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松明去世了。
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唐末晚心裡突然咯噔一下,沉沉的,像是堵了塊大石頭,喘不過氣來。
傅家同時也收到了消息。但是老太太瞞着傅站,不肯讓他知道,然後給傅紹騫打了電話過來。
傅紹騫和唐末晚甚至沒有回家,直接就去了機場。
意外在機場遇到了一臉着急的韓夏朵。
這是正常的。
她爺爺去世,不可能不回去。但是傅紹騫臨時拖關係搞了兩張機票,韓夏朵卻沒有,她站在服務檯上與人爭執,想要弄一張最快回去的機票,卻沒有辦法。
她急了,說自己爺爺去世了,是要回去奔喪的,但是機場工作人員也沒有辦法。
傅紹騫和唐末晚在遠處看着,還有十幾分鍾纔到登機時間,韓夏朵着急的跺腳,拿起手機準備打電話,一擡頭。就看到了他們,猶豫了一下,她踩着酒紅色的高跟鞋噔噔噔跑過來:“傅紹騫,你有辦法的是不是,我要跟你們一起回去。”她的眼睛紅紅的,好像是剛剛哭過,此刻的她。也顧不上糾纏傅紹騫,只一心趕回首都去。
傅紹騫蹙了蹙眉,唐末晚於心不忍,拉了拉他的袖子:“幫她一下吧,那邊肯定急壞了。”
他沒說話,深深看了她一眼,最後完全是看在唐末晚的面子上,才又叫人多弄了一張機票,但是特意交代了與他們的位置拉遠。
那邊給他的回覆是,就剩一張了,沒得選。
傅紹騫撇撇嘴,只好答應下來。
此時的韓夏朵,掛着有些糊掉的妝,朝傅紹騫表達了謝意。少了幾分平常慣有的盛氣凌人,因爲傷心顯得有些虛弱:“謝謝。”
她朝傅紹騫道謝,結果傅紹騫卻說:“不用謝我,你要謝她。”他看着唐末晚。
韓夏朵一愣,繼而面色一僵,要她謝唐末晚,那是不可能的。
所以她別開了頭,面色不虞的坐到了一邊藍色的連排椅上。
十分鐘後,開始登機。
這麼緊急的時間,饒是傅紹騫能力再大,也沒有弄到頭等艙的機票,只搞到了三張經濟艙的,而且是在機艙末尾,有一股很大的機油味。
唐末晚這才意識到,原來韓夏朵要跟他們坐在一起。
她發怔。傅紹騫照顧她,讓她坐到了靠窗的位置上,自己則在中間的位置上坐下來,緊挨着唐末晚,韓夏朵坐最外面靠近過道的位置。
但其實是在傅紹騫的左手邊的。
唐末晚突然有些心塞,然而一想到韓松明,便沒了計較的心思。
飛機順利起飛,沒有遇到延誤的狀況,叫人心頭長長鬆了一口氣。
可能是因爲韓松明的離世對韓夏朵造成了不小的衝擊,她這一路。顯得格外沉默,安靜,問空姐要了一條毛毯後,就靠在椅子上閉目養神。
傅紹騫把唐末晚的頭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低語:“在飛機上睡一會兒吧,到了那邊,肯定是沒得睡了。”
唐末晚點點頭,聽話的閉上眼,可哪裡睡得着,只能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路胡思亂想。
而傅紹騫的手,至始至終都緊緊握着她的,沒有鬆開。
他也需要休息一會兒。問空姐要了牀毯子,將自己和唐末晚蓋起來之後,也閉上眼休息。
但他們的頭始終靠在一起,像交頸的鴛鴦。
韓夏朵半路上醒來,睜開眼,側目,拉開的遮陽板外是漆黑暗沉的夜幕,沒有了雲層的遮擋,璀璨星子彷彿觸手可及,不少人拿着手機在拍照,剩下的,全部進入了睡夢中。
包括她身邊的,緊緊依偎在一起的傅紹騫和唐末晚。
唐末晚身體微微往前傾,下滑一些,正好依偎在傅紹騫的心口上,他把她抱得很緊,毯子蓋的嚴嚴實實,只留出一個腦袋來,這樣的情深,多少人讓人嫉妒,嫉妒的像心口像是毒蛇的信子,不停的吞吐。
放在毯子上的雙手,纔有緊緊抓住扶手,纔不至於讓自己的情緒外露。最新章節全文閱讀
突然,原本閉目養神的男人醒了,與她悲愴幽深的眸子對上,她的眼神裡流露出無盡的情緒,怨恨,惱怒,不甘,眷戀,重重情緒匯聚在一起,撞得她心口生疼生疼,本來那個位置應該是屬於她的,可是如今,她什麼都沒有了。
而傅紹騫的眼神是冷漠銳利,絲毫不帶一絲情感的,沒有剛剛醒來的惺忪,只有一如既往的疏離淡漠,其中暗含無數警告。
看的韓夏朵心頭一凜,下意識抿了抿脣。
而這個時候,唐末晚也醒了,注意到傅紹騫和韓夏朵的對視,有小小的錯愕,韓夏朵輕嗤一聲,起身去洗手間。
傅紹騫轉頭,對上她的眼:“怎麼不多睡一會兒。”
“嗯,夠了。”看了看時間,已經過去一個半小時,還有半小時,飛機就可以落地。
“餓嗎?要不要吃點東西?”
