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 山雨欲來風滿樓
山雨欲來風滿樓行館門口禮貌的送走純粹的生意人——藤原大人,深吸一口氣,踏進中廳。
霎時八葉加紫公主十八道眼光集中投射在我身上。
神情自若的落座。“和藤原君談話的內容和你們猜測的一樣。我的回答應該和你們絕大多數人想的一樣——我沒有答應。”
座下有輕輕的舒氣聲。
“我的傷不礙事。對方已經孤注一擲,我們也要全力以赴。不過大家切記量力而行,什麼時候都要記得生命最重要。”
我仰頭再深吸氣。“諸位的關心我很感激,只是時間已經很晚,請回去休息。況且……我也很累了。”
說完起身離開房間。不再給他們提問的機會。
舒服的泡了個澡,像《雙星記》裡阿妮絲一樣,洗澡對我來說是個儀式,讓我鼓起勇氣,堅定信心的儀式。
一覺到天亮。在院子的角落裡梳洗,亞妖孽悄無聲息的出現在我面前。“我來看看你。”他說。
“昨天我並沒有呼喚你。刺客的主使是和仁無疑,如果有死士逃回去,走露了消息,你的立場會很難。”
“沒有漏網之魚。”
“……那麼昨天謝謝你。”
撩起我的一縷長髮,“你無需道謝。”
“對了,我想問問,關於你和藤原的約定,我相當好奇。”
“他會在朝堂以及權貴之間保護你。”
“這麼說,當初即使我不去結交他,他也會在暗中保護我啦?”
“你很聰明,很短的時間就察覺了藤原家和和仁他們勢力之間的對立。其實,藤原爲你所做的比你知道的要多。”
“你在替他說好話麼。還是你也認爲他是個不俗的對手。”我笑了。
“其實我也有點後悔。”他湊過來,輕撫我的臉,“不該讓你和他接近,你很特別,你是我所見過最特別的女子。”
“……代價是什麼。作爲約定的另一半,你要爲他做什麼?”我直視他。
“我剛來到這裡的時候,最先出仕的就是藤原家。”說着,他把我攬進懷裡。
“……你沒有回答我的問題。我想知道藤原寬幸是不是有個兒子。”
“……你怎麼知道的?”他擡起頭,鳳眼微睜。
“你的代價……大概就是爲這個孩子做的什麼吧?”
“……沒錯。你……究竟是怎麼知道的?”
我把頭埋進他懷裡,“亞亞,你不是女人。你不會明白的。我很慶幸,即使你母親去世的很早,你依舊在她身上享受到了溫暖的母愛。”
“你……”
“……你回去吧。我的那隻小田鼠昏過去了。”
他沉默半晌。“那隻叫‘一’的田鼠?”他的表情顯得有些不可思議。
“晚上我會告訴你。”
他帶着滿腹疑惑而去。
亞亞,一個男人對待女人的態度取決於他母親,這點你一定不知道。
藤原對待所有女人都是冷淡而疏離,相當的輕視。即使瞭解我,甚至到對我有十足的興趣,居然待我如同合夥人,無絲毫異性間的情愛,可想而知他是否從他母親那裡得到足夠的關愛。
他年屆三十,身邊女人不少,很難相信沒人爲他留下子嗣。他有兒子,我是猜的,亞亞“你怎麼知道”泄了底。只是很可能這名女子的身份並不高貴,也許也不在人世。當時的婚俗,兒女由母親撫養成人,因此通常和父親的感情並不親近。爲了避免這點,我相信藤原寬幸會決定把這個孩子帶在身邊親自撫養他,直至孩子年齡稍大,纔會將他引入政壇……
而亞亞的任務,不是教養他,就是保護他。畢竟是私生子,不能堂而皇之的選擇地位尊貴的專用陰陽師——安倍泰繼。
可是,以亞亞的性格和能力,這種簡單交換就輕易達成了麼。
除非背後還有更深層的利益交錯。
依照約定,派使者給藤原寬幸送藥。
這一次的局,很可能了結上一代皇位爭奪戰帶來的權利勢力恩怨。
女六條宮是皇室貴胄,最多出家了局。
而源氏一族則要承受很大沖擊。
……給藤原附信一封,“祝一切順利,也請對泉、忠手下留情。”
稍後,八美集體登門。
“看到你今天的樣子,我可以放心了。”翡翠審視我半天,長舒一口氣,說。
“神子殿下,今天有人在逢阪山看到白拍子。”說話的是賴忠。
“我們下一個目標就是青龍的東方符。那麼請賴忠、勝真多加留意。”現在沒空搭理席琳。
“是。”
“關於昨天的事情,還請諸位守口如瓶。”我笑了笑。“可能,真的要體會一下在刀尖上舔血的日子了。”
我閉口不談刺殺幕後黑手,泉水和彰紋頭埋得很低。
“那麼,泰繼,請你留下來。其餘,請堅守各自崗位。”我擺擺手,散會。
他隨我走進後花園。
“神子,你的手好了沒有?”
