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燕趙國王來說,我們只不過是一羣野狗而已,只要給一根肉骨頭就會相互撕咬的野狗罷了。
身爲上位者,他喜歡看見一羣野狗因爲自己丟出去的一根肉骨頭而撕咬的遍體鱗傷,從而來滿足自己的控制**。
只要站在梯子上,扶梯子的人身影就會變小。
如果站在高樓頂上,腳下的人就看不清面目。
假如站在高山上,山下的人就會成螻蟻一般大小。
如果站在雲端上,人就會渺小的如同塵埃一般。
有誰會去顧慮一粒塵埃的榮辱曲直?
想要讓他平視我們,唯一的辦法就是和他站在同一個平臺上。
老孟,突襲一下燕趙國王的車隊,讓他明白自己並非是人世間的主宰!”
“我單槍匹馬嗎?”
“不,你和火兒一起去,使用燃燒彈,添加了白磷的那種,不需要殺死耶律重元,只是要讓他記住,有人時時刻刻的都想殺死他。
計算好時間,安置好燃燒彈,立刻就離開,不留任何的蛛絲馬跡給敵人,寧願刺殺失敗,也不強求成功!”
孟元直應諾一聲,就帶着火兒兩個人騎着馬離開了西京城,就在距離西京城不遠處的一個小山包後面,還有五十位清香谷武士在鐵三百的統領下,駐紮在這裡,那裡有他需要的所有武器。
鐵心源也沒有留在營地裡面,帶着兩位武士徑直去了西京街市。
每年皇帝西巡的時候,就是西京城一年中最熱鬧的日子,也是一年中商賈們最快活的時候。
各國,各地的使節們給西京城帶來了難得的商機,僅僅是西部各國各部族的使節團,總人數就超過了兩萬人。
高大的城牆依舊帶着濃重的漢家風味,城樓上的四角飛檐上依舊趴着一頭造型奇特的嘲風造像,隨風飛舞的鈴鐺上早已鏽跡斑斑,而鈴聲依舊清脆,不知那位鑄造風鈴的工匠,是漢家的那位巧匠。
這裡原本是漢家的雲中郡,兒皇帝石敬瑭一紙賀禮,就讓雲中郡與大宋天人永隔。
除六十五年前,大宋悍將楊業楊無敵曾經短暫的收復雲中三月之後匆匆撤離。
金沙灘血戰一場,宋軍大敗,楊無敵碰死李陵碑,宋國大軍再無北出雁門關的志向。
鐵心源上不得西京城牆,也就看不到三百里外的雁門關,事實上,他即便是上去了,也見不到雁門關。
身爲北雁南歸的要地,高山將雁門關緊緊地擁抱在懷裡,隔絕了大宋和北方,也隔絕了大宋和北方的所有聯繫,自然也會隔絕鐵心源的視線。
雁門關外皆爲胡地!
許東昇早早的來到了燕趙國王的府邸,或許是來的太早,府邸大門依舊緊閉,門口懸掛的羊皮燈籠裡面,依舊有燈火搖曳。
大門兩側有兩條很長的長廊,此時,長廊裡擠滿了身着契丹官服的官員,每人的身邊都帶着非常豐厚的禮物。
許東昇抱着手,恭敬地站在大門外面,微閉着雙目,瘦俏而高大的身體站的筆直,對那些官員毫不掩飾的評頭論足毫不在意。
“嘖嘖,這就是橫行西域的馬賊首領一片雲?且不論其他,光是這份養氣功夫就不是凡夫俗子。”
“哼,一介馬賊而已,若是他在老夫治下,定要他知曉什麼是國威如獄,官法如爐。”
“右司諫自然是眼睛裡容不得沙子,只可惜西域之地實在是太大,民既是盜,盜既是民,民風彪悍,非一時所能歸化。
我朝對西域之地向來使用羈絆之策,只收好處,不撫民,讓他們天生天長,能收到賦稅就是我們賺到的,收不到也無所謂。”
“老夫聽說耶律敬兵敗哈密,喪師辱國……”
“噶倫老兄這就不知道了吧?耶律敬當初含怒出兵,並非是爲了朝廷,而是出於一己之私。
他的兒子看中了回鶻王子阿薩蘭的寵妾,假冒大王府之名索要這名美人兒。
誰料想回鶻王子阿薩蘭卻是一個長情之人,寧可開戰也不願意送上佳人。
隻身來到大王府,趁着耶律敬的兒子們狩獵的功夫,一人斬殺了耶律敬的三個兒子,在西域之地立刻聲名鵲起,人稱獅子王。
可憐耶律敬白髮人送黑髮人,如何肯罷休,點起大軍就跨過沙海與阿薩蘭在哈密連場大戰。
阿薩蘭雖然英雄了得,可惜,他依舊不是我大遼雄師的對手,最後爲耶律敬陣斬於哈密。
回鶻人自然是全軍覆沒,而我大遼雄師卻也是損失慘重,再也無力西進,讓回鶻王逃過一劫。”
