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元直在遼皇安靜的營地裡奔走,每當有侍衛巡邏過來的時候,他就會恰到好處的躲藏在陰暗處。
剛剛那一場奇怪的豔遇,讓他彷彿重新回到了大宋宮廷,這樣的事情非常的普遍,寂寞的人相遇,相互慰籍一番而後離開,你不知道我是誰,我不知道你是誰,就當自己做了一場無痕的春夢而已。
孟元直對刺殺后妃沒有什麼興趣,即便是再重要的女人也不過是一個女人而已,殺之無益。
相比后妃,他對皇帝大帳正前方的遼國臣子更加的感興趣。
這裡的帳篷都不大,看樣子是單人帳篷,掀開簾子然後闖進去,手起刀落,人頭就會跌下來,然後再用被子包起來,短時間內,濃郁的血腥味不會外泄。
他已經記不清自己進去過多少個帳篷了,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殺死了多少人,更不知道自己殺死的人到底是誰,他只想舉起自己掌中的彎刀,多殺一個是一個。
這種夢幻一般的感覺直到營地裡的獵犬們開始發狂般的撞擊籠子的時候,才驚醒了他。
看一眼前面燈火通明的遼皇大帳,孟元直嘆息一聲,轉身就走,皇帝的親衛們不會留下任何漏洞讓自己鑽的。
“發生了什麼事?”
一聲熟悉的詢問聲從皇帝大帳的方向傳過來,虎奴高大的身軀出現在大帳外面,孟元直不得不加快速度,向營地外面潛伏過去,再不走,就走不掉了。
獵犬嘴上的嘴籠子被去掉了,關他們的籠子也打開了,二十餘頭兇惡的獵犬第一時間就從籠子裡竄出來,直奔有血腥味的地方。
“左司諫禿嚕花赤大人被謀刺了!”
隨着一聲驚恐的大叫,整個遼皇營地立刻就從睡夢中清醒過來,無數軍兵從四面八方涌向皇帝的大帳,裡三層外三層的將皇帝所在的地方包圍的嚴嚴實實。
虎奴暴怒的吼聲在營地裡響起,無數矯健的身影從皇帝大帳外圍向四面八方****。
第一具屍體被發現的時候,孟元直正在爬牆,牆下全是驚慌失措的宦官和宮女,一個個都像沒頭的蒼蠅一般的亂跑,聰明一些的還知道第一時間跑去自己主子那裡,看看主子有沒有出事。
混在宦官羣裡的孟元直筆直向外走,很快就落入了有心人的眼中,只是宦官和宮女太多,擠不過來。
當他聽到虎奴要求所有人原地待命,否則格殺勿論的時候,孟元直就跑的更加快了,擡腿踢飛了兩個張大了手臂打算攔住他的宦官,再回頭一刀砍掉一個多事的宦官的腦袋,在漫天血雨中踩斷了一個緊緊抱着自己一條腿的宮女的手臂,他的前面基本上就沒人再敢阻攔他了。
虎奴如同一架衝城車撞飛了無數宦官宮女筆直的向孟元直逼近。
而周圍也有無數條人影在飛快的向孟元直前路上彙集,低沉的號角聲已經響起,更有如雷的馬蹄聲從遠處向皇帝營帳衝鋒。
孟元直怪笑一聲,如同一隻鷹隼從人羣裡飛出,反手擋開了兩支呼嘯而至的羽箭,縮小身子又避開一支短矛,身子借勢落地,幾個翻滾之後就在敵人合攏包圍圈之前一頭扎進了密密的松林。
來的時候他已經在自己路過的松樹上塗抹了一些磷火,即便是在黑暗的林子裡,他前進的方向依舊是筆直的。
那些嗅完死人的獵犬終於聞到了他身上的血腥氣,狂吠着在後面緊緊追趕。
虎奴奔跑的比獵犬還要快,他非常後悔自己今天參加了皇帝的飲宴,否則,他就應該帶着黃金力士們巡遊在營地裡纔是。
越來越多的警號聲響起,每響一聲,就代表一位大遼重臣被殺,聲聲警號讓虎奴心喪欲死。
虎奴咬緊鋼牙,緊緊地盯着前面那個兔起鶻落的矯健身影,發誓要將他碎屍萬段!
松林馬上就到了盡頭,孟元直赫然發現有一隊遼軍正匆忙的狂奔過來。
不等這些遼軍站穩腳跟,孟元直就從松林裡****出來,如同一隻弩箭,掌中彎刀如同閃電一般劈了下來,還未回過神來的遼軍就被彎刀斬開了咽喉,彎刀旋轉如飛,斬開了刺過來的長槍,孟元直大笑一聲就從撕開的缺口中一閃而過,還順手扯過來一個遼兵替自己擋住後面的羽箭。
松林外是一片低矮的灌木林,孟元直潛進灌木叢之後就失去了蹤影。
堪堪趕到的虎奴大吼一聲,他身後的獵犬就狂吠着鑽進了灌木林,而虎奴卻停下了腳步,指揮隨後到來的黃金力士散開包圍住灌木林。
這片灌木林並不大,左右不過十餘畝,灌木林的後面則是懸崖,這片地形虎奴查探過,懸崖上滿是冰雪,猿猴難度。
灌木林裡傳來獵犬的撕咬聲,虎奴緊繃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欣慰之色。
按下就要聽聲發箭的射鵰手的巨弓搖頭道:“活捉他!”