“本來傷口就很淺。一夜之間已經完全結痂。而且……完全沒有中毒跡象。”我伸出手臂給他看。
仔仔細細檢查數遍之後,泰繼擡眼,“確實沒有中毒。”
“對於刺殺事件你怎麼看?”
“一次不成,還會變本加厲的。”泰繼語調依舊平靜。
“和我想法一致。對了,這個手珠,請你在淨化後還給泉水。我最近不方便見他。”
“是。”他收好,“雖然鬼族的首領昨天救了你,但你也不要對他掉以輕心。”
該說是,情敵見面,本能的排斥對方麼。
“泰繼,你認爲藤原寬幸這個人怎麼樣?”
“他是個很有才能的人。”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他……比較殘暴,或者好殺麼?”
“他不是。”
“謝謝你,泰繼。我知道我該怎麼做了。冒險也是值得的。”
“神子,我欽佩你的勇氣。……我非常慶幸我的神子是你。所以……你不要單獨涉險。我會幫你。”
“泰繼,謝謝你。”謝謝你,在我最猶豫的時刻,你的鼓勵。
晚飯後,坐在門邊,用竹籤戳戳籠子裡有氣無力的“一”……還沒昏透。
擡頭,金髮鬼王站立在我面前,“我想和你談談。”他說,“我覺得你知道我的目的。”
“是。”我老實回答。
“你不阻止我嗎?”
“換做我,我會和你作出同樣的選擇。”
他沉默。然後開始笑,放聲大笑,笑到幾近失態,“萬萬沒有想到,最瞭解我的居然是白龍的神子。”
我等着他平靜。再次開口,“三天之內,和仁一定會進宮看望女二條宮。如果,他要求你也同行,你就要小心。”
他帶着疑問看着我。
“我比較在乎你的性命。雖然你的法術天下難有人匹敵,但是如果他們從千歲那裡拿到封印部分能力的結界,再加上人海戰術,你也很難全身而退。”
他更是難以置信。
“女六條宮病了,相當嚴重。她一定會爲了和仁作拼死一搏。你曾經出仕藤原家,直到現在依舊和他們有往來……那個女人很自然的……想剷除你。我能感覺到,她對你我,以及藤原,法皇是濃烈的殺意。
“這個瓶子裡是女六條宮的解藥。實在無法脫身的時候,可以拿這個作條件。只不過,解藥裡有另外一種毒,需要牛奶解毒。這樣,他們在不知道第二種解藥的時候……不可能殺了你。
“還有,一點火藥,很危險。你知道怎麼用。”
語畢,把那些小瓶子放進他手中。
他緩緩的接過來,眯起眼睛,“你是怎麼做到的?讓她中毒,你的水粉?”
