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耶順着厄里斯指出的位置，一一走去查看記名木，將坑洞裡本該安靜躺着的主人介紹了一遍。因爲大部分的墓主人都和克姆一樣，埋下的時間不算太長，皮耶還有一點印象。
而最後一個，卻是上一次活屍襲擊的遇害者，一個叫布蘭登的鎮民。
“被襲擊之後也會變成活屍？”華爾秋嘟囔一句，轉身就跑向妄死者墓園的入口。
厄里斯幾人對視一眼，同樣跟了上去。
“我也去，等等我！”
守墓人皮耶喊了兩聲，看着這四個外鄉人跑遠後不由得嘆了口氣，扭頭不安地防備着什麼，勉強自己並不便捷的雙腳快步走過一根根記名木。
華爾秋跑到墓園入口的時候，木屋前的空地上，貝拉的屍體仍然被牀單蓋着，沒有任何異樣。
“好像沒有變成活屍？”厄里斯站在旁邊，看華爾秋伸手揭開牀單，視線越過她落在貝拉的屍體上。
“不過有着先例，我們還是留下一個人看守比較好！”
莉莉絲和託賓在旁邊嗯嗯地點頭，然後齊齊看向華爾秋。
“怎麼了？”
華爾秋疑惑地擡起頭，然後忽然想到，能獨自看守可能變成活屍的屍體的不就只有她嗎？
“沒事吧？”皮耶氣喘吁吁地走過來，無奈地看着這些外鄉人。
“抱歉，你休息一會兒，順便能和我們說說，墓園的晚上會有什麼動靜嗎？”厄里斯讓皮耶停下，從木屋裡搬了張木椅放在他身後。
找留痕也不急，不然皮耶又要跟着他們再跑回去。
墓園的面積可不小，而且就算是停下來，也不是不能問點其他的事情，比如活屍出現的時間。
“沒有沒有！”
皮耶搖了搖頭，但回答肯定是在說謊就是了。
那些活屍扒出來的八個坑洞，怎麼可能不發出點動靜。更何況是在這個偏僻安靜的墓園，即便微風壓彎野草的聲音都可能讓守墓人聽見。
只不過......在晚上聽見什麼聲音，也不敢出來吧。
“好吧，沒聽見動靜也行，那麼你注意到這些坑洞是什麼時候被挖出來的嗎？”厄里斯換個角度繼續問。
“沒有啊，克姆他們在好久之前就埋下去了，二十多天前被掏空心臟的布蘭登，我就把他埋在不遠的地方。我已經老了，實在是沒有多餘的力氣了！”皮耶嘆了口氣，臉上的皺紋都變得深刻了些許。
早在三四十天前，他就感覺自己快不行了，身體就像變成了別人的一樣。
厄里斯在旁邊安靜地聽着，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但也找不到什麼錯誤。
妄死者墓園根本不需要守墓人去打掃，而且最近一段時間，除了布蘭登和貝拉，也沒有人這樣去世。
皮耶的生活就是住在木屋裡，感受着時光一天天的過去，等待鎮民們的忽然到訪。
“你們要找的東西找到了嗎？”皮耶忽然問道，似乎有點緊張接下來的答案。
厄里斯搖搖頭，回答他：“我們還沒開始找，華爾秋會在這裡守着貝拉，皮耶你也坐在這吧，我和他們去墓園找就行了。”
“這......”
