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望無際的曠野,陡然拔起的山脈,還有那沿峭壁而上的黑曜石臺階。
前一秒還在遠方,下一刻卻又在仔細審視着那碎裂石塊下露出的金色的一角,他記得這是阿瑟當時的傑作,巴雷卡斯人性子一慣粗豪,喜歡直來直去,他當着所有人的面用槍轟擊臺階,由此揭開了這座遺蹟山的神秘面紗。
漫天的飛雪不能在黑石臺階上駐留,其上飄逸而行的坎德人也與之一樣,他抱起手臂,沒有選擇移行換影而是順着石階而上。舊地重遊使得他心中悽苦,但回憶往事又令他感到一絲溫馨,矛盾的情緒此時在他的腦中糾葛,痛並快樂着,幾乎無法自抑。
他在漫長的臺階上拾步,一步就是幾十級,如果阿瑟如今還活着的話,也許會因此感到欣慰,艾迪不由心想。至少他現在已經完全可以保護自己,以一種不可思議的方式,這或許會讓這名忠誠的安全隊長感到沮喪,並不停的抱怨遊歷夥伴存在的意義也說不定。
以相比前一次何止快了數倍的速度抵達山腰處的那座大平臺,又與第一次一樣,從絕壁的高處眺望着四周廣漠的曠野。
遠方的一切皆被白色覆蓋,卻又有着一種簡單和朦朧的美。
此時,艾迪不由在心中生出感觸,命運之輪在天穹中持續轉動不息,距離上次看到這幅已經過一個多標準年的時間,但眼前這終年不變的景緻,卻又令這段經歷恍如短短的一瞬。
如今的一切,竟像是那一場屬於他個人的浩劫從未發生,而腦中的那些可怕的記憶,也只不過是付諸一笑的荒誕噩夢罷了。
但他如今卻形單隻影,孑然一身。只有那漫天紛飛的白雪伴隨,卻又在即將觸碰到地面時化作一抹淡淡的煙塵。
由平滑山壁間的那個橢圓形的洞口向遺蹟山腹地行進,他在長廊式的洞穴中穿行,四周的石壁在他經過時斑斑駁駁的顯現出五彩奇光,而當他走遠後卻又陷入沉寂。
此時艾迪突然察覺到包裹全身的那層氣場正在迅速消散,這不禁令他吃了一驚,他無法在狹小的空間內施展瞬移,於是只好不停的催動洞**的氣流爲之做出補充,並一邊加快腳步前進。
這種令他不適的感覺並未持續多久,在洞穴盡頭那猶如有形之質的金光出現時,艾迪立刻覺得周遭的壓力驟減,一縷縷金色的柔光交雜在空氣中將他包圍,使得他身體外那層原本看不見的氣場變得燦燦生輝。
當他步出洞穴,全身沉浸在那充裕在巨大洞窟中的濃郁光澤中時,艾迪只覺得一種難以言喻的滿足,似是久行的旅者重返回家園,失散的孩童被父母擁抱,那感覺是如此的強烈,以至於令他雙目溼潤,莫名其妙的抽噎出聲。
潺潺流光此時在眼前穿梭,萬千的遺蹟金屬則交相輝映,艾迪輕輕踏出一步,遂在難以逾越的遺蹟山谷的半空中凌空踱步,無數的光影在他的腳下纏繞,令他像是踏上了一層可以載物的柔雲。
突然間他感受到下方水潭中有着生物的氣息,這讓他立即聯想起前一次在這座山谷下,魚皮人洶滸關於阿瑪耳忒亞獵食鯨的描述。
惡劣的自然環境,使得外間的低等植物還在艱苦卓絕的進化之路中掙扎,而這裡卻已有了相對成熟的生命,他心中好奇,不由將一縷靈識投向潭中。
那生物遊動迅速,從體型上來判斷應該是上次躍出潭面獵食的那種水中巨獸,它的思想中似乎只有飢餓和獵食的單純念頭,但卻顯然頗具靈性,一發覺靈識上身立刻掙扎着向水潭深處逃避,它遊得飛快,很快就逃離了艾迪的感知範圍,令他不得不收回靈識。
千百載的冷清,億萬年的孤寂,宏偉而壯麗的遺蹟山中,全身包裹着金光的艾迪正在凌空飛渡,他跨越整座山谷,終於在那四尊巨大的雕像前停住。
眼前的情形正與他離開時的一樣,各具異象的兩座雕像被他和曉風天怡各自打開,雕像下方的基座敞開着,露出黑洞洞的門戶,其餘的兩座卻是原封未動。
艾迪手掌微擡,將自己的身體送上與雕像臉部持平的位置,在這座宏偉的遠古巨殿中,他渺小身體與巨大的雕像比較起來不免相映成趣。
艾迪仔細打量起眼前的這第三座雕像,發現它突出的眼珠也似乎在盯着自己。這尊雕像看上去竟有六支手臂,看起來似乎每條手臂都在作着不同的動作,雕像的面孔栩栩如生,如坎德人一般稚嫩的臉上古怪的透着一股安詳與沉靜。
與其他的幾座雕像一樣,在它的下方基座上有一個小小手印,不像前兩座雕像已呈灰敗,因爲這尊雕像還從未開啓過,手印中隱隱發出淡紅色的光,一閃一閃的竟像是活物的呼吸。
艾迪此時閉上眼睛,開始在腦中仔細分析起這尊雕像,他發現那其中的結構極爲複雜,神鬼莫測的能量汲取,精密的傳動裝置,還有一些他根本無法理解的東西。
雕像的背後並沒有什麼隱秘的空間,而是一堵實打實的山壁,在這一點上回阿瑟已用探測器完全證實。
如今的艾迪倒是很有信心將這些巨大的古蹟完全從嵌入的石壁中掏出,但對於如何不開啓機關就能進入那個所謂的‘四維空間’,他可是沒有一絲一毫的把握。
至於基座下的那個開啓遺蹟的手印,上回他就已在丁香的催促下嘗試過,並且還不止一次,那種褪去護甲將手掌暴露在惡劣環境中的滋味確實很不好受,以至於在回到啓航號後整隻手臂都已腫脹麻木,在醫療艙呆了一整個晚上才得以恢復。
四尊雕像隱藏着各自不同的秘密,就像丁香所說的那般,這些早已消逝的遠古文明,顯然有着一個明確的目的,而他們既然可以預見未來,就一定選好了打開雕像的人選,但如果是那樣的話,真的是一尊雕像對應一位坎德人麼?艾迪對此點倒覺得不是很肯定。
或許這值得再嘗試一次,他此時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