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筵間暗戰

聽得南鷹隱含譏諷的尖銳之言,偌大的一個廳堂之上竟然鴉雀無聲,衆賓客均有些不知所措。

突然席間一人長笑而起:“人說南漢揚說話行事,有如單刀直入,從不拖泥帶水……而據吾觀之,倒是更似分風劈流,不愧軍人本色!”

他微笑着南鷹拱了拱手:“漢揚兄你好!此間可不是您的將帳,在座的也多是高士文人……平日裡那調兵譴將的果敢決斷,可不宜用來嚇着我們纔好!”

南鷹目光一亮,向那人含笑點頭:“多日不見……孟德責備得是!本將就是心直口快,卻每每擾人心思,今日險些又要壞了大將軍盛情設下的宴席之氛!”

他向着堂上衆人舉樽道:“僅以自罰,向各位致歉!”

出來圓場之人正是典軍校尉曹操,他見南鷹如此買帳,亦是喜動顏色,揚聲道:“漢揚兄從善如流,虛懷若谷,豈有令你自罰的道理?來來來!同飲同飲!”

何進亦向着曹操含笑示意,似乎是讚賞他的隨機應變,喝道:“來!這一樽,我們便敬南鷹揚的豁達大度!”

衆人再次轟然響應,堂上氣氛重歸熱烈,卻是再也沒有人敢於提及袁家與南鷹之間的微妙關係。

再飲幾樽後,何進突然深深一嘆,低頭不語。

換成別人,定會虛應光景的問上一句:不知大將軍何事憂愁?

而南鷹卻是心中冷笑,適才你們一唱一和便要玩神仙跳,硬是被老子給攪散了局面,如今又故作深沉的想要本人來接碴?做夢吧。且瞧你們想玩什麼花樣!

不料,南鷹雖然沒有接話,席間卻有心計靈巧之人立即叫道:“大將軍,難道還是在爲出征之事而憂慮?”

“不錯!”何進眉宇間盡是濃濃愁意,他傾了傾身。向着南鷹道:“賢弟有所不知,愚兄如今眼看着便要大禍臨頭了!”

他如此開門見山,南鷹倒真不能再裝聾作啞了,他半真半假的露出訝然之色:“怎麼大將軍竟要親自出徵嗎?不知征討的是何方叛逆?”

“是韓遂!就在半月前,天子聽信了奸宦們的建議,授本官以斧鉞兵車和一百名虎賁軍。下旨擇日出徵!”何進滿面悲憤之色:“涼州軍的強橫世人皆知,當日我大漢王師全盛之時,尚且處於守勢。如今精銳喪盡,讓本官拿什麼去征討…….這分明便是蹇碩那狗賊欲借韓遂之手來除去本官的無恥奸謀!”

他瞧了瞧南鷹的神色,又道:“縱觀我漢軍諸部。也唯有漢揚才擁有戰而勝之的驕人戰績…….唉,只可惜漢揚如今又駐守渤海!”

南鷹口中淡淡的“哦”了一聲,心中卻是急速轉動。何進此言究竟是什麼意思?他是想請自己出手對付蹇碩,還是想請自己去求天子收回成命?抑或乾脆便是請想渤海軍出戰涼州軍爲其擋災?

何進見南鷹沉默不答,面上泛出一絲焦慮,終於開口道:“漢揚啊!今日你在南宮前振臂一呼,當年的舊部無不望風景從,盡顯崇高威望……然而這些兵馬均是西園屬下。是本將意欲帶同出戰的精銳。他們至今沒有歸建,若無他們一壯聲勢,愚兄征討韓遂更是無異於飛蛾撲火。你瞧是否能夠?”

南鷹聽得終於恍然大悟,明白了何進的真正用意。

西園八校屬下兵馬過萬,卻分成幾個派系,既有淳于瓊這樣的保皇派,也有袁紹、曹操爲首的大將軍派系和蹇碩、馮芳的太后人馬。本來除了淳于瓊獨木難支卻又自成一體外,蹇碩雖然只有馮芳輔助。卻勝在其身爲上軍校尉,是手握大權的西園最高統帥。袁紹、曹操、鮑鴻等大將軍的親信們集合數人之力,才勉強形成了一個分庭抗禮的均勢。而如今。隨着鮑鴻被派往征討黃巾,繼而被設計陷害入獄,西園各部的平衡已經被打破,何進也即將被派往涼州親征,不得不離開帝都……這說明太后一派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動手,剷除一切阻擋董侯爲帝的障礙了。