她搖頭:“不餓。”
“那再睡會兒吧。”唐末晚的心一直在快速跳動,沉沉的不安籠罩在她的心頭上,壓抑極了,只有緊握着傅紹騫的手,感受到他在自己的身邊,才能稍微好過一些。
“別想那麼多了,沒事的。”
“嗯。”
韓夏朵回到座位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傅紹騫低頭親吻唐末晚發心的畫面,那樣的繾綣溫柔,她站着還沒坐下來,飛機遇到了氣流,突然一陣顛簸,而且是比較劇烈的顛簸,她又穿着高跟鞋,一個沒抓穩,腳下一崴,整個人就往前撲去,目標是正前方的傅紹騫,然而這一次,他沒有如上次在酒吧那樣扶住她。
很不雅的畫面,他在看到她朝他迎面撞來時,竟然是用踹的,一腳,將她踹了出去,成功阻止了她的靠近。
然後她因爲慣性,重重摔在地上,額頭磕在一邊的扶手上,噗嗤一聲,好像她的包臀裙後面還撕裂了。
唐末晚眼睜睜看着這一切發生,震驚的張大了嘴,他慢慢收回腳,雙腿交疊在一起,工作是他一貫的俊美優雅,好像剛纔那一腳,其實是他換腿的時候不小心剛好湊出去的。
而空姐則從前面的機艙裡跑過來,緊張的扶起韓夏朵。
那一聲噗嗤,韓夏朵也聽到了,她當然也知道的裙子壞了。
空姐關心道:“小姐,你沒事吧。”她被人扶起來,小腹卻是隱隱作痛。
傅紹騫那一腳,並不是開玩笑的,但她也絕對想不到,傅紹騫竟然會做出這樣沒有風度的事情來,時候還像個沒事人似的。
她怒在心頭,卻又不能言。
空姐再次出言提醒:“小姐,飛機馬上要降落了,請您喜好安全帶,坐在位置上,行嗎?”
韓夏朵氣呼呼的坐下來,心頭卻是狠狠憋了一口氣,但一時又沒有辦法。
終於,機艙裡的燈光重新亮了起來,廣播裡傳來空姐甜美柔和的提醒聲:“各位乘客,飛機即將抵達首都機場,請您檢查身上的安全帶是否繫好……”
二十分鐘後,飛機着陸,在跑道上往前滑行了一段距離,停止前進。
人們從座位上站起來開始拿行李。
他們本來就在最後,也急不得,等人走的差不多的時候,韓夏朵卻依然坐在位置上沒有動,她跟他們一樣,匆忙趕來,沒有隨身的行李。
最後人都走完了,韓夏朵依然坐在位置上,擋住了傅紹騫和唐末晚的去路,擰了擰眉心,他起身,嗓音略冷:“不好意思,麻煩讓讓。”
韓夏朵大囧,側開了雙腿,讓出身前的過道來,傅紹騫便牽着唐末晚手,離開了。
留下她一個人,愣愣坐在椅子上接受空姐的詢問。
傅紹騫身材高大挺拔,一張俊逸出色的臉龐,表情清淺,薄而寬的脣淡淡抿着,乍看就讓人覺得難以親近。
唐末晚邁着大步跟上他的步伐,剛到出口處,他腳步一頓,她也順勢停步,順着他的目光看去,人羣中,一個年輕的男孩舉着一塊牌子,上面寫着傅紹騫和唐末晚的名字,那麼醒目。
唐末晚偷偷觀察了下傅紹騫的神色,主動拉着他走近。
男孩見了他們,立刻放下了牌子,熱絡道:“三小姐,三姑爺,我是三老爺派來接你們的,請跟我走吧。”
此時,韓夏朵已經從空姐那裡借了一條空姐制服的包臀裙,在後面叫住了他們:“小朱,也順路載我一程吧。”
“大小姐?你也一起來了啊,大老爺都沒說,那一起走吧。”小朱靦腆一笑,拎着他們朝門口的寶馬走去。
韓夏朵這一次直接上了副駕駛位。
傅紹騫帶着唐末晚進了後座,直奔韓松明的喪禮。
家府治喪。