“紅粉骷髏古人果不我欺也。”
“哼,爲了一介女子,就勞動大軍勞師遠征,視國法如同兒戲,耶律敬此時身在烏古敵烈統軍司,若是身在西京,老夫一定會上彈章,彈劾此獠。”
“右司諫性如烈火,最是見不得這等蠅營狗苟之輩,以下官之見,耶律敬如今已然遠竄蠻荒,這都是燕趙國王殿下對他的懲罰。
如果耶律敬能夠知恥而後勇,也不失爲我大遼的一員悍將。”
許東昇已經站立了很長時間,臉上依舊保持着笑容,嘎嘎和尉遲文兩個少年也靜靜的站在他的背後,一個看起來彪悍的如同一頭小豹子,另一個則斯斯文文的,手裡竟然還握着一本書卷。
一百多年的漢化,讓契丹很多官員都堪稱是飽學之士,大宋的軍事力量從來就沒有被人看起過。
但是大宋的詩文,卻被所有的契丹人認爲是這個世界上最美妙的東西,從皇帝到後宮很多人都非常善於作詩,喜歡作詩,以至於有漢家精髓,遼佔一半的說法。
一個小馬賊彪悍的像豹子一樣,這是必須的,可是一個小馬賊不學刀槍,改唸書了,這就讓人非常的費解。
一個年老的官員朝尉遲文招招手,在得到許東昇的同意之後,尉遲文來到了官員們休憩等候的長廊裡,恭恭敬敬並且毫無瑕疵的文士禮,就獲得了這些官僚們的好感。
“年輕人,你的書已經讀到什麼地方了?”
尉遲文施禮之後笑道:“勞長者動問,小子已經讀完《百家姓》《千字文》和《毛詩》如今已經升學,開始讀《詩經》了,同時也兼讀《孝經》。”
“哦?你們也讀《孝經》?”
“先生說,烏鴉有反哺,羔羊有跪乳,人不知孝義,不如牲畜!”
“嗯……此言大善啊,只是你如今的身份和孝義有虧,儒子渴不飲盜泉之水,節不受嗟來之食,何解啊?”
“長者有所不知,哈密之地地窮人蹙,人不爲盜,就要被盜所害,這是教化不及之地,小子決心渴飲盜泉,飢食嗟來之食,留待有用之身,教化蠻夷,好讓後世子孫不再飲盜泉,食嗟來之食。”
“噫!還真是一個胸懷遠大的讀書種子,後生,馬賊窩裡畢竟污穢橫生,久處芝蘭之室久而不聞其香,長居鮑魚之肆久而不聞其臭。
你若有心讀書,老夫家中尚有學堂一所,衣食供應樣樣不缺,你可用心潛讀,學有所成再去哈密之地一展所學如何?”
尉遲文跪地叩拜謝道:“長者擡舉,小子焉能不知,只是家母,家姐尚在哈密,小子如何能夠安心在長者門下讀書?讀書雖是千古事,而孝義兩字已成監牢,讓小子動彈不得,除非砸破哈密這座監牢,方有自由之時。”
“唉——孝義對馬賊是笑話,卻是我等讀書人的監牢,有了這座監牢方能鎖住心猿意馬。
你的孝義監牢,老夫也無能助你脫困,需由你自己來打破,汝當謹記,守住心牢,莫爲污穢所侵,他日有難,可來西京張廷彥府上求助!”
尉遲文流淚道:“小子謹記先生教誨,永不敢忘!”
老儒生長嘆一聲道:“去吧,去吧,可惜了,明珠埋在糞土之中,可惜了啊!”
嘎嘎衝着回來的尉遲文擠擠眼睛小聲道:“他請你去他家哩!”
尉遲文用衣袖擦擦眼睛道:“他倒是一片好心,來日攻破西京之後,饒他全家不死!”
許東昇眼瞅着側門開了一條小縫,一個睡眼惺忪的家丁從裡面探出頭來,掃視了一眼守候在門口的契丹官員和站立在門口的許東昇。
就從裡面走出來,用長杆子挑下羊皮燈籠,吹熄了蠟燭之後,剛要走,就聽見叮噹一聲脆響,一枚圓潤精緻的金幣就在石板上滾動着跌落在他的腳下。
家丁嘿嘿一笑,就撿起那枚金幣,瞅瞅許東昇,然後就挑着燈籠重新進了大門。
不大功夫,一個胖胖的管家打扮的人就從府裡走出來,看都沒看長廊下坐着的契丹官員,瞅着許東昇問道:“你就是西域一片雲?”
許東昇躬身道:“賤名八朗思。乎魯努爾有辱尊聽。”
胖管家笑道:“誰耐煩記你的名字,叫你一片雲就好,進來吧,世子殿下要見你!”
許東昇招呼身後的武士們扛起禮物纔要踏上門檻,就聽那個胖管家怒道:“誰要你走大門的,也不怕污了我家門檻,走後門,一路上管好自己的狗眼,若是驚擾了內眷,小心你的狗頭!”(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