛的手還想幹什麼?!給我在場下老實呆着!”
樂堯假裝思考了一秒,然後有點無奈摸了摸下巴,“可是我不上場,誰來做BP?”
凌霄眉頭皺的更深。
BP?這倒真是個問題……
樂堯現在是選手的身份,如果他想上臺,就必須坐在選手席上。而如果要重新變回教練的身份,那這個流程少說也要三天以上,現在明顯已經來不及了。
凌霄不耐煩道,“讓那幫熊孩子自己做BP!難道沒了你,他們還能打不了遊戲了嗎?!”
樂堯微笑,“怎麼說也是打到半決賽了,這麼隨便不好吧?”
“隨便?”凌霄反諷,“他們五個人怎麼就隨便了?你看不起自己帶的隊員?”
樂堯無奈:“我不是這個意思……”
張默呆呆看着他們倆你一言我一語的鬥嘴,感覺自己已一句話也插不上。
最後凌霄對張默不耐煩揮了揮手,“下一場你回首發,就這麼定了。你趕緊回基地訓練吧,我帶這傢伙去弄手。”
張默走了之後,凌霄強硬拽着樂堯去做治療。
醫生把一根粗長的針管一下子扎進樂堯手指關節裡,凌霄光是看着就忍不住汗毛直立,冒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樂堯倒是淡定,左手放在治療臺上,右手拿着手機,翻着李心嬋發給他的騎士隊的比賽數據,看得還挺入神。
凌霄見他一臉平靜,眉頭都沒皺一下,跟沒感覺似得,忍不住問了句,“不疼?”
樂堯擡頭看向他,搖了搖頭,“還好。”
他對所有治療流程都習以爲常,畢竟他曾經無數次做過類似治療。
凌霄瞥了一眼針管裡頭被從樂堯關節裡抽出來的血水,簡直令人頭皮發麻。
“不疼?鬼才信。”
樂堯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指,淡淡解釋,“真的,大概是我痛覺不太敏銳。”
動物的本能都是趨利避害,痛感也不是什麼壞東西,而是身體在給大腦發出“危險”信號,提醒大腦自己某處受傷了,需要抓緊救治。
樂堯這個陳年老傷,從受傷到現在足足過去了七年。開始的時候,疼痛的確鑽心刺骨,只是動一下都會讓人疼得汗流浹背。但是在不斷的疼痛,不斷的治療,不斷的復發之中,他對疼痛越來越熟悉,越來越習慣,越來越麻木。七年間,他的痛覺神經已經被折磨得遲鈍了許多。
凌霄眉心微微蹙了一下,最後也沒多說什麼。
醫生把樂堯幾根手指關節裡的積液和積血抽乾淨之後,又給樂堯打了幾針藥。
就在醫生準備給樂堯打繃帶之前,樂堯突然阻止了醫生,“請問能不能打一針封閉?”
封閉針是注射局部麻醉藥物,可以緩解疼痛。但封閉針最好的地方在於,可以阻斷疼痛引起的神經衝動的傳入中樞神經,也就是說,打了這玩意可以讓他手指無視傷病,操作完全不被受傷的影響。
不過封閉針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封閉針主要成分是激素,老是打會引起依賴症,而且還有很強副作用。
凌霄自己職業也打了不少年,各種人的腰傷肩傷手傷也見了不少,他自然知道封閉是什麼東西。樂堯想糊弄祁允還行,想糊弄他就不太容易了。
醫生都還沒說什麼,凌霄先出言打消了他這個念頭。
凌霄眉頭一皺,“你打封閉幹嘛?”
樂堯試圖矇混過關,“止疼啊。”
凌霄陰着臉嚴厲拒絕,“你不是剛說不疼?你是還想上場?我說了,沒門!只要我是你老闆,你就別想!”
