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卓與李儒並肩立於階上,目送着華雄、胡軫兩將漸行漸遠,這才驚覺晨曦初現,竟是一夜未眠。
“你覺得他二人之言是真是假?他們真是從城外渤海軍手中逃出來的?”董卓沉聲問道,連日來的種種異事已經令他繃緊了神經,疑心病也越來越重。若非華雄與胡軫兩將均曾是他的心腹愛將,只怕方纔便要被當場拿下了。
“不好說啊!”李儒有些心神不定道:“此二人被俘一年有餘,其間沒有傳來任何消息,偏偏值此關鍵時期,兩人竟會神奇的脫困而出,橫跨數州之地直抵長安…….小婿不敢斷言其中有詐,然而仍覺蹊蹺無比!”
“可是此二人言之鑿鑿,不僅透露出渤海軍已派遣了一支約五百人的奇兵悄然潛至長安城北一帶,更對渤海軍逼迫兩人入城以爲內應之事直言不諱…….”董卓只感連夜來的疲憊洶涌襲來,腦筋也彷彿遲鈍無比,他一手撫額,一面努力理清思路道:“若他二人真是渤海方面派來的奸細,豈會輕易的將如此重大機密合盤托出?”
“這個好辦!”李儒淡淡道:“立即派一支人馬出城,搜捕城外渤海軍,因爲即使渤海軍查覺華雄二人逃走而匆忙撤去,也必會留下種種痕跡……只有證實了這一點,我們才能考慮是否繼續信任華雄和胡軫!”
他有些無可奈何道:“畢竟城中正值多事之秋,而我們的人手嚴重不足。華雄和胡軫均是西涼軍中赫赫有名的猛將,很多將士均是他們的舊部…….”
“不妥!”董卓聽到此處,不由斷然道:“正因如此,萬不可令此二人重掌兵權!”
“萬一他二人此來長安當真是心懷叵測!”他又眯起了那雙細長的眼睛,狠狠道:“我們豈不是自掘墳墓?”
“董公所慮甚是!”李儒微一沉吟道:“可令二將暫領統領之職。身邊安插我們的心腹,一旦二人露出半分不軌跡象,立即出手除去!”
“好!就這麼辦!”董卓揉了揉酸脹的眼眶。冷然道:“立即派董昱和徐榮領騎兵三千出城,依華雄二人所指方位。掃滅那支渤海軍!”
“哼!南鷹!”他殺機凜然道:“遠在兩千餘里之外,你竟仍然不肯放過孤…….你我兩人,惟有至死方休!”
“一切的關鍵,都在明日大婚之時了!文優,你務要將全部細節部署得妥妥當當!”董卓一手攀上李儒肩頭,沉聲道:“孤至此時,全靠你了!”
“明日之事,小婿已有謀劃在胸。只是……”李儒微一猶豫,坦然道:“還是那句話,人手方面仍是不足,可否請董公再抽調一批好手?”
“不瞞文優說,孤在人手上亦是捉襟見肘!”董卓苦笑道:“如今的長安風雨飄搖,能夠完全信任的人實在太少……你也聽出來了,在搜捕城外渤海軍的安排上,孤都不得不派董昱去監視徐榮!”
“董公,小婿記得,您一直雪藏着一支八百人的秘密親衛吧?”李儒有些不滿的抱怨道:“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如今形勢緊迫,您是否也應該令他們出手了?”
“若分出三百人交予小婿!”他信心十足道:“明日之事,則又多了幾分把握!”
“這個……”董卓一時有些語塞。支吾道:“這批人一年前便被派出辦差,急切之間如何能夠及時趕返?”
“遠水解不了近渴啊!”他語重心長道:“唯今之計,只有請文優盡心謀劃了!”
李儒再不多言,深深一躬後迅速轉身去了。
一直步出府外,他才仰天一聲嘆息,用微不可聞之聲自語道:“董公啊董公,事到如今你還在對我隱瞞……這世上到底有誰,纔是真正能值得你信任的呢?”
長安城外以北約五十里處,一大片密林之側。
閻行與成公英並肩而立。兩人雖不言語,但偶然對視的眼神中卻均有一絲焦灼
終於。閻行忍不住開口了:“成公賢弟,你我在此枯等兩個時辰了。馬家小姐遲遲未至,難道有什麼變故?”
“馬家小姐使人傳信,只說辰時之後在此相會,並未言明具體時刻!”成公英苦笑道:“不過,依小弟看來,你我兄弟還是再等等爲好……她的脾氣你不知道嗎?”
“好!好!這位大小姐的猛性子誰不知道?”閻行嘀咕着,突然嘿嘿一笑:“我還真是有些佩服那位南鷹揚了!當年還與小姐在咸陽原上打生打死,這纔多久?居然已經降服了馬家小姐,真是高人啊!”
“咦?你不覺得好笑嗎?”他見成公英沉默不語,訝然道:“在想什麼?”
“你還真是沒心眼!”成公英翻了一個白眼道:“難道你就沒有想過,小姐爲何會突然令我們領兵五千潛來此處相會?她究竟有什麼目的?”
