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在這個時代不光是阿萊克修斯如此做,黎凡特的諸十字軍王國也是一樣的。比如最近鮑德溫希望在大舉進攻埃及前,先把北面海岸上的釘子:海法、凱撒尼亞和阿卡三個港口給攻佔下來,爲此他需要比薩和熱臘鴨艦隊的幫助。
於是乎鮑德溫急於要船隻,就和這兩個城邦簽署合約協議,在雅法給比薩人一個“商埠區”,在阿蘇爾則同樣給了熱臘鴨人一個。在商埠區內兩個城邦的商人活動原則上不受耶路撒冷王國的干涉,並且享有免稅權益,他們甚至還有權在商埠區四周構築城牆和哨塔,在裡面則設立教堂、法庭和領事官邸,由自己人審判處理自己人——更爲離奇的是,熱臘鴨人還公然要求鮑德溫讓他們分享港口所有出入船隻稅金的三分之一!
這樣的商埠區,熱臘鴨和比薩人稱爲“fondanetduk”,和後世的殖民地租界沒什麼兩樣。
由此可以想象,高文所設立的商埠模式算是非常健康和先進的:我給你特貨專賣權,你繳納稅金和租金給我,大家一起財,至於你把這部分轉嫁到買家身上那是你的能耐,和我沒任何關係,想要免稅權和司法權?門都沒有(至於將來是否有條件地設立個免稅商貿區,高文還在考慮當中)。
在趙昭與斯文和各國使節團大談金錢往來時,高文則與幾名心腹在個小廳裡,和全權使節們激烈商討伊斯法罕蘇丹歸屬問題。
其間蛤裡送來密信,居然聲稱若高文能衛護巴格達方面的利益,他願意贈予高文“羅姆.塔爾蘇斯.亞美尼亞蘇丹”的頭銜,足以與塞爾柱的分庭抗禮。但想到這樣會激起基督世界的激烈不滿,高文婉言拒絕了,請蛤裡另請高明去。
最後高文深思熟慮後,提出的仲裁方案是:
塞爾柱蘇丹既不傳給大兒子巴奇亞努克,也不傳給二兒子塔波,而是傳給巴奇亞努克的小兒子,也即是馬立克沙汗的孫子;
但巴奇亞努克則要即刻退隱,返回自己領地,永遠不得過問國務;
巴奇亞努克小兒子和哈里的小女兒定下婚約,伊斯法罕自此和巴格達“井水不犯河水”,蘇丹和哈里互相尊重對方權益,蘇丹必須承認哈里的至尊無上地位,不得侵逼;
巴奇亞努克小兒子在此項仲裁達成後,即前往伊斯法罕的宮廷就任蘇丹,由科布哈與其二叔塔波一同擔當輔政,大家精(互)誠(相)團(監)結(視);
高文宣佈對阿勒頗、大馬士革進行保護,但裡德萬和杜卡克要撤銷自己僭稱的蘇丹稱號,並會聯絡鮑德溫、博希蒙德同樣提出對此兩國的不侵犯合約;
此後,高文的塔爾蘇斯國不再繼續東擴,而專心對君士坦丁堡作戰;
鮑德溫的耶路撒冷國安心對埃及法蒂瑪作戰;
博希蒙德專心圍攻安條克城,恢復昔日公國;
塞爾柱諸國而後全力進剿波斯地區的什葉派叛亂勢力,並抵禦東面喀喇汗國的侵略,維繫舊的國土;
高文還要求各方保證,不得歧視奴役統治下的羅馬人(即希臘人,多爲敘利亞的一性論教徒),儼然已以小亞、黎凡特基督各派信徒的主保人自居。
最後高文還提出了兩個要求。
一個是隨後各國派出盟軍,會同他的旅團,徹底攻滅山中教派的鷲堡,盡殺阿薩辛信徒,根絕從安納托利亞到波斯,從喬治亞到巴格達的恐怖活動;
第二個則是他而後在回師的途中,有權驅逐或消滅凡湖的“基拉特帕沙”扎格里丁,並光復這片地區。
可以說高文的這兩個要求,既無恥悍然但又十分巧妙,因爲他抓住了塞爾柱人的心理。
塞爾柱人最核心的“心理疆土”其實是波斯地區,這也是他們身爲一個定居政權所能控制的極限,先前專注在安納托利亞進行擴張殖民的,不過是他們眼中的一個“幼支”庫圖米什家族的事業(即羅姆蘇丹)。而諸如梅里克的達尼什蒙德國,在他們眼中更是羣不受節制的流浪部落所建立起來的,雙方的聯繫並不親厚(即便親厚也沒什麼用,蘇萊曼是馬立克沙的表兄弟,而突吐施是馬立克沙的親弟,還不是殺得你死我活)——相反,仰慕並接受了波斯文化和統治法則的塞爾柱帝國,更想把先前那羣無法無天的“幼支”或“加齊”安置在偏遠地帶,讓他們和其他國家打出豬腦子來,自己則安安穩穩地呆在伊斯法罕宮廷裡做高等而文雅的“波斯人”,賞賞姣美月光,在玫瑰花園吟誦下詩集什麼的。
這也就是:塞爾柱把其他更野蠻和落後的突厥部落趕往安納托利亞,將小亞“突厥化”,但自己卻“波斯化”的原因所在。
故而高文提出要吞併基拉特帕沙國,因爲他知道這個行爲,不會觸及塞爾柱諸國的心理底線——只要不來美麗的波斯,你在大亞美尼亞愛咋咋地。
另外高文還提出個誘惑性的條件,那就是他願意和塞爾柱們並肩,完全殲滅山中教派。而這個教派向來是對方的心腹大患,自居遜尼派正統守護者的塞爾柱帝國,最恨的就是這羣形形色色的波斯異端,特別是先前的蘇丹桑賈德又是命喪于山中教派刺客的,而今新蘇丹想要獲得統治的法理,不得不對鷲堡用兵復仇。
由是,高文的提案正中與會使節們的下懷,博得一致贊同。
各方交換誓約,承諾來年開春後即齊集精壯的人馬,並無償提供補給和道路,歸高文統管去剿滅鷲堡山峰上的哈桑!
隨後在陶利斯城,衆人舉辦了爲期十日的盛大宴會,慶祝合約的順利誕生,及將來的和平貿易:大夥兒在星夜下痛飲美酒,欣賞漂亮男童的歌舞,還在湖泊上泛舟作樂,直到各自盡歡,才依依不捨地告別離開。
而基拉特帕沙國卻在不知不覺裡,被預先無情犧牲掉了。
“親愛的安娜,我無法返歸塔爾蘇斯與你和孩子度聖誕節日,但我寄送了許多禮物希望你能喜歡。另外我要在陶利斯度過冬日,和軍隊營地一起,因爲在來年還有兩個等同於王國的勢力需要我去消滅......完成這一切後,將萬事大吉。”高文在送給妻子的信中,這樣敘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