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真萬確,泰勒兄弟,我知道基地裡的人都把我當作瘋子,也許他們還會在這件事上大做文章,讓我失去合同丟掉工作,但我會很高興他們這樣做,那可能是我不喪失公民身份返回武皇的唯一機會。”
“也許他們會通知我在思學城教書的那位堂兄弟,因爲正是他想辦法給我找了門路登上卡德摩斯的殖民船,也許他們會把我送進瘋人院,或是任何治療腦子裡一團糟糕的機構,我會很樂意他們那麼做,離開這個鬼地方,史蒂文……我是說他的鬼魂或許就不再來找我了。”
凱文說道這裡舉目四望,像是有什麼其他人在這個房間裡一樣,他神情緊張,一支手緊緊的捏着手中的一塊全息板。
一個瘋子?在這個人員數量總共也超不過五百人的礦業基地中?遠離家鄉的殖民生活對普通人的心理傷害也許比想象中的要大,在這裡的人還有多少像這位凱文一樣?這是他從基地高層辦公室出來所遇見的第一個,這樣的機率到底有多大?
盧卡斯心中思討着,臉上的神情卻沒有一絲的變化。
“說說你知道的事。”他覺得自己應該向凱文打聽關於史蒂文的任何事。
“這正是我想告訴你的,但又從何說起呢?對了,具體的時間我已經不記得了,總之就是在他們乘坐掠地車出了基地……我是說史蒂文和那艘運載艦的船長……那人的名字……我一時記不起來了。”
“派瑞.戈麥斯。”盧卡斯告訴他,那是和史蒂文一同失蹤的人員,名字寫在明日更佳公司卡德摩斯礦業基地給家屬閱覽的簡報裡。
“對,派瑞!”凱文一拍腦袋。“一表人才的傢伙,長的比我這樣的強上百倍,身材很很棒,瞧那模樣以前說不定還當過兵。但據說自在瓦爾基麗雅從沃肯人的手心裡逃出來後就開始倒了黴運,拿不到撫卹金,被分到發委會貨運部門,接着卻又倒黴的被上頭派遣上這趟差事,帶着一船的廁紙和過期奶酪,還差點搶了老油條馬爾文.丹尼斯的飯碗……”
“是的,我知道我有些羅嗦,那麼讓我們長話短說吧……他們兩個自從出了基地就沒再回來,兩天後基地纔開始派人出去尋找,但你也知道結果是什麼了,吉布森帶着人在海森伯格以前的老基地發現了那輛掠地車,卻掘地三尺也找不到史蒂文和派瑞,等到隊伍回來後,基地裡開礦機的伍迪.薩利文和史蒂文倒也有些私交,就又請示了這裡安保的頭頭親自帶人去找,然後果然還是一無所獲。”
“後來呢?”盧卡斯見他停下,就禁不住追問。
“後來?後來就沒有後來了,他們在那裡呆了三天,這回帶去了能帶的一切裝備,用生命探測儀做了地毯式掃描也全無發現,於是大夥都認爲史蒂文他們兩個應該被什麼古怪的能量裝置給氣化了,又或者是失心瘋的徒步離開了那個鬼地方,並迷路死在了卡德摩斯的荒原中。”
凱文說到這裡神情開始鄭重起來,他貼近盧卡斯,壓低嗓門道:“你應該知道,那個鬼地方可是個不詳之地,關於海森伯格派遣真衛傭兵在那裡把所有人都殺光的傳言我聽伍迪說都是真的。”
見盧卡斯仍然不露出一絲表情,凱文於是決定替他的朋友吹噓:“不像我頭腦不夠用,伍迪可有一張了不起的地質學院的專科文憑,這一點倒有點像我的堂兄,不過他是教授,也許學問比伍迪還要再高一點兒。不過在雙學城裡,像我堂兄這樣的傢伙,一塊磚落下來能砸死十多個,而在卡德摩斯這個倒黴的氣泡裡,像伍迪這麼有學問的傢伙可並不多,所以他說得話我完全相信。”
“所以之後就放棄了?”盧卡斯問。
“可不是放棄了麼,那還能有什麼好的辦法?吉布森在酒吧裡告訴大夥犯不上去冒血光之災,他是這裡的安保隊長,人雖混蛋,說出來的話總有些分量,再說那個鬼地方確實陰森恐怖,聽同去的礦工們說,那裡雖荒廢多時卻仍有股肅殺之氣,有些牆垣上甚至還能看到當年屠殺時殘留的血跡。你要知道,能來這裡的大多數是我這樣的傢伙,書讀的少,心眼卻總是多留幾個,像這種忌神忌鬼的東西,能不招惹就還是不招惹的爲妙。”凱文一邊說着一邊點頭,似是在爲自己的這番話收尾。
盧卡斯此刻閉起眼睛,努力緩和情緒,他心神激盪,對於這條剛剛獲取的信息充滿憤怒。
所以並不像礦業基地向發委會彙報的那樣,隔三差五的派人四處尋找,他們至今爲止也就找過兩次,並且其中的一次還是由基地人員自發提出的!
“凱文……”盧卡斯此時道。
“什麼?”眼神渙散的調度員將視線重新聚焦,看起來似乎是很難保持集中力。
“那個鬼魂?”盧卡斯問道。
“是的,我正要說到這裡,鬼魂,史蒂文的鬼魂!”凱文吞嚥着唾沫,眼睛裡閃過一絲恐懼。
“他就在這兒,就在這裡,在這個基地裡,他還來過這座塔樓!”他叫道。
“繼續說……”盧卡斯見他一臉驚悚的停下,遂予以催促。
“是的,繼續……但我不大記得具體日子,顯然您或許也能看得出來,我生下來就記憶不佳,怪就怪我老孃生我那會還在爲了博士論文整晚通宵達旦,喝了太多的提神飲料,吸了太多的煙,於是家裡就多出一個連高中都沒法畢業的怪胎,對此我毫無辦法,和我的那幾個在學城中以優異成績畢業的堂兄弟們不同的是,我無法理解那些該死的極限、變量和函數集,也無法像我的另一位表兄一樣,靠死記硬背而成功拿取學位……”
“你很笨。”盧卡斯衝他點頭,他的直率顯然並沒有令凱文感到難堪,相反倒像是鬆了口氣。
“是的,生來如此,但唯一可惜的是沒有笨到忘記羞恥,因此你可以想象我在一個書香門第的家族裡這麼多年的經歷。”凱文有些慚慚的望着盧卡斯,過了好半天才發現對方保持着漠不關心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