西郊的別墅,雖然燈火通明,可因爲鏤花的鐵門上貼着的輓聯,以及大門中央那一朵碩大的黑花,在夜幕下,遠遠看來,瘮的人心慌。
韓夏朵下意識嚥了咽口水,手指緊抓着自己的裙角,唐末晚亦然,一顆心不自覺的高高提起,緊抓着傅紹騫的手心。
整幢別墅內,停滿了車子,還有不少軍隊用車,都是韓松明身前的部下和戰友。
偌大的廳堂內,韓松明的遺體被安放在透明冰棺內,音容宛在。
韓文清胡亞蘭和許一寧跪在旁邊,韓文軒和韓之敬在招待賓客,答謝回禮。
唐末晚和傅紹騫出現時,一點騷動也沒有引起,大家的心情都是沉重的,而韓夏朵,進了靈堂後,噗通一聲,直接跪在了地上,甚至隱隱啜泣起來:“爺爺……對不起……我回來晚了。”
哭聲帶動了唐末晚,令她也眼眶緋紅。
韓之敬見他們來了,立刻去旁邊扶了許一寧。
許一寧可能哭了很長時間,所以整個眼眶都是紅的,人也十分憔悴,自然的握住了唐末晚的手:“末晚,紹騫,你們來了。”
唐末晚輕輕點了點頭,發現她的手指冰涼,沒有絲毫的溫度,忍不住關心道:“你手這麼冷,多去穿件衣服吧。”
許一寧感動的眼眶又是一紅:“你們吃飯了嗎?”
是真的沒吃飯,但是沒胃口,所以騙她說:“吃過了。”
韓之敬過來,身上披麻戴孝:“末晚,紹騫,去給爺爺上柱香吧。”
傅紹騫與唐末晚恭敬的給韓松明磕了三個響頭。
雖然許一寧有一肚子的話想跟唐末晚說,可現在顯然不是個好機會。
夜開始深了,人羣開始逐漸散去,唯有韓松明身前的部下,依舊站着筆挺的軍姿,守在他的旁邊,要送老首長最後一程。
胡亞蘭和韓文清都有些撐不住了,但明天韓松明就要出殯,這一夜,非同尋常。
唐末晚和傅紹騫一直靜坐到午夜,確實有些冷了,許一寧過來說:“末晚,紹騫,你們去樓上的房間休息一會兒吧,明早出殯的時候,我叫你們。”
“不用,我們也睡不着。”
“去睡吧,這裡也沒什麼事了。”許一寧嗓音疲憊而沙啞。
唐末晚蹙眉:“還是你去睡會兒吧,我們在這裡守着。”
韓之敬見他們執意不肯去,便拍了拍許一寧的肩:“你已經三天三夜沒睡了,你去睡會兒吧,末晚他們留下來也好。”
這一夜,他們睜眼至天明。
第二天一早,隨着長長的送殯隊伍,親自送韓松明最後一程。
韓松明一聲戰功赫赫,功勳卓著,前來送行的隊伍前後綿延了幾公里,一路從西郊別墅送到殯儀館。
然後又在殯儀館進行了最後的告別儀式,隨後進行火化,公墓安置。
真正離開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三點。
午後的墓園裡,顯得格外安靜。
這麼炙熱的天氣,頭頂明晃晃的太陽,照在松柏相間的公募上,仍是有幾分蕭瑟。
韓松明的公墓地理位置特別好,比起一般的墓園來佔地也極大,是政府對卓越貢獻人物的特殊待遇,照片上的韓松明,穿着軍裝,雙目凌厲,英武不凡。
大家進行最後的緬懷後,慢慢開始散去。
許一寧沒有走,等人羣散的差不多的時候,她說:“我想去看看靜語。”
原來韓靜語也葬在這裡,距離韓松明不遠,只是墓地規格當然不能與韓松明同日而語。
唐末晚和傅紹騫也一起來了,照片上的女孩,奪目飛揚,正是青春美麗的年紀。
可卻這樣悄然凋謝了。
平整的墓碑前,放着一束鮮花,鮮花只是輕微枯萎,還沒有完全凋謝,分明是近日才放上來的,許一寧有些錯愕:“還有誰來見過靜語嗎?”