“不錯,你很聰明。我的水粉從一開始叫價非常高,能用得起的只有宮中以及名門的命婦們。女六條宮這個人很霸道,選中一種中意香氣的水粉,就會買斷。這一點我利用了她的性格。
“我在宮中,她從我身邊經過,我確定了她所青睞的水粉的香型。”
“於是,你開始在專門的品種中‘加料’?”他眼睛依舊直直盯着我看。
“不是的。”我衝着他笑了,只是帶着點苦澀,“從一開始我的所有胭脂、水粉等等的……全都下了毒。我只是知道目標的喜好以後,撤掉其他的,在給女二條宮的水粉中劑量加倍。”
“……你從一開始就已經準備好了麼……”
“如果她不這麼心狠手辣,我會對她善意很多。來看看‘一’,我每天都把同樣的水粉塗到它的肚子上……你看,它已經昏死過去好幾回。女二條宮大人的狀況,一定和‘一’相仿。”
“……我真的不想得罪你。”相信這句是他的肺腑之言。
“我的毒……銀針試不出來。而且是慢性的,找人或者動物試毒……連吃一個月也看不出任何問題。況且,她買的時候,我的水粉已經名氣非常大了。”
我站起身,輕輕的把頭埋進他的懷裡,“還是三天之內,法皇和藤原會生同樣的病……我們的外援要開始行動了。如果你在乎席琳,就叫她躲遠點。”
“我明白。”他有力的雙臂把我緊緊包裹起來。
“恩以三倍償,仇以十倍報。我在這個世界,僅有的東西,誰也不能奪走。”
“……對了……我餓了。”
他憐愛的摸摸我的腦袋,“等一下。”旋即消失。——瞬移咒還真是好用啊。
翻箱倒櫃找配方的時候,他回來了,手裡有一個香氣四溢的食盒。
我湊過去,問,“你專門做的?”
妖孽同學揚起一條眉毛,“如果是我做的,你吃下去或許能提前見到龍神。”
“……”還有心思說笑話,這個男人的心理素質還真是強韌。
飯後,各忙各的。一如平時。所謂的暴風雨來的寧靜。但我確實微微的心神不安。
他忽然說,“我們都沒……”
我聞言飛撲過去,將他壓在身下,一言不發的開始扒他的衣服。
其實,衣服的境界就在於此,穿了脫,脫了穿,穿了再脫,脫了再穿,只是這兩個不同的動作需要不同的人來完成。
……枕在他的肩膀上,摸出那塊寶玉,問,“你摸起它來什麼感覺?”
他接過來,輕描淡寫的說,“是塊暖玉。有什麼不妥麼?”
“我摸起來,也是很暖,暖到心頭的那種。”
“嗯。它是我父親從一個大唐商人那裡得來的,後來給了我母親。她過世之後,又回到我父親手裡。他臨終時傳給了我。我又送給你。”
“……我會好好收藏的。”看來即使是才智過人博學多聞的鬼王也有不知道的事情。我暗笑。
第二天早晨,紫公主進門通知我,由於法皇、左大臣先後病倒,八葉絕大多數都有職責在身,不能前來。而且,女二條宮也在此時有恙,泉水也進宮請安去了。
我反而笑了,“來得真快。”
“神子大人……”
“無妨。在預料之中。紫不用擔心。只是,一場暴風雨就要到來了。我們就在一旁專心觀看吧。”
八葉的缺勤,我甚是無聊。出門走走。身後有四人組成的武士保衛我的安全——藤原君的禮物,不妨感恩收下。
野宮附近的樹林,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氣息。
揚手向武士示意,讓他們稍等片刻。緩步走進去,是亞亞和席琳。遠遠就能聽見大美女的高調門。
“主人!那個女人絕對是要害您。她所謂的解藥我給法皇那老頭子加在茶裡,兩天他就病倒了。您絕對不能相信她!”
嘰裡呱啦,震得我耳膜生疼。
亞亞感覺到我的到來,若有若無的視線掃向我這邊。
“主人!那個女人有什麼好!她包藏禍心!”
差不多出場了,我輕咳一聲,“席琳小姐,那個特效藥給沒有中毒的人的喝下去……只會拉肚子。”
“又是你!”語音未畢,已然向我衝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