渤海軍的奇兵突出,顯然是爲日陷頹勢的大將軍一黨雪中送炭,南鷹一方不僅成功壓制了太后、蹇碩的囂張氣焰,更令整個西園禁軍陷入分崩離析的局面,動搖了太后一黨的根基……換而言之,這正是何進奪取西園禁軍控制權,轉守爲攻的最佳時機,所以他才藉着親征之由如此露骨的表達出重掌兵權的真實意圖。

“請大將軍放心!”在衆所期待的目光中,南鷹霍然起身,慨然道:“不說大將軍與末將的生死交情,只說所徵之賊是韓遂那廝,便由不得末將不全力而爲!”

“什麼?”何進和一衆幕僚同時喜出望外:“漢揚之意是要?”

在座之人中,只有袁紹和曹操同時皺眉,心知以南鷹的性情絕不可能如此輕易讓步。

“想當年,本將部下多少兄弟,盡數倒在洛陽一役……”南鷹快步離席,向着目瞪口呆的衆人一拱手:“正如孟德所言,本將便是一個軍人的作派,一想到與韓遂那狗賊的國仇家恨,這宴席如何還吃得下去?”

“再者說了,身爲大將軍豈可親征?這豈非正中那些盤踞帝都的奸宦心意?”他一甩身後披風,滿面盡是一去不返的壯懷激烈:“本將這便連夜入宮面聖,請天子修改聖諭……這征討涼州的重任,於情於理,在公在私,非本將莫屬!”

“什麼!”席間衆人再次同聲驚呼,卻是面色齊變。

“漢揚不可啊!”何進聽得心頭震惶,不由脫口而出。

“有何不可?”南鷹回身面向何進,一臉的不解:“非是末將不恭……然誠如大將軍所說,在歷次對戰涼州叛軍中,也唯有末將才做到了知己知彼。未曾一敗!那麼末將豈非是征討叛軍的不二人選?”

“請大將軍放心,末將有信心可令天子收回成命,絕對不會讓大將軍爲難!”他瞧着何進滿面惶急,卻又無言以對的尷尬之色,心中險些笑破了肚子。索性更加入戲的沉聲大喝道:“鷹將們!露出你們的胸膛,讓諸位大人們瞧一瞧你們的傷痕……那便是我們與涼州軍不共戴天的鐵證!”

他狠狠握拳道:“血仇,只能以血償還!”

鷹將們轟然站起,一起扒開胸襟,露出胸上的累累傷痕,目光中盡是傾盡江水也難洗盡的深仇大恨。雖然他們明知南鷹是在作戲。然而想到當年保衛帝都時的慘痛死傷,那份深埋心底的恨意卻是不受控制的噴涌而出,這是無論如何也作不得假的。

席間所有賓客無不瞠目以對,任憑蘇秦張儀重生轉世,孔明公謹提前降生。此情此景之下,也不可能有人想出阻止南鷹的應對之策。

何進、袁紹等人更是同時心中大叫不好,憑着南鷹的資歷和天子對其的恩寵,何況他還擁有天子令牌,勸改聖諭之事幾乎是十拿九穩……一旦他被確立爲征討主將,那麼不僅主動追隨的數千西園將士再難索回,其餘的帝都兵馬恐都將名正言順的併入其部,那麼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了!

袁紹一時心亂如麻。勉強勸道:“漢揚鎮守渤海,豈可輕動?況大將軍已受聖諭,怕是……”

“本初之言差矣!”南鷹傲然道:“雖說鎮守渤海。本將想動就動,何人會橫加干涉?當日深入幽州出戰烏丸,本將也是先斬後奏!”

“大將軍!”他回身向何進深施一禮:“請大將軍看在你我的情義,允末將姿意而爲一次吧!”

何進漲得滿面通紅,卻始終無法想出對策,強笑道:“漢揚說哪裡話來?你也是一片赤誠報國之心。本官……”

“哼!人說鷹揚中郎將窮兵黷武、好大喜功!”席間突然有人冷笑一聲:“今日一見,果不其然!”

此話一出。所有人均是面上失色。

“說話者何人?”南鷹銳利的目光掃向人叢:“對本將若是心懷不滿,不妨站出來直言!”

“有何不敢?”一名青年從末席上緩緩起立。行至堂中,滿面盡是初生之犢的倔強不屈,大聲道:“末將雖然情知說話必會引將軍不悅,卻仍然如鯁在喉,不吐不快!”