韓之敬也回答不上來:“天色不早了,我們也走吧。”
“嗯。”
墓園門口,只餘下韓之敬一輛車子,他們自然跟着上了車,但是經過市區的時候,唐末晚即提出了下車:“麻煩,讓我們在前面路口下吧。”
“末晚,不跟我們一起回去嗎?”許一寧一急,坐直了身體拉住了她的手,“好不容易來一趟,跟我們回家住吧。不回別墅,去我們自己家。”
唐末晚還是有些不太習慣,表情也有些不自然,更不知道如何跟他們相處,她覺得,其實這樣的關係,已經很好了,若是再親近,也親近不到哪裡去了。
傅紹騫站出來替她解圍:“我們已經訂了前面的酒店,而且也一天一夜沒休息了,我們想先休息,回頭咱們一起吃飯。”
“那跟我們回家去也一樣能休息。”許一寧很堅持,“回去吧,就在前面不遠。”
此處的房子,是韓之敬和許一寧裝修好後一直未入住的,但這次從a城回來後,許一寧就搬進了新屋子,以前的住處留着太多關於韓靜語的印記,她知道唐末晚是肯定不會去的。
唐末晚只好徵求眼巴巴的望着傅紹騫,希望他能夠說服許一寧,韓之敬也加入了遊說行列,太累了,頭也疼,傅紹騫便答應了:“那去吧。”
許一寧大喜過望,慶幸自己的先見之明,已經把房間給他們準備好了。
“你們好長時間沒吃東西了,我讓保姆做點飯菜,吃完了再說。”說完,許一寧就拿出手機給家裡的保姆打電話了。
唐末晚看了傅紹騫一眼,傅紹騫捏捏她的手,她沉默下來,靠在他的肩頭上,車內突然安靜下來,疲憊了那麼久的昏昏沉沉的身體,就像一根疲憊到極點的發條,突然放鬆下來,就打起了盹兒。
細細的交談聲驚醒了她。
微微睜開眼,發現車子已經停在了一座高級小區的停車位上。
是許一寧在跟傅紹騫說,讓唐末晚再睡一會兒。
結果,她醒了。
韓之敬開口:“那趕緊上去吧,紹騫也累了,吃了飯就早點休息吧。”
“嗯,上去吧。”許一寧高興的點頭。
小區綠化做的特別好,高大的需要幾人環保的樟樹在花壇中央,而且一路走來,花壇還不少。
只是唐末晚仍是覺得胸口堵得慌,臉色其實已經相當難看。
傅紹騫蹙眉關心道:“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她點點頭:“有點反胃,可能是太久沒吃東西的緣故。”
“再忍忍。”
他們進了電梯,許一寧按了十八樓。
韓之敬在電梯裡就準備好了鑰匙,出了電梯就跑去開門,隨後,一股飯菜的油香味從廚房裡衝出來。
跟在後頭的唐末晚一怔,一陣壓不住的噁心犯上來,急忙捂住了嘴巴。
許一寧回頭,看到她難受的樣子,立刻拿了垃圾桶過來:“末晚,怎麼了,吐這裡吧。”扔系莊血。
唐末晚蹲在地上吐起來,臉色十分難看,韓之敬去倒水,傅紹騫則蹲在一邊幫她拍背,動作細緻入微,許一寧則拿了紙巾,見唐末晚撿起來,立刻遞過去,韓之敬給她水漱口。
“好些了嗎?”傅紹騫低聲詢問。
唐末晚的眉頭皺的死緊,屋子裡那股飯菜味道,怎麼聞都是難受的,許一寧愣了愣,對她說:“末晚,你把手腕伸出來給我。”
“嗯?”唐末晚奇怪的看着她。
許一寧已經捏起了她纖細的手腕,許一寧曾經修過中醫學,把脈搭病的技術也多少學過一點。
看她的樣子,唐末晚一顆心突然提了起來,還沒等她問出口,就聽許一寧驚訝道:“末晚,你懷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