皮耶不安地坐在木椅上，扭過頭看着厄里斯和其他兩個外鄉人再次進入墓園。
華爾秋抱着長槍靠在木屋旁邊，笑着安撫道：“你繼續休息，如果發生什麼意外也有我在呢。”
“這裡可不能說‘意外’！”
老皮耶皺着臉轉回來，看着外鄉人的表情變得更加無奈了。
“抱歉！”華爾秋趕緊道歉，然後立刻把嘴巴閉上。
我還是等厄里斯他們的消息吧，如果能找到留痕就好了！
另一邊，厄里斯三人各自分開，開始在墓園尋找可能會出現的留痕。翻動着地上的碎石，掀開零零散散的落葉，在別人的記名木旁邊轉悠。
在墓園尋找留痕的經歷，他們也是第一次。
這個世界莫名出現的留痕，往往只由簡單的線條勾勒，卻總是有着一種獨特的藝術感。
無論是誰在看到它的時候都不會將其忽視。
“所以說，沒發現留痕？”厄里斯來到了墓園盡頭，看着身旁的莉莉絲和託賓問道。
莉莉絲很確定地點點頭。
“有沒有可能在下面的棺木裡？”託賓回過頭看着那一塊塊記名木，他能保證地面上沒有留痕，地下就不清楚了。
不過這點厄里斯知道，搖搖頭：“不可能，雖然不知道爲什麼，但留痕總是會出現在地表的人或者物體上面，而且還是暴露在空氣中。就算是刻印在一塊石頭上面，它也會出現在它朝天的一面，而不是陷進泥土的那面。”
雖然不知道留痕出現的原理，但他們知道的所有留痕，都不會埋在土裡。
“沒有就是沒有吧，我們先去找華爾秋和皮耶，問問看皮耶最近有沒有帶出去什麼東西，或者有沒有人進入過妄死者墓園。”厄里斯煩躁地伸手理了下頭髮，從墓園的小道往入口走去。
託賓跟在後面，學着他伸手理了理頭髮。
莉莉絲見到後輕輕嘆息一聲，古亞鎮出來的後遺症。
這段時間裡，他們的脾氣和心情都很容易波動，但並不影響什麼。而那個整理頭髮的動作，應該是路德身上的小習慣。
墓園入口，靠在木屋牆壁上的華爾秋看見他們出來，眼睛閃了閃，然後又失望地舒了口氣。
留痕沒找到啊！
厄里斯也把自己的問題跟皮耶說了一遍。
“沒有！我只帶過一點吃的喝的回來，沒有把什麼東西帶出去過，也沒見過什麼好看的花紋。這裡畢竟是墓園，哪裡會有人沒事過來啊。”皮耶表現的也很緊張。
“沒有嗎？”
厄里斯想了想繼續道：“有可能，留痕就在那些跑出去的其中一個活屍的身上！還有，留痕怎麼發生作用我們也沒搞清楚，說不定變成活屍的人都有相似的特質，華爾秋你繼續留在這，我們去伊亞鎮的另一個墓園看看。”
因爲另外一個墓園也有可能出現活屍，他們要去看看是不是還有‘坑洞’。
“沒問題！你們當心，如果可以的話，順路找找活屍！”華爾秋比較擔心另外七個藏在鎮子裡的活屍。
厄里斯他們點點頭，將武器全部握在手裡。
皮耶坐在木椅上目送他們離開，轉頭看向華爾秋：“我們要把貝拉埋下去嗎？”
“再等兩天吧，如果沒有變成活屍的話，我再問問厄里斯該怎麼辦？”華爾秋忽然頓住，認真地道：“我好像猜到他會怎麼說了。”
還能怎麼辦？當然是防止她變成活屍，切斷關節、肌肉、神經，埋下去了！
“嗯？”
皮耶等了一會，華爾秋仍然沒把剩下的話說完，氣得歪歪倒倒地拿着木椅走進了屋裡。
從妄死者墓園離開的厄里斯他們，在鎮民那裡詢問到另一處墓園所在後，立刻趕了過去。
不知道該可惜還是慶幸，第二處墓園沒有任何異常。
至少從表面來看，每一處記名木後面都沒有坑洞。在詢問了墓園的看守人後，得到了和皮耶沒什麼區別的答案，沒有動靜、沒有人來、沒有見過任何類似留痕的東西。
“厄里斯，該怎麼辦啊？”託賓疲憊地問道。
他們趕了四天的路來到伊亞鎮，剛到就發現了活屍，大打一場後又找留痕找了那麼久。
午餐還沒吃啊......
