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拉赫納宮最下面的圍牆處,挖掘了深峻的壕溝,靠着石橋與外界相連,橋邊的空地之上,數百名正在崗位執勤的皇帝衛隊,氣勢威嚴地列成了嚴整的團隊,他們全是清一色的瓦良格武士,舉着維京長劍、蛾首長斧,披着綴滿鐵鱗片的重甲,與赤紅色的披風斗篷,構成了皇帝最外圍的藩籬,讓所有前來皇宮覲見的人,不管是外國使節,還是本國的貴族,有事沒事都不由得心驚膽戰。
但是尤多希雅與伊朵魯斯明顯是輕車熟路,他們走下了各自的肩輿和坐騎後,就很淡定地立在了衛隊和城門前,守捉官狄奧格尼斯也激動萬分,小跑到了教長與貴婦的身後,不斷地整理着自己寒酸的衣甲,希望能在將來的會見裡,給敬愛的皇帝留下稍微好些的印象。
很快,一個胖大的,滿臉紅色鬍子和紅色粉刺的將軍模樣的瓦良格武士,氣喘吁吁地小跑過來,他先和尤多希雅相擁親吻,而後又半跪下來吻着伊朵魯斯的戒指和胸前的聖像吊墜,“這想必就是尤多希雅所說的哥哥,皇帝衛隊的司令官,那個叫亞格菲.尼斯塔斯的,基因造化真是神奇,標準的美女與野獸。”
而後尤多希雅很優雅地將手伸出,彼得、守捉官與高文挨個而上,與亞格菲將軍依次相見,其中待到高文的時候,尤多希雅還特意多介紹了句,“這是位有情有義的朝聖貴族,你覺得他進入你的軍營裡如何?”
亞格菲是個妹妹說什麼那就是什麼的,甚至還要高出高文一個腦袋的他,將巨人的雙掌同時摁在了高文的肩膀上,“這簡直就是個最好的兵模子,加入衛隊,給我三年的時間,我保證你能在陛下面前能領到三份軍餉!”
“多謝擡愛,但是他是要護送我返回法蘭克之地的侍從,將來我會介紹他去最榮譽的領主的城堡,去擔當扈從騎士,他未來的造詣和名氣,絕不是個傭兵所能比擬的。”彼得急忙伸出棗木杖,將亞格菲和高文隔開,懷着不滿的語氣抗議道。
“你的侍從很特別,我覺得他入軍營會成爲優秀的侍衛和將軍,入修道院則能成爲侍奉主最得力的僧侶。”尤多希雅微笑着,攏起了自己的披肩,儀態萬方,而後她開玩笑帶頭走過了石橋,並對旁邊的教長伊朵魯斯繼續問,“您認爲,高文有這樣的潛質嗎?”
伊朵魯斯和氣地笑笑,不置可否,不久他們就來到了圍牆之裡,那裡用花卉、柱廊和牆壁,巧妙地形成了個通往山麓上宮殿的甬道,兩側聳立着高樓,上面有衛戍的武士,“你們直接上去就行,陛下規定了,在布拉赫納宮裡不必過分講究禮儀,隨性些,陛下會在河之廳堂接見你們。”亞格菲指示完這些,就拱手站立在原地,因爲他的職權範圍到此爲止了。
衆人便依據將軍的指示,拾級而上,而後在個處於中層的花園前,他們看到了一羣工匠打扮的在跪着,前面一個穿着錦袍的監工面帶難色,“你們現在在拒絕皇帝新鑄的錢幣,讓我簡直是爲難。”
帶頭的白鬚工匠,有些激動地舉着手裡的錢幣,“我們都有眼睛的,這個錢幣裡的金和銀,都是成色不足的,比過去少了足足兩到三成。”
那監工支吾了兩聲,隨後不耐煩地解釋說,“這個成色就算不錯了,和過去的錢幣不還是等價使用嗎?”
“可是,我們所有人在納稅的時候,稅吏卻要求我們用過去成色足的錢幣繳納,這一來一去,我們損失太大了!”白鬚工匠搖着腦袋,似乎是要堅持到底。
“好了好了,你們的訴求我會轉告給皇帝的大主計官的,但是你們現在快結賬先離開好了,你得知道,拒絕皇帝的新幣,是要處死的。”那監工焦急地擺手,叫他們儘快先離去,免得殃及自己。
結果那羣工匠反倒更加吵鬧起來,走在隊列最前面的尤多希雅按捺不住,便要上前幫助驅趕,結果這時候一位穿着花團錦簇的絲袍,帶着高帽的老者,忽然從園林的拐角處轉出,看到這個場面,便很迅速用沙啞陰鷙的嗓子說,“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
那監工一見到老者,便嚇得跪地伏倒不起,半個字都不敢多說,而尤多希雅一行人,甚至包含伊朵魯斯在內,都垂手站在一旁緘默不語,“難道這就是皇帝陛下?”彼得悄聲詢問守捉官和高文,但哪怕是狄奧格尼斯,也無法給他確實的回答,“應該不是陛下,陛下必然是會戴着紫色的王冠和披着紫色的長袍,穿着紫色的靴子的,那種紫色我是識得的——我的委任書上,就親自簽署着皇帝的紫色御墨。”
“也就是說,連你也沒有見過皇帝?”彼得大爲失望,而守捉官像被人戳到了要害般,頓時就垂頭喪氣起來。
“你是......有無資格仲裁這個可怕而不公的酬勞?”帶頭的白鬚工匠,對那尊貴老者說。
那老者闇然而笑,說“我是個宦官。”
原來是個閹人,那工匠立刻覺得泄氣不已,一羣人便還呆在原地,握着錢幣不肯離去。
而後還是無人敢於起身說些什麼,於是白鬚工匠看看監工的神態,再看看那些貴婦、牧首和軍人的表情,覺得這個氣氛非常陰森恐怖,便將腦袋再度轉向那個佝僂瘦小的老者,“您真的只是個宦官?”
“哎,不過同時還身兼皇產司總管、宮廷大總管、御用衣櫥總管、孤老院大總管,尼克德米亞.瓦塔爾斯基就是我。”那老者帶着某種冷淡,和這些官職加身所帶來的狂傲,說道。
皇產司總管,是皇帝私人金庫的主管;宮廷大總管,是執掌整個皇宮秩序的人物;御用衣櫥總管,是皇帝最親近的人,替皇帝管理衣物的,睡在皇帝旁邊的牀鋪上的;孤老院大總管,是管理整個皇都孤兒院和養老院的。
總之,這老者就是皇帝的影子,即便他是個閹人,但這絲毫不能影響到他的威勢和權力,那白鬚工匠,和其他鬧事的,頓時戰慄地趴在地上,冷汗橫流,牙齒在打架,而後尼克德米亞輕輕取過來一枚新幣,看着並嘖嘖讚歎,“多麼好的錢幣,鑄模精美,輕巧便攜——至於稅收,你們也要體諒我,總不能老是讓舊的錢幣繼續通行下去,我這麼說,你們理解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