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府裡的人手有了一定的變動,所以,我只得再派晚晴作了一份詳細的人員分配表,另外,連他們的家屬包括在內,而後,做了更進一步的安排,將每個人的分工明確,福利獎賞仍然按着以前的規矩辦。
或許這些事情管家就可以處理好,不過,我卻仍是親歷親爲,希望將最基層的工作處理好,才方便以後的管理。
關於若含她們,早已被送往京郊的別院。
因爲我對愛情的自私,所以我決不可能和她們同住一處,也不可能讓出胤禎。讓她們失去丈夫或許是我的過錯,但是,生活在這裡,誰的心裡沒有苦悶呢!所以,我唯一能做的,便只有提供更多更好的物質生活,讓她們在生活上富足,甚至是奢華。
對於那些孩子,即使我逃避着不想理睬,可是,卻不可能躲得了自己的心。現在他們還小,離不開母親,或許等他們大一些,我會將他們接進府中。畢竟,他們是胤禎的孩子,有親近父親的權利。只是,我需要一段時間,讓自己沉澱。
整理好的何園,一樓是大廳和浴室,以及幾間娛樂室,而二樓則是臥室,書房等。我已將畫好的一些玩具和小的娛樂設施交給了造辦處,做好後可以放到園中空下的位置,等孩子大些的時候可以玩兒。
午後,何園的涼亭內,紫紗飄飄,我伏案認真的寫着什麼,一旁的軟塌上,胤禎正拿着書,細細的看着。
“胤禎,你來看看,這張字如何?”我拿着寫好的底稿,湊到軟塌旁,央着他來檢查。
爲了覺得有心意,我決定親自撰寫請帖。可是,我卻總覺得自己的字跡不太美觀,而且,還和胤祥的筆跡甚像。
試問,倘若別人看到十四福晉的筆跡和十三阿哥有着莫名的相似之處,會怎麼想?不管他們知不知道我和胤祥以前的事情,我卻不希望這個時候,引出多餘的遐想。
畢竟,我們都有了自己的生活。爲了胤祥,爲了我自己,或許,也爲了兆佳。
“這是什麼筆體?”他放下書,仔細的看着那張紙,眉頭不禁微微的蹙起,看向我時,一副要笑不笑的樣子。
“我怎麼知道!”
楷體?宋體?
我又不是研究書法的,怎麼會懂得那麼多,以前的柳體也是照着胤祥的字貼一筆一劃練習的。
“月兒,你的柳體寫的好好的,怎麼突然改了呢?”他嘆息,將紙放到一旁,坐起身摟着我,輕聲問道。
“我……”想要編個藉口隨意的唬過,可是,“我不想讓別人說,我的字跡像極了胤祥,那些事情已經過去了,而我,不想停留在以前。”我認真的看着他,堅定的說出原因。
過去的我,凡事總是喜歡憋在心裡,因爲時代的陌生,所以拒絕透露自己的心思。可是現在不同了,如果想要幸福的生活下去,我便不可以隱瞞,尤其是他。
“你……”他沉沉的看着我,醉人的眼眸裡頓時溢滿了欣喜。
“胤禎,你是我的丈夫,我做任何事情,最先考慮的,應該是你的感受。”一番話,不經思考,便脫口而出。
兩個人相守,如果沒有體諒與包容,又要怎麼扶持相攜呢?!
他怔住,微僵的面孔瞬間變換着,脣角的笑容卻越來越大,照亮了眼眸,“我們一起來寫。”
頎長的身體頓時將我帶起,不容拒絕的拉到石桌旁,穩穩的站定。
清風拂過,吹起紫紗飄飄,觸及了裙襬,飄蕩於空中。淡淡的薰香氣息自角落發出,若有似無,香氣瀰漫着,飄盡。
我側頭,看着他傲氣俊朗的面容,笑彎了脣角,只是怔怔的笑着,忘記了動作。
“笑什麼?”目光微低,他倏然低頭,脣畔劃過我的眼角,惹得睫毛輕輕的顫着。
“沒有。”我快速的搖頭,眨着眼睛掩飾剛剛的失態。
“那就好,寫字時認真些。”他空閒的左手緊緊的摟住我的腰身,右手帶着我快速的落筆,我不敢用力,只是跟着他的勁道,移動着。
黑色的墨跡,迅速的在大紅的請帖上飛舞,陽光透過紗幔,彷彿將它們鍍上了一層金邊一般,閃耀着。
身體微微放鬆,將重量靠在他的身上,右手被他溫熱的掌心所包裹,彷彿感覺到他筋脈的跳動。
欣喜於這一刻的寧靜和諧,只願這樣靠着他,任由日出日落。
胤禎習顏體,筆畫橫輕豎重,筆力雄強圓厚。而柳體,較之顏體,則稍均勻瘦硬,故有“顏筋柳骨”之稱。
“又走神兒了!”