樂堯沉默着跟凌霄對峙了幾秒,然後樂堯意識到,這事兒真有點難辦啊……
下一場EM的對手是騎士,如果他真的不上,EM能贏的概率很低。就算是他上了場,勝負概率可能也只有五五開。
當初樂堯爲了能讓凌霄鬆口放自己上場,說過打到四強他就放手。但現在情況又有了變化,張默終於調整好了狀態,也許可以有一波爆發。如果自己能上場拼一下,現在的陣容說不定可以打敗騎士進入決賽,如果打入決賽,那麼EM就能夠拿到去往MSI的門票……雖然說出爾反爾不太好,但是,那是這個機會他不想錯過!
哪個選手不想走上國際賽的寬廣舞臺?
但凌霄現在好像鐵了心不讓他上,而且人家凌霄是老闆,他說了算。
凌霄這人又是個典型的吃軟不吃硬,根本說不通。
樂堯只好放低了姿態,可憐兮兮用商量的語氣說,“我的傷真的沒有那麼嚴重,我和歐陽雨樂輪換上場行嗎?B05,我上一三兩場?”
凌霄被他這眼神語氣給搞得猝不及防。
我靠,樂堯你的廉恥呢?!怎麼還能做出這種弟弟行爲?!
最後在樂堯的花言巧語耍賴之下,凌霄也沒真的讓醫生給他打個石膏,而是和上次一樣用彈力繃帶做了加壓包紮……
凌霄回去之後真是越想越覺得不對勁,總覺得哪裡怪怪的。
第二天早上,EM隊員起牀去吃早飯,纔看到樂堯。
陸江山一眼就看到了樂堯被包得嚴嚴實實的左手,嚇得倒抽一口冷氣,“我的老天!堯哥你手怎麼了?!”
丁鵬傑第一反應也是抽氣,“怎麼昨晚走的時候好好的,今天就這樣了!你們該不會是昨天晚上遇上車禍了吧?!凌老闆怎麼樣?!林副教練呢?!”
李心嬋反手給了他一巴掌,“你個烏鴉嘴亂說什麼話啊!張默晚上回來的時候好好的,你能不能動點腦子!”
柯桐順着李心嬋的話說,“堯哥本來手就有傷,昨天打完比賽不是就被凌老闆帶去醫院了麼?”
柯桐這次也是沒再幫樂堯隱瞞,在衆人面前毫不猶豫把他拆穿。
洛陽呆了呆,“手傷?嚴重嗎?”
樂堯微笑,“小問題。”
柯桐無奈搖頭。
洛陽有點擔憂看向他的手,“那……下一場比賽堯哥上不了了?”
他話音剛落,白澤從廚房裡走出來,端了一碗湯放到了樂堯面前。
樂堯莫名看了他一眼,“這是什麼東西?”
白澤推了推眼鏡,“今天林副教練專門請了個粵系廚師來……”
“請廚師?”丁鵬傑眼睛一亮,“怎麼?要給我們加餐啊?!粵菜我喜歡啊!”
白澤連連搖頭,“不不不,人家廚師是專門來煲湯給堯哥進補的。”
丁鵬傑一聽,兩眼一閉,一巴掌呼在腦門上,“你妹,我以爲能換換花樣吃點精細的,結果被憑空塞了一把狗糧。”
樂堯顯然根本沒聽懂他在說什麼,莫名其妙問道,“什麼狗糧?”
此言一出,整個桌子都陷入了詭異的寂靜。
現在全世界都知道林嘉雯喜歡樂堯,唯獨他自己矇在鼓裡。
樂堯也沒繼續細想,招呼了一句,“抓緊吃飯,半個小時之後開半決賽的賽前會。”
當樂堯和EM的隊員研究者怎麼對付騎士的時候,V8整個隊伍從教練到隊員,再到經理老闆都被請到了聯盟的辦公室裡喝茶。
賈政一大早被V8的老闆一個電話叫起來,命令他立刻帶着全隊到拳頭的辦公室裡集合。
賈政昨天因爲擔心作弊的事情,整個晚上輾轉難眠,好不容易睡了一會兒就被個電話吵醒了。原本他正頭暈腦脹,聽到老闆的聲音直接被嚇得一個激靈清醒了。
原本賈政是鐵了心說什麼都不承認就完事兒了,但是,一到辦公室裡,他就察覺到了情況不對勁。
V8的每一個隊員都被叫到了不同的小房間裡頭單獨談話,而他自己則被工作人員帶着,和蕭衍一同進了一間最大的會議室。這間會議室裡,聯盟的公關負責人、戰隊負責人、賽事運營負責人,還有V8的大老闆等各種大佬坐了一排。
蔡哲坐在賈政和蕭衍的正對面,蔡哲也沒繞彎子,一上來就把昨天的賽場後臺的監控視頻截圖放在了大屏幕投影上。
賈政看着屏幕上的畫面,整個人大腦一片空白。
屏幕裡播放的正是第二局結束之後,他拉着蕭衍在走廊角落裡說話的畫面。
蔡哲冷冰冰說,“賈教練,昨天,你在這裡,跟蕭衍選手說了什麼?”