“住口,小小一個從事,怎敢對鷹揚中郎將無禮?”何進雖因那青年成功引過話頭而心中竊喜,卻恐南鷹發怒,立即出言喝斥。

“讓他說!”南鷹擡起手來,止住何進。他目視着那青年,淡淡道:“你且說說,本將如何窮兵黷武、好大喜功了?”

“將軍的赫赫戰功,末將是非常敬佩的!”那青年毫無懼色道:“然而將軍已經功成名就,且成爲一郡太守,便當恪守本分……至於建功立業的機會,總也要讓予別人纔好!”

“你是這個意思?”南鷹不由啞然失笑:“原來本將意欲主動請徵,竟是擋了你們年輕人的道兒?”

衆人見南鷹與那青年年齡相仿,卻是一派老氣橫秋,無不心中好笑,卻是誰也不敢笑出聲來。

“正是如此!”那青年卻似乎認爲南鷹之言理所應當,他昂然道:“末將縱然不如將軍的本事,但是這一腔的報國之志,卻是分毫也不會遜於將軍!”

“報出你的姓名、資歷,還有特長!”南鷹反而對那青年生出一絲好感,至少這人說話直來直去,全然不似座中他人的虛僞做作:“讓本將瞧瞧,你是否夠格在本將面前如此說話!”

“雁門張遼,參見鷹揚中郎將!”那青年挺直了腰桿,行了一個軍禮道:“末將自幼弓馬嫺熟、飽讀兵書,現任幷州刺史麾下從事!”

“張遼?”南鷹驀的震動了一下,緩緩道:“原來是你……不錯!若然是你,確有資格在本將面前說話!”

聽得南鷹之言,座中賓客無不稱奇。早就聽說過鷹揚中郎將眼光極高,連一些久經沙場的宿將,他都從來不曾放在眼裡。今日倒對如此一員新晉的地方年輕將領如此擡舉,確是令人嘖嘖稱奇!

“將軍竟然聽說過末將?”張遼亦是睜大了雙目,有些驚喜交加道:“多謝將軍厚愛,這麼說將軍也同意末將出戰…….”

“本將雖然聽說過你,卻並不代表你有真才實料!”南鷹打斷道:“你憑什麼認爲自己足以勝任?”

“回將軍的話!”張遼信心十足道:“丁刺史此次派遣末將帶兵奔赴帝都。專程至大將軍帳下聽用,便是因爲末將能力出衆,遠勝同儕!”

果然是丁原派他的來的!南鷹心中一凜,這麼說丁原已經和何進暗中達成了同盟!看來,大將軍一派的實力並不象自己想象中般江河日下。

他微一出神,立即大笑起來:“果然是初生之犢不畏虎。還自詡能力出衆,遠勝同儕…….好!敢不敢同本將的部下比上一比?”

此言一出,滿座皆驚。何進有些猶豫道:“漢揚,今日是專門爲你設宴洗塵……這麼做,似有不妥吧?”

“又不是動刀動劍?不過是讓他們年輕人切磋較藝。正好可以在諸位帝都名流面前嶄露頭角!”南鷹不以爲然道:“這是好事嘛!”

袁紹也插進來微笑道:“漢揚之言有理,只當是爲宴席增添一些氣氛吧!”

“好罷!”何進亦是回心轉意,笑了起來:“說得不錯!倒是本官考慮不周了……南漢揚世之英雄,尋常歌舞音律怎麼可能入得他的法眼?”

“張遼!”他喝道:“你便代表我大將軍府,與渤海軍中的猛將比試一下吧!記住,要點到爲止,不可傷了和氣!”

張遼早已躍躍欲試,正要慨然應命。突聽南鷹又開口了。

“若是大將軍部下表現出足夠的水準,那麼末將情願放棄征討涼州的前議!”南鷹半真半假道:“不過,西園軍中的那些舊部。末將可是不會再交還了。”

“他們可都是與末將曾經生死與共的兄弟,此次又爲了末將而徹底得罪了蹇碩和太后!”他向何進微微欠身:“相信大將軍定會體諒末將的心情!”

何進與袁紹相視一眼,心中立時雪亮,原來南鷹的目的也是爲了那三千西園禁軍!

所謂請天子修改成命之說,不過是以退爲進之法,正是在向大將軍一派暗示一個真相:你不仁。我不義,若想動我已經到手的兵馬。我便要令你們已經控制的兵馬也保不住!

