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撤退到一道陣地上,飢寒交困的士兵立即就用簡單的工具修築阻擊工事,同時還要修築防炮洞以應付坦克大炮的轟擊和危機的轟炸。如果還能再有點時間,戰士們就拔掉陣地前的野草,掃清射界,打出防火帶。天亮了,除了警戒哨在警戒外,只要敵人沒有進攻,戰士們就隨便往嘴裡填些什麼,然後倒在冰冷的泥水中閉上眼。在戰鬥中,彈藥的極度缺乏令中國士兵們喪失了保衛陣地和他們自身的基本方法,朝鮮中部那些山嶺上的石頭常常是他們用來與大炮坦克搏鬥的武器。
夜裡,四連又向後退了兩公里,部隊此時減員嚴重,又一直戰鬥在前沿,新兵補充不上來,營裡把四個連重新編組。傷亡最重的四連五連合併到一起組成了一個新的連隊,六連、機炮連和營部的後勤人員組成了一個連,營部除了營長教導員就剩下一個不滿編的通訊班。
王勇的一排和五連的一排合併成了新一排,他們的班排長都打沒了,王勇讓胡大彪代理三班長,五連的一個老戰士蔣全海代理一班長,二班長還是方誌強,經過補充後一排勉強湊足了三十個人。
拂曉,一排守衛的山頭又成了霧海中的孤島,早晨的空氣裡還充滿着嗆人的火藥味,陣地上的白雪已變成了黑土,佈滿了密密麻麻的彈坑,滿山是撕裂的和燒焦了的樹幹,樹枝,戰士們在修理炸平的工事中,度過了寒冷的夜晚,又在迎接一場新的戰鬥。
七點來鍾,天漸漸的亮了,大霧還沒有完全消失,敵人開始攻擊了。戰鬥一開始就很兇猛,敵軍以八架飛機三十多輛坦克,幾十門大炮,集中火力轟擊山頭。整個陣地又犁過了一遍,震得防炮洞的土簌簌直落,氣浪簡直讓人喘不過氣來。王勇擔心着前沿山脊上三個警戒的戰士,現在炮火猛烈,人根本出不去,他只能困守在洞中耐心等待着,但是炮火整整打了一個鐘頭還沒有停息,大有非要把這個山頭削平不可的架勢。
大霧在炮火中消失了,炮聲漸漸稀落下來。王勇飛身竄出防炮洞向左前方跑去,剛跑出四五米遠,四架噴氣式飛機又俯衝過來了。“撲通!”一顆汽油彈在王勇前十幾米的地方爆開,他急忙撲到身旁的一個彈坑裡,頭上的帽子濺上了油點着火了,他抓下帽子在地上撲打了幾下也沒撲滅,乾脆把帽子一扔,提槍繞過眼前燒起的熊熊大火往左前方跑去。
到了山頂的警戒陣地,王勇不由一愣,工事沒有了,三個戰士也沒有了,連山也被炮火變了模樣,他一時竟搞不清他們原來是站在哪裡了。王勇一下就懵了,“張福,孫凱,胡大彪···”他喊着三個戰士的名字,在不大的山頂上轉着圈子,忽然間,他瞥見了眼前一個隆起的‘墳包’,一下子弄明白了,這不是他們設置警戒陣地的地方嗎?他急忙用手連連扒着上面的覆土,扒了一層土,下面就動起來了。
“哎呀,活着,他們還活着!”王勇一下興奮起來,瘋狂的扒着土,凍傷的手指一個指甲被土裡混雜的石頭絆了下來,他彷彿毫無知覺,一個戰士終於從泥土裡掙扎起來,連連吐了幾口嘴裡的土,灰濛濛的臉上閃動着晶瑩的眼睛。
王勇用袖子在他臉上抹了兩下高興地說:“大彪!你怎麼樣?”胡大彪望着連長笑了,用灰糊糊的手抹了一下嘴脣,慢吞吞地結巴地說:“沒···沒啥事,埋住了我···我再爬···爬起來唄!”
“還有兩個人呢?”王勇見他清醒了,焦急地問道。
“他···他們···”胡大彪驚慌四顧,想來他們也被泥土埋沒了。王勇倆人又緊張地扒了起來。第二個戰士很快扒出來了,可他腿上負傷了;第三個同志扒出來,雙眼緊閉,已經沒了呼吸,他已經犧牲了。
敵人馬上就開始攻擊了,現在不是悲傷的時候,也沒有時間悲傷,王勇果斷地命令說:“趕緊修補工事,繼續注意觀察敵人!”
“是,排長,我們保證完成任務!”胡大彪咬着牙回答道。
“排長,我們班的手榴彈不多了,你看這···”這時一班長蔣全海提着一支槍跑了過來,報告說:他把手中的槍往連長面前一攤,用力扳動一下槍機,皺眉繃臉地說:槍大部分炸壞了,排長,怎麼辦?”
王勇皺了皺眉頭,對他報告的情況,並沒有做任何回答,部隊連番惡戰,武器損失嚴重,彈藥消耗更大,後勤供應困難,補充給他們的武器彈藥難以滿足戰鬥的需要。
“一班長,咱們注意收集下敵人的武器,把打壞的槍集中到一起,能拼湊到一起的儘量恢復!”王勇想想只能這樣湊合了。
······
轟炸過後,兩個營的美軍分幾路蜂擁上了山腰,王勇帶着一班投入了緊張的戰鬥,其他山頭上二排三排都投入了反擊。敵人垮下去後又在督戰官的喝斥聲中衝了上來,槍聲響徹山谷。營裡的炮排發射了十多發炮彈,將敵人壓制在山腰,戰士們同敵人膠着一起了。
一直戰鬥到9點多鐘,陣地上纔出現了暫短的平靜,王勇見敵人退了下去,絲毫不敢放鬆,指揮一班戰士休整工事準備再戰。他們一面修理工事,一面搬動那些被炮彈震碎的石頭,把它們一塊塊地擺在工事前沿,作爲打擊敵人的武器。
“排長,敵人又上來了!”一班的警戒哨喊道。
“注意,不要開槍,聽我命令,等敵人爬到陡坡下把石頭推下去,把兔崽子們砸下去!”王勇從掩體裡探出頭向山下觀察了一會兒說道。
一個排的敵人邊開槍邊向上摸,飛蝗般的子彈打進剛剛解凍的土壤中發出‘噗噗’的悶響,戰壕裡的戰士們似乎都習慣了這種戰鬥,沒有人緊張的流汗,沒有人跑動,面無表情的身子貼在戰壕壁上等待着命令,陣地上一片死寂。
‘滴滴···’當幾個敵人的腦袋剛從陡坡下露出來,戰戰兢兢地放了陣槍,擡腿準備上坡時,一聲淒厲的小喇叭聲響起,一排石頭雪崩似的跳躍着滾了下來。在前頭的敵人根本拉不及反應就被石頭砸的嘰裡咕嚕的滾下山坡。後邊的敵人見事不好,掉頭就往回退,可他們的兩條腿怎麼也跑不過藉着慣性越滾越快地石頭,敵人有的折胳膊斷腿,有的被砸下了山崖···
敵人的報復來的更快,山坡上的敵人剛剛撤到公路上,鋪天蓋地的炮彈就砸在山樑上,山頭有被硝煙籠罩,撤到防炮洞裡的王勇長出了口氣,掏出一顆煙點上,抽了一口又遞給後邊的人,洞裡只見燃燒的菸頭一閃一閃的紅光和一雙雙亮閃閃的眼睛。
感謝一直支持窩心的朋友們,這段時間斷更很多,可大家還在支持着窩心,我很慚愧也很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