賈政頓時驚出了一身冷汗。
什麼意思?難道蕭衍把他威脅他的事兒抖給了聯盟?!
賈政瞥了一圈在場衆人的臉色,最後瞥了一眼自己旁邊的蕭衍,突然意識到自己的處境非常不妙!
但是他還是飛快調整好自己的表情和心裡的驚詫,擠出了一個笑容。
“還能說什麼?肯定是比賽相關的事情啊。”
蔡哲揚了揚眉梢,“嗯?具體點呢?”
“呵呵,”賈政笑了笑,“您這話問的就很奇怪了,教練跟選手談話,當然是談戰術。”
蔡哲也懶得再廢話了,直接點了一下鼠標,放出了蕭衍交給聯盟的錄音。
然後蔡哲直接轉頭問蕭衍,“你在比賽中卡BUG,是因爲被賈政威脅?”
蕭衍點點頭,“對。”
蔡哲又看向一臉煞白呆若木雞的賈政,“證據確鑿,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賈政心裡閃過兩個大字——完蛋。
這時候,他終於意識到了,他完全錯估了蕭衍這個人。
賈政也算是在聯盟裡混了不短的時間,當過寰宇的副教練,也做過EM的主教練。他以爲蕭衍跟他以前帶過的那羣小孩都差不多,單純得有點傻,腦子裡一門心思LOL,除了遊戲之外什麼都不懂。
但是他錯了。這個蕭衍,居然,跟他,玩心計?!
賈政在面臨全面崩盤的時候,李傲然就坐在隔壁的辦公室裡,面對着聯盟戰隊管理組一羣人嚴厲的質問。而這羣人之中爲首的,就是祁允。
李傲然因爲起得太早而整個人看上去臉色蒼白。
祁允爲了整理證據而忙了一整個通宵,此刻也非常疲憊。現在的祁允卸下了平日的優雅,整個人透露着一股濃濃不耐煩和些微的暴躁,讓對面的李傲然更覺得壓力倍增。
祁允把李傲然昨天在戰隊語音裡面的幾段話截取出來,在房間裡用音響循環播放了幾遍。
祁允看着李傲然神色慌張,猛地按下了暫停鍵,然後低聲道,“李傲然,如果你認錯態度好的話,聯盟可以從輕追究。畢竟你只是個知情不報,沒有直接參與。”
李傲然眼神遊離了一下,沒說話。
祁允冷笑了一聲,接着把賈政和蕭衍的錄音也給放了出來。李傲然聽完之後,整個人已經嚇得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祁允拖了把椅子在李傲然面前坐下,盯着他的臉繼續說,“賈政已經完蛋了,除名,踢出聯盟,全平臺封殺。以後他不僅不能混職業圈,LOL的主播也別想當。你,如果幹乾脆脆的承認,我們也不會罰的太重,可能就給你禁賽個兩三個月吧。但是,你要是鐵了心想陪賈政……呵。”祁允發出了一聲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
李傲然被嚇得一激靈,趕緊說,“不!”
祁允靠在椅背裡,雙手交叉環抱,“那你說說吧,到底是怎麼回事。”
李傲然糾結了半天,最後弱弱吭哧了一句,“我……我也是被逼無奈的啊……教練、賈政他也威脅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