嘆息聲自頭頂傳來,我仰頭,看着他黑亮的眼眸一個勁兒的笑,身體輕輕的晃着,“爲什麼你們的字都那麼好看呢?”
“就你這樣,習字就走神,怎麼練得好?當初皇阿瑪教導我們練字時,豈是幾時幾日便可習好的!”放下筆,雙臂微收,將我緊緊的扣在懷裡。
“照你這麼說,豈不是每位阿哥都習得一手好字,看比書法家?”
“也不盡然。”他輕笑,卻沒有繼續說下去,反而再次提筆,凝神想了想,便在一張空白的紙上,用柳體寫了我剛剛的那些字。
“你……”微側着頭,我怔愣着看他,同樣的柳體,不,或許說同樣的字跡,卻比我的多了一分風骨。
“只要用心,便沒有什麼做不到的,你只是不喜歡用毛筆而已。”他彷彿很瞭解我的樣子,睨着我笑了,揚起的脣角噙着一抹驕傲的不羈。
我瞧着他,久久的凝望,希望將這樣的他永久的定格!
“主子,毓慶宮的世子來了,正在大廳候着您呢。”
我正在軟塌上小憩着,卻被突如其來的聲音打斷,忙睜開了眼睛看去。
“弘皙?”
“是的。”晚晴平淡的開口,攙着我起身。
這些日子,一直忙着處理府上的事務,忙得自己整天像個陀螺一樣,雖然很累,但是卻很充實。所以,回來至今,還沒有到任何府上去拜訪,直到昨天,纔將所有的帖子發出去。
聽到弘皙來了,我趕忙收拾妥當,朝着大廳快步的走去。我們已經有兩年多沒見了,不知道昔日的小小美男子,今日是何等的俊朗?
“弘皙!”才踏進大廳,看着坐在桌邊正細心品茶的身影,我急切的出聲喚着,心底掩飾不住的歡愉。
一襲月牙色長袍,將他如玉的面孔襯托得更加俊逸,日漸穩重的面容下,隱隱的透着一絲昔日的青澀。
“怎麼,不認識我了?”我淡笑着走到他跟前,瞧着眼前兀自發呆的俊美少年,不禁輕拍着他,出聲調侃着。
“你倒還知道回來!”他猛地醒神,埋怨的瞥了我一眼,將頭轉向一旁,“要不是昨兒個在御花園看到德妃娘娘正逗着弘明,我還不知道你回京了呢!”
“你也知道啊,纔回京,府裡比較忙,本想着過些日子將你約出來的,誰成想你自個兒就過來了!”我坐到他旁邊,將兩旁的人都遣了下去。
提起弘明,自從我們那日進宮後,德妃便硬要將他留在身邊,後來,連皇上也出面,說是要把他留在宮裡一段日子。所以,我和胤禎只能不斷的往永和宮跑。我多麼希望,弘明哭鬧着找額娘啊,可惜他也十分的‘隨遇而安’,只是偶爾小哭,稍稍哄哄便好。
“哼。”他睨着我,輕哼一聲,“你這兩年在哪兒過的?別告訴我在江南養病,那套說辭,我一點兒也不信。”
“如果我說那便是事實呢?”噙着嘴角,我慢慢的呷着茶水,隨意的開口。
“事實?月月,你別忘了,你當初還欠了我三個願望呢?怎麼着,今兒個也該還一個了吧!”玄玉般的眼眸裡,閃過一抹淡淡的笑意,兩年的時間,弘皙卻彷彿變了很多,內斂而深沉,有着不符合年齡的成熟。
我沉沉的看着他,最後,無力一笑,“我在山東,因爲某些事情,惹怒了皇上,所以便被髮配了。”我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說,瞧着他變幻莫測的眼眸。
康熙的那套說辭,連弘皙都不信,又能說服誰呢?
不過,既然是皇上的口諭,又有幾個人有膽子質問?縱使你再不相信,也只能讓這種疑惑爛在肚子裡,一輩子!
脣角揚着某種莫名的笑意,陪着弘皙,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
時間,有些時候,是最嚴酷的磨練,將昔日的默契一點點的磨幹。
對弘皙,我越來越不瞭解,他笑容的背後,隱隱閃爍的是什麼?或許,長大的他,只想將快樂傳遞給我,而笑容背後的深沉,他已學會好好的掩藏。
深夜的寒風中,那個躲在我懷裡,共同取暖,暢談歡笑的孩子,是不是,已經一去不復返了呢?
他終將戴上屬於自己的面具,迎接他所選擇的人生嗎?
我不禁暗暗猜測,那場隨之而來的強勁風暴,又將讓這個沉默的少年,變成何等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