何進瞧着笑容可掬的南鷹,不由心中大恨。可惜被南鷹佔盡先手,令他完全失去了主動。

何進終非常人,雖然輸了一招卻並沒有絲毫懊惱之感,相反倒令他精神一振。不過區區三千兵馬,原先也並不在自己的掌握之中,左右是削弱了中朝的力量,做個順水人情送給南鷹又何妨?至少兩派如今的目標是一致的,那就是不惜一切代價也要阻止中朝扶立董侯。

雖然明知南鷹不會再試圖控制帝都兵權,但是話說到了這個份兒上,卻是再不可墮了大將軍府的威風。

何進向着南鷹現出一個“算你小子厲害”的嗔怪神色,再次向張遼喝道:“張遼,你聽到南將軍的話了?是否有機會出戰涼州,全看你的表現了!”

“末將得令!”張遼雙目中盡是昂揚戰意。他如何聽不懂何進之意?此戰可說是許勝不許敗,否則連同大將軍也將顏面盡失!

“漢揚啊!”何進向南鷹道:“可以派出你麾下的猛將了!”

“派誰呢?總要找個棋逢對手的!”南鷹側着頭,目光掃過身後的銀披風們。

正當衆人矚目之時,南鷹又彷彿自言自語道:“這張遼如此年輕,可不能欺負他纔好……也罷,就你吧!甘寧,你去玩玩!”

在張遼又驚又怒的目光中,渤海軍衆將間,一個面貌比之張遼仍要年輕些許的年輕人站了起來,他摔下身後披風,露出內裡一身錦繡戰袍,向着南鷹躬身施禮:“末將遵命!”

第二十六章 初生之犢第五十七章 輕嗔薄怒第二十二章 蠻族之亂第十一章 滅口陰謀第二十一章 代漢讖言第七十三章 火魔肆虐第七十七章 災異之日第八十一章 絕境逆襲第二十八章 對敵之道第七十八章 意外風波第八十五章 袁氏之殤第六十二章 黨錮由來第四十三章 人算天算第六十六章 再遇故人第七十七章 災異之日第五十一章 大僞似真第十三章 艱難抉擇第七章 禁宮血夜第六十八章 沉默證人第二十八章 小試鋒芒第三章 潛波暗流第八十一章 狹路相逢第八十一章 狹路相逢第十八章 太平渠帥第四十章 接踵之謎五章 執掌天命十一章 黎明之前第七十四章 石破天驚第二十五章 櫛風沐雨第四十三章 負重致遠第九十四章 去意萌生第五十七章 輕嗔薄怒第九十五章 命裡災星五十五章 鬥將之邀第二十一章 可怕箭手第四十一章 不動如山第八十一章 狹路相逢第三十八章 浴血相搏第三十七章 初試啼聲第九十四章 栽贓嫁禍第三十章 秘密進軍第十三章 強強聯手第七十三章 火魔肆虐第九十八章 一戰成名第四十三章 軍議之爭第五十三章 火燒棘山第四十七章 讖言真相第五十二章 拙劣毒計第七章 爲了勝利第四十三章 戰爭利器第九十三章 往事如煙第二十二章 引狼入室篇外篇 地動山崩第六十三章 各顯神通第十八章 風雲難測第八十三章 跗骨之蛆第三十六章 西羌之行第八十一章 爲將之道第五十九章 妙手迴天第二十六章 投石問路第四十九章 羣鳥朝鷹第十二章 故人來訪第七十四章 莫測神諭第十四章 魔鬼訓練第八十五章 強軍戰歌第七十七章 轉戰青州三十章 將士離心八十二章 變局初現第八十二章 軍民和衆篇外篇 地動山崩第四十七章 讖言真相第九十五章 玉樹千燈第五十三章 跟蹤追擊第五十四章 太行絕地第四十二章 智將詭道第七章 爲了勝利第五十二章 索櫝還珠第二十九章 犯漢必誅第五十七章 幕前幕後第三章 人心難測第六十七章 最強戰法第七十九章 狂暴之戰第二章 行動之前第二十八章 兵不厭詐三十九章 將計就計第六十章 彈指之間第八十五章 暗伏殺機篇外篇 致命潛伏第五十五章 鷹師亮劍第二十一章 張角之心第五十三章 激流勇退第八十二章 軍民和衆第六十一章 匆匆落幕第二十一章 一葉障目第五十二章 不變初心第六十九章 穎水之威第六十二章 兵臨城下第九十四章 栽贓嫁禍第五十四章 荀攸首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