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