“馬小姐從河北遠道而來,所帶兵馬必定有限,正可謂是勢單力孤,她無非是想利用我們的力量拿下長安唄!”閻行聳肩道:“左右都是打仗,韓將軍與馬將軍有言在先,只要她能夠同意我們的條件,便要服從她的調譴!”
“噓!噤聲!”成公英突然間眼皮一跳:“瞧,她來了!”
“兩位將軍真是信人!”馬雲蘿一身白衣,有如凌波仙子般款款而來,兩名各具異相的青年緊隨其後。
“小姐!”閻行與成公英一起鬆了口氣,上前見禮。
“小姐,您令末將等領兵至此,想來必有所圖!”成公英微笑道:“末將是否可以這麼理解……您已經答應了韓將軍和令兄的條件?”
“條件?”馬雲蘿淡雅的笑容突然斂去,冷冷道:“本將何曾答應過什麼條件了?”
“什麼?”閻行與成公英同時失聲低呼,心底油然生出強烈的不妥之感。
“小姐,前日你我約定,若然您同意敦請南鷹揚親來長安,鄙主亦會親身趕來。雙方共同發兵攻佔長安,並締結盟約,結爲秦晉之好……”閻行有些沉不住氣道:“難道您今日調動我方兵馬至此。並非是爲了履行前約?”
“嘿嘿!真是好大口氣!”馬雲蘿尚未開口,她身後一名青年已是冷笑起來:“我家將軍是什麼人?連天子都無法強迫他做任何事!還敦請南鷹揚親來長安……韓遂和馬騰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好膽!竟敢污辱鄙主!”閻行驀然間雙目殺機大盛。狠狠盯着那人道:“可敢報上名來!”
“我就是渤海鷹將管亥!”那青年不屑道:“若非我家主母在此,憑你一個無名下將……”
“住口!”馬雲蘿冷厲的目光掃過管亥,似是怪他口無遮攔。
管亥尷尬一笑,立即低下頭去。
“管亥!我聽說過你!”閻行森然點頭:“很好!你我一會兒再敘不遲!”
“小姐!”他將目光移向馬雲蘿:“既然您無意結盟,爲何還令我們領兵來此?難道只是爲了羞辱末將等人嗎?”
“羞辱你們?憑你們也配!”馬雲蘿猛然間鳳目一睜,眼中寒光乍現:“你們那點小小伎倆還想在本將面前賣弄!龐德領兵攻郿塢,卻一直龜縮不出坐觀成敗,說明你們毫無合作的誠意。是否欺負本將耳聾目瞎!”
“小姐竟然知道了!”成公英臉上血色盡褪,他駭然道:“難道!難道另一支正在猛攻郿塢的兵馬竟是……”
“你說呢?”馬雲蘿嬌笑一聲,竟然轉身便行:“我方既已表明誠意,那麼現在也輪到你們了吧?”
“什麼意思?”閻行與成公英同時心頭一跳,兩人相視一眼,均看到對方面上那不安之色。
“咦?這是!”腳下傳來陣陣震顫,憑着兩人精熟的騎兵作戰經驗,瞬間判斷出至少有三千騎兵正在向此處奔襲而來。
“這是圈套!你們!”閻行狂叫一聲,不顧一切的伸手向着馬雲蘿抓去:“小姐,你怎能殘殺我們西涼兄弟?”
一隻白淨的手掌突兀的伸來。穩穩架住了閻行的手,卻是與管亥同行的另一名青年出手了。
“你?找死!”閻行情急之下出手,立即心生悔意。然而被人一擋,滿腹怒氣立即轉移。
他斜身一晃,全力一拳轟去,存心想要令對方負上一點傷勢。
“轟!”猛烈的勁氣交鳴之聲中,閻行騰騰騰一連退了三四步,一張面色立即有如塗上了一層灰白之色,眼中盡是驚懼之色。
“閻兄!”成公英驚呼着搶上,一把扶定閻行。
“哼!西涼閻行?不過如此!”那青年冷笑着收回拳頭,雙手負後的傲然道:“竟敢對馬將軍無禮……記住了。我也是渤海鷹將,我叫徐晃!”
“本將還不至於向你們出手!”馬雲蘿停下步伐。卻頭也不回道:“來人是董卓部下,你們既然領兵潛至人家眼皮之下。便要有隨時被人發現的覺悟!”
“給你們一個教訓!”她再次舉步行去:“第一,不要再想着算計本將,第二……無論是本將還是南鷹,你們做不了我們的主!”
“好……今日,算我們栽了!”成公英眼中閃過怨毒之色,他伸手入脣,發出尖銳的哨音。
密林之中猛然騷動起來,人吼馬嘶之中,一隊隊西涼騎兵縱馬馳出,開始在林外迅速列成陣勢。
一連串不屑的冷笑聲中,馬雲蘿三人三騎,徑自揚長而去。
閻行與成公英終於收回噴火的目光,將視線轉向遠處董軍漸漸逼近揚起的大片塵頭。
董軍騎兵來得極快,蹄聲撼地,殺聲震天,一面“徐”字大旗甚至已經隱約可見。
“殺!”閻行咬牙切齒的吼出了迎戰的軍令。
瞬間,兩支騎兵狠狠撞擊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