沒注意還好，被託賓一提，厄里斯也覺得身體又累又餓，回頭看看莉莉絲。相比起兩個男人，少女的臉色已經開始變得蒼白，疲憊不堪地繼續跟着厄里斯。
“我們回妄死者墓園吧，吃飽後休息半天，明天再去找活屍。”厄里斯歉意地看着少女。
看着莉莉絲虛弱的模樣，心裡總有股‘要不過去把她抱起來或者背起來’的衝動，想法一閃而過，隨後便被羞惱填滿。
根本不敢！
一路回來，沒做出行動的厄里斯，表情就在憤怒和後悔中轉變，看的託賓一臉茫然。
莉莉絲機械地跟在後面，走到妄死者墓園，也不顧華爾秋疑惑的目光，挪到她身邊靠着木屋的外牆坐下休息。
簡單地說了下另一處墓園的情況和接下來的安排，華爾秋同樣沒有任何問題。
坐在墓園的入口，正對着一個蓋着牀單的女孩屍體，厄里斯他們也沒什麼胃口吃東西了。咬了幾口帶着的糕點乾糧後，又吞了幾口水，就這麼在木屋外面坐成一排。
莉莉絲和託賓很快就睡着了，少女的腦袋歪在了厄里斯肩膀上，得到了一個溫暖的枕頭。
託賓歪下去後，一頭栽在地上，同樣沉入夢鄉。
華爾秋眼睜睜地看着託賓栽在地上，轉過頭無辜地看着厄里斯，表示‘我不小氣，只不過他是往另一邊歪的’！
“沒關係，我也有點困，華爾秋，麻煩你了！”
厄里斯挺直脊背靠在木屋的外牆上，但睏意上來後，仍然撐不住開始粘合的眼皮。
“好的！不過貝拉忽然變成活屍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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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清楚所有的變化，很可能會發現留痕的影響線索......”
厄里斯的聲音越來越小，慢慢地停下，鼻息開始變得平緩而悠長。
華爾秋眨了眨眼睛，看着旁邊靠在一起的少年和少女，歉意地嘟囔了一句‘辛苦你們了’。
相比於以前獨自巡遊的時候，有了厄里斯他們的幫助，華爾秋真的感覺自己輕鬆了好多。不僅是這個小隊的頭腦和力量，就在心態上，她也輕鬆了太多太多。
面對詭異，獨自一人還是有着同伴，區別實在太大了！
所以......她纔不會介意託賓靠她身上呢，他自己歪倒在另一邊不能怪她！
等到厄里斯睡足後自然醒來，估算時間也過去了四五個小時，但天色已經開始變得黯淡。
再過不久，夜晚就會降臨了。
短暫的休息之後，厄里斯的雙眼都好像在閃閃發光。
前面躺在地上的貝拉仍然沒有變化，看來她並沒有變成活屍。身旁的華爾秋保持着之前的姿勢，看着她就能感到一股活力。
即便是纖細的少女身體，體質也是不折不扣的英雄級嗎？
“哈哈，睡醒了？不用擔心我，我曾經三天都沒睡覺。”華爾秋敏銳地察覺到看向自己的目光，轉過頭對着同伴笑了笑。
厄里斯暗歎一聲修仙大佬，讓華爾秋去把託賓叫醒。
咔噠！
一直撐着的右手手腕發出一聲脆響，厄里斯不在意地活動了兩下，輕輕拍拍靠在他身上的莉莉絲。
少女睜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臉。
忽然笑了一下，滿足地蹭蹭給了她一個好夢的枕頭，一用力坐直了身體。
“啊——”
託賓壓抑的痛呼響起，只見他捂着彎折了四個多小時的腰，一點一點地爬起來。
站起身後輕輕地扭動着，發出喀拉喀拉的響聲。
“厄里斯，吃飯吧！”
厄里斯、莉莉絲和華爾秋的腦袋上揚着，神情複雜地看着這個剛睡醒就要吃東西的傢伙。
雖然這個時間確實應該吃晚餐了。
想起了什麼，厄里斯俯下身體，往木屋裡看了一眼。皮耶點燃了一盞油燈，放在木桌上，就着一壺清水吃着麪包。
就是看上去還行，但丟出去能砸死人的那種。
老人幾乎無法咬下這麼堅硬的食物，只能放在嘴裡用還有一絲熱氣的唾液軟化它，用牙齒在上面磨下一點點麪包屑先填填飢餓的肚子。
“皮耶，你就吃這個？”厄里斯忍不住開口問道。
坐在木桌旁的皮耶聞聲轉過頭，看着門口露出來的腦袋，神情複雜地道：“忘記準備食物了，先填填肚子，對我來說夠了。”
看守墓園的木屋裡，老舊的圓桌旁罕見地擁擠着。在昏黃黯淡的燈光下，一羣人就着清水，搶着味道不再甘甜的糕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