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元直從一顆高大的柏樹上面跳下來,重新調整一下呼吸,即便是他,從一棵樹跳到另一棵樹並且用這樣的法子連續不斷的跑了半個時辰之後,氣息也有些散‘亂’。.:。
短短的時間裡,張慈民的人頭已經變的冰冷,凝固的血液不再散發濃郁的血腥氣。
側耳傾聽,山林中只有寒風呼嘯的聲音,並沒有追兵,看樣子張慈民之死,需要到天明之後纔會被人發現。
眼前是一道陡峭的懸崖,如果站在遠處就能看出這座懸崖和龍首山主峰的剪影正好形成一個昂頭咆哮的龍頭。
這就是龍首山名稱的由來。
準備拔‘腿’就走的孟元直忽然停下了腳步,仰頭看着高大的懸崖沉‘吟’一陣。
懸崖的根部滿是一些被砍伐下來的松樹,這些松樹‘亂’七八糟的堆在懸崖底下,應該是被人從高處丟下來的。
就在今天早晨,他看見那些軍兵們將砍伐下來無用的松樹丟下了懸崖。
再加上耶律重元親自監督軍卒砍伐樹木,孟元直覺得遼國皇帝的營地就應該在這座懸崖之上。
白天見到遼皇的那種奇怪的感覺再次出現,他緩緩地蹲下來,仔細的檢查了一遍自己攜帶的武器,再擡頭看看懸在頭頂的懸崖,搓搓雙手,安置好張慈民的首級,和一些沒用的東西,然後就取出一小股細細的繩子,盤在自己的身上,又用匕首切削了十餘根木刺‘插’在腰上,最後取出一雙鐵爪戴在手上,然後就藉着微弱的星光,開始向懸崖上方攀爬。
懸崖很高,雖說沒有百丈,五六十丈還是有的,冰冷的岩石上滿是寒冰滑不留手,鐵爪想要勾在岩石上非常的艱難,孟元直不得不每隔一丈,就把堅硬的木刺‘插’進岩石的縫隙裡,用來站立,換氣。
僅僅攀爬了一半,汗水就溼透了衣衫,怪不得遼人沒有在這裡放置軍隊來警戒,因爲根本就沒有必要。
孟元直掛在半山腰,全身的重量就維繫在鐵爪的一根鉤子上,山腰的風很大,以至於他的身體都在隨風微微擺動。
前面是一整塊巨大而光滑的岩石,這塊岩石凸出崖壁,孟元直爬到這裡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已經進退兩難了……
四個時辰狂奔出一百二十里地,這對鐵心源來說是一個極大的負擔,雙‘腿’內側雖然不至於被磨破,卻也是紅腫一片,即便是站着,都疼痛難忍。
有這樣問題的還有一個人就是——尉遲文。
這孩子如今只能叉着‘腿’走路,嘎嘎還不停的‘騷’擾他,讓他的痛苦在成倍地增加。
諾大的一個營地裡,只有他們三個是閒人,其餘的武士連甲冑都沒有機會卸,手持長弓監視着那些被圈在一起的牧奴。
一條長長的皮索,將十個人連在一起,他們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別的牧奴吃飯,自己被丟在雪地上瑟瑟發抖。
僅僅是一天時間,就有十一個人準備逃跑,如果不是武士們手持的長弓和弩弓,他們很可能會得逞,即便是這樣,也只捉回來十個,另外一個傢伙背上中了兩箭,依舊竄進了一處灌木林無從追捕。
老牧人張成站在鐵心源的面前道:“捉野馬是一件非常難乾的活計,需要非常多的人從四面八方圍捕,我們的人手不夠,老漢已經警告過那十個人了,他們不會再跑的。”
鐵心源笑道:“好啊,既然你願意作保,我也不當那個惡人,來人,鬆開那些人身上的綁繩,如果再有人跑掉,就砍掉張成兒子的腦袋!”
張成的臉‘色’大變,連忙道:“小人沒有作保的意思,只是看他們可憐。”
鐵心源笑道:“你看,你也不敢保證每個人都聽話,我其實很不明白,你們只要跟我走一趟橫山,捉到野馬之後自然就能獲得你們想要的一切,爲什麼還要冒險逃走?”
張成張嘴想要說話,鐵心源擺擺手打斷道:“不用你說,原因我是知道的。
最大的原因就是因爲我非常的好說話,而且還冒險讓你們全部吃飽了,肚子裡有了食物,身上有了厚衣衫,他們自然就認爲我這個少年人好欺負,如何會不逃跑?
我知道你上前說話,主要是想說食物不夠的問題,這其實不是問題,你們今天的晚飯只有中午那頓飽飯的一半量,以後還會延續下去,如果再有人逃跑,食物的數量還會減少,直到你們餓的沒有力氣逃跑爲止!”
“這不公平!我們沒有跑!”
張成聽說今晚這樣剛剛夠吃的食物還會減少,不由得大叫了起來。
鐵心源笑道:“張成,你今年看起來已經有五十歲了吧?你來告訴我,在你度過的五十個‘春’秋裡面,到底經歷過多少公平的事情?
