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靜下來英格麗娜,我沒有想要處置你和你腹中孩子的想法。”頭腦轉得很快的安娜,坐在兩把斧子中間,迅捷無比地說到,“其實呢,我此次傳喚你和琦瑟夫人前來,就是在馬上招待貴賓的筵席上,帷幕缺乏一種漂亮但是複雜的花紋,而我的陪酒官進言說,在整個塞琉西亞這種技藝只有你和你的使女才擁有,所以想拜託你從事這件事情,現在你懷上了高文的孩子,確實不適合進行這種繁重的勞作了。”
安娜的語氣十分流利,嚇得旁邊的阿格妮絲花容失色,但又在內心裡極度欽佩紫衣公主的能進能退。
而原來,胖宦官一衝進來就想要彙報的事情,應該指的就是寡婦懷孕。
“我可以進行指導,交給宮廷使女們這種簡單的蜘蛛技藝。”英格麗娜爽快地對安娜說,但是手裡還握着斧頭。
“是的,是的......我可以委任你爲督農司的織造官,先前我就說了,能把塞琉西亞的所有織造作坊都委任給你。”安娜沒有絲毫猶豫,繼續說下去。
“謝謝公主殿下的盛情,鄙人保證會讓塞琉西亞的製造業步入正軌,並且行銷海外,高文聖妹的信徒們在攸克興海的那側還有座叫菲凱亞的明礬礦,能很好地支撐這項事業。”英格麗娜還是握着斧頭。
“承諾也做過了,委任官職也有了,現在可以把斧頭給拿開了嗎?”
“對不起公主殿下。”英格麗娜終於把駭人的斧頭給收了回去,但是安娜還緊緊靠在椅背上不敢亂動,而後寡婦又對她恢復了禮敬的態度,並且對她說:正如琦瑟夫人方纔所言,她倆來拜謁安娜,還有個事關布洛瓦伯爵的重大事體,需要向公主彙報定奪。
“說吧......”安娜正色答道,現在也唯有如此的。
五月臨近尾聲時刻,布洛瓦伯爵和諾曼底伯爵行色匆匆,越過了拉馬斯的濱道,抵達了塞琉西亞城的城門處,在他們的眼前,那座傳說裡白色的巨大醫院已經臨近完工,其典雅程度讓人咋舌。
而鄰靠醫院的館驛區,已然投入了使用,當風塵僕僕,在東方來來去去的騎士和軍士們,走入進去時,很快就被它獨有的魅力所吸引了:圍繞着噴泉和柱廊廣場,有個核心的商貿區域,在那裡能用很低的價錢,購買到充沛的商品和食物,還有各色輕奢的物品,撒拉森、亞美尼亞、希臘、意大利各路商人充斥其中,招攬生意,“來吧老爺們,給你們留在家裡的妻子帶個梳子吧,絕對是開羅象牙製造的,這種美麗是獨一無二的,只有它才能襯得上你妻子的頭髮。”
“來看看特拉布宗出產的堅果,好吃的不得了。”
“我們製造的白蠟,絕對能燃燒得非常明亮,讓你的房間熠熠生輝。”
琳琅滿目的商鋪,讓牽着羸瘦馬匹的騎士們大開眼界,但意識到囊中羞澀後,他們也只能低頭而過,把小販子充滿誘惑的叫賣聲拋諸腦後,“妻子,孩子,我們的遠征到底能給他們增添財富和榮耀嗎?來去的征戰,浴血的搏殺,我們除去殺戮的罪孽外,到底得到了什麼,連一把象牙梳都買不起......”
住宅區鱗次櫛比,在街口處擔當迎接的是新任“禮儀官”瑞恩斯坦伯爵,他親切大笑着,和兩位相識的伯爵互相擁抱,報以兄弟般的坦誠。
但在衆人的眼中,即便瑞恩斯坦伯爵在東征前以“瘋癲貧苦”而聞名,但逗留塞琉西亞短短數月以來,他白皙了胖了,有威嚴的鬍鬚也重新蓄了起來,看到是有個手藝精良出色的理髮師在侍奉,身上披着昂貴的希臘絲綢袍子,還掛着金銀首飾——但是這一切的財富,並不是他從聖地裡得來的,而是從塞琉西亞,還有比這更傳奇,更諷刺的嗎?在人們的心中,布洛瓦伯爵也好,諾曼底伯爵也罷,在勇武和統率的層面上,他們都毫無疑問超過這個“瘋癲者”,但現在境遇卻相差如斯,不得不讓人感慨命運的無常。
“兩位伯爵馬上隨我前去塞琉西亞宮殿,紫衣公主要招待你們——不是我吹噓,現在我也能在宴會上使用希臘語了。”瑞恩斯坦伯爵還是一如既往的熱情,而後他擠擠眼睛,指着住宅區那邊一所很大的院落,對着二伯爵所有的扈從軍士們說,“紫衣公主的恩典,你們的館驛住宿和食物完全免費,馬上還有些許金錢的饋贈。另外,若是想舒散長途征戰的疲累,那個院落裡給你們提供了浴室、睡榻,當然還有能歌善舞的夜鶯在裡面,足以緩解你們筋骨的勞累了。”
“夜鶯”當然是一語雙關,指的就是隨軍一路賣身的女人,她們有德意志蘭女人,有希臘女人,也有被俘變賣來的異教徒女人。先前高文說服了安娜(在這點上來看,安娜越來越不像個正教徒了),在館驛區裡設立了“浴場”,招攬來這批女人處於其間,並且把抽取她們“勞動成果”的蛇頭給驅逐了,所有人集中在一起,所得四成繳給軍政府,六成自留。
這樣,這羣女人也十分樂意,一來不用受那些蛇頭的盤剝,只要納稅給軍政府就行,兩訖分明;二來客源固定,“勞作”地點也十分舒適安逸,再也不過那種顛沛流離、擔驚受怕的軍旅日子了。
於是等到瑞恩斯坦剛剛指示過了,那羣滿身骯髒鎧甲的軍人武士們,看着那所大院子高樓處的鶯鶯燕燕,瞬間就明白這是從事什麼勾當的地方,各個憋得臉色通紅,他們實在是太飢渴了,需要放鬆娛樂,但又礙於聖戰的訓條戒律,和家中妻子的守望,看着兩位伯爵,正在猶豫着該不該邁動腳步。
“免費的,因爲所有費用特別明晰,走的是紫衣公主的財務報銷,這也是公主殿下給諸位的款待。”瑞恩斯坦特意提醒說,更是讓人無法遏制,諾曼底伯爵羅伯特抓撓着脖子,自己都想去了。
“你們都猶豫什麼,我們所做的根本不是在破壞婚姻,而只是放鬆勞累,更好地爲主揮劍上陣而已。可惡,我們又不是僧侶,根本沒有清規戒律在管束我們,完全應該光明正大地去。”當人們都在彷徨的時刻,一個帶着護鼻盔滿臉疤痕的傢伙,堂而皇之地朝着溫柔鄉走了過去,“我想要嚐嚐褐色皮膚的姑娘是什麼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