狗吠聲越來越稀少,應該是那個刺客已經快把獵犬殺光了,虎奴並不着急,獵犬死光了不要緊,只要能把刺客留在這裡,就千值萬值了。
他身邊的遼軍越聚越多,最後終於將灌木林的三處去路全部封鎖死了。
虎奴大手一揮,無數的遼軍就揮舞刀劍斬斷礙事的灌木,從三個方向向懸崖擠壓。
砍死了最後一隻狗,孟元直這纔有功夫擡頭看四周的局勢,對於剛纔自己剛纔和獵犬大戰的時候,遼人沒有衝上來感到非常的詫異。
眼看敵人從三面擠壓過來,來不及細想,趕緊從放置在這裡的背囊裡取出一枚輕油燃燒彈,計算好距離之後就丟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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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的一聲,燃燒彈炸開,一道三丈多高的火牆突兀的出現在他的面前。
孟元直讚歎一下火兒的手藝,然後就從懸崖邊上找到自己佈置的那根細繩子,取出一雙手套帶上,然後就躍下了懸崖。
快速的下降到了懸崖下面,找到張慈民的腦袋重新拴在腰上一刻不停的向外狂奔。
皇帝大營出了問題,守衛在山下的大軍必定會形成合圍之勢包抄整個龍首山主峰。
他現在只想賭山下的大軍動作不會這樣快。
果然,就在他向山下狂奔十餘丈之後,悠長的調兵號角響了起來。
孟元直顧不得隱藏身形,在那些剛剛從睡夢中驚醒的遼兵腦袋上飛掠而過。
而後密集的鑼鼓聲也就突兀的從他背後響起,無數的羽箭從背後攢射過來,只可惜,孟元直的速度很快,羽箭去勢消失之後,紛紛落地。
遼人的防衛圈越到外圍,就越是薄弱,畢竟包圍的地方更大,需要的人手也就越多。
孤獨的孟元直一個人在密林中狂奔,耳聽身後密集的腳步聲,他第一次有些後悔去找契丹皇帝了,甚至覺得有些對不起鐵心源。
自己這一場率性而爲的刺殺,很可能會破壞了鐵心源精心佈置的計劃。
現在,孟元直對自己能否殺出重圍沒有半點的把握。
側身避開一道寒光,彎刀橫着切削了過去,旋轉的刀鋒割開了對方的皮肉,一個****着上半身的壯漢丟掉了手裡的斬馬刀,無助的抱着腹部跪在地上。
孟元直在他的肩頭一點,仗着黑夜中敵人的視線不清,飛身躍起,準備再次翻越這個營寨。
來的時候,守衛這處營寨的遼人睡得如同死豬,現在,這些人卻警惕的如同狸貓。
密集的箭雨覆蓋了過來,孟元直儘量的將身體縮成一團,即便是如此,肩頭和脊背上傳來的劇痛,讓他一口氣差點散開,張嘴怒吼一聲,硬生生的從營寨的柵欄上滾落,受傷的肩膀先落地,碰到了插在肩頭的那支羽箭,這讓孟元直疼的差點昏厥過去。
揮刀斬斷了身上的箭桿,卻不敢在這個時候將羽箭拔出來,一旦那樣做,在沒有時間包紮的情形下,很容易失血而亡。
眼看着前面又有一羣遼兵圍攏過來,孟元直咬着牙將最後的法寶火藥彈丟了出去。
巨響過後,暗紅色的火光翻卷,爆炸產生的衝擊波讓前面的遼人東倒西歪,早就有所準備的孟元直踏着暗紅色的火星,再一次衝進了一片松林。
他的步伐已經有些紊亂,好在追兵已經被他甩掉了,停下來調整一下呼吸,辨別一下方向,重新鼓起勇氣向自己存身的地洞方向跑去……
一擊不中便遠遁千里,這是他和鐵心源以及許東昇他們早就約定好的行動方式。
如今,遼皇營地裡應該已經鬧翻天了,如果再讓自己輕易的遁走,遼皇面對各國使者,會丟盡顏面。
孟元直一遍撕心裂肺的大笑着,一邊繼續向前跑,雖然他知道這時候大笑對自己來說不是好事,他依舊抑制不住自己心頭的快慰。
如果有可能,他更想弄一罈子酒,喝他孃的一個痛快,一個武人有今日這樣的經歷,即便是死了也無憾事。
終於來到了藏身的地洞,孟元直一把掀開地洞的蓋子,自己的戰馬嘶鳴一聲,就從地洞裡竄了出來,不斷的拿大腦袋拱着搖搖欲墜的孟元直。
孟元直顧不上安撫戰馬,跳進地洞裡按照和鐵心源商量好的樣子佈置完畢地洞,拔掉肩頭和背上的箭頭,胡亂的裹好傷勢,換好衣衫,就跳上戰馬,一路向西全速狂奔。
只有離這裡越遠,才能徹底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