你只想食物減少是對你們的不公平,就沒有想過你們一旦逃走了,就是對我最大的不公平?
公平這種事情一定是相互的,你需要公平的時候,就一定要考慮到我的公平問題。
回去吧,和你的夥伴商量好,何去何從你們自己看,如果你們不能被我控制,那麼,我只有痛下殺手這一條路可走了,五百個牧奴而已,在大遼的國土上,這樣的人實在是太多了。”
張成的身體顫抖了一下,縮縮脖子施禮之後就回到牧奴中間去了,和一些強壯的牧奴們擠在一起嘀嘀咕咕的說話。
紅柳枝子穿起來烤好的羊‘肉’金黃‘肥’嫩,吃起來味道很好,鐵心源最喜歡用烤的酥軟的饢餅夾着吃,他吃的很起勁,對那些眼神遊離的牧奴們看都不看一眼。
尉遲文嘴裡咬着饢餅,眼睛卻沒有離開過那些牧奴,見鐵心源似乎毫不關心,就小聲道:“他們湊在一起了。”
鐵心源回頭看一眼,就把尉遲文手裡的饢餅塞進他嘴裡道:“好好吃飯,管他們做什麼?”
“他們會不會造反?”
“不會!”
“爲什麼?”
“沒膽子,如果有膽子的話,他們在耶律重元的牧場裡早就造反一百次了。”
“我們人少!”
鐵心源艱難的吞下一大口夾‘肉’的饢餅對尉遲文笑道:“或許會有那麼幾個人想要造反,可是啊,想要造反的那幾個人如果現在發怒說出來造反這麼大逆不道的事情,最大的可能會被他的同伴們綁起來送到我們面前。”
“如果我是他們中間的一個牧奴,我會安排的周詳一些再造反,逃走也行,四十個人看守五百人無論如何都會有漏‘洞’的。”
鐵心源笑着在尉遲文的腦袋上扒拉一下道:“你不但聰明,還知道反抗,所以說,你永遠都不會成爲奴隸的。
他們和你不一樣,他們當奴隸已經成爲一種習慣了,只會逃跑,不會造反了,現在最大的渴求就是希望主人能夠善待一下他們。
我已經善待他們了,他們得到了好處,如果這時候有人想要破壞他們目前的處境,就會很自然地成爲其餘人眼中的敵人。”
鐵心源的話音剛落,牧奴羣中就傳來一陣悽慘的呼救聲音,鐵心源循聲望去,只見幾個彪悍的牧奴正在毆打那些試圖逃走的牧奴。
下手很重,尉遲文不忍心的轉過頭去,鐵心源指指自己盤子裡的一大把子烤‘肉’和七八張饢餅,對嘎嘎道:“把這些送給那些毆打逃跑牧奴的傢伙們,告訴他們,如果他們可以阻止別人逃跑,他們將會是這些牧奴的首領,以後吃飯,穿衣的待遇和我們一樣,如果還有更出‘色’的,將會解除牧奴的身份,從而獲得工錢!”
嘎嘎‘奸’笑着端着大盤子就過去了,不一會就帶着幾個面生橫‘肉’的傢伙來到鐵心源的跟前。
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七八個牧奴,鐵心源丟出一把銀幣道:“做的很好,維持好秩序,不要‘亂’,橫山歸來之後,你們都會成富翁,不會再有人把你們當奴隸看待。”
幾個大漢‘亂’糟糟的連聲稱謝,發誓一定要幫助鐵心源捉到野馬,還保證從今往後不會再有任何一個牧奴敢逃跑了,再一次得到鐵心源的誇獎之後,這才撿起地上的銀幣,小心的裝進懷裡,然後就雄赳赳氣昂昂的回到牧奴中間去了。
牧奴們很聽話的按照那幾個壯漢的吩咐躲進了帳篷,那幾個大漢再一次毆打了那些綁在一起的牧奴之後,才把他們關進帳篷裡,在每人的身上又添加了一道綁繩,這才守在篝火邊上一邊守夜,一邊喝着鐵心源派嘎嘎送來的一點驅寒的烈酒。
黑暗籠罩草原的時候,鐵心源沒有等到孟元直,不由得有些擔心,不斷的給自己打氣,孟元直的武功那麼高,一定不會有事的。
孟元直的身子在風中搖晃的越發厲害了,他就有意識的讓自己的身體徹底的動起來,鐵鉤抓在岩石上不斷的移動,發出咯吱咯吱的響動,似乎在下一刻就要脫離岩石。
幸好這樣的情形沒有出現,當孟元直的身體快要‘蕩’平的時候,鐵爪就離開了岩石,身體騰空而起,頭下腳上的突然向上竄出去了足足有一丈高。
趁着身形還未曾下落停頓的時候,兩隻鐵爪就死死的按在岩石上,帶起一溜火星。
身體下落,孟元直暗叫一聲不好,手上越發的用力!
身體停了下來,孟元直的身體重新掛在了懸崖上,低頭看着身下黑黝黝的山崖,孟元直終於鬆了一口氣,總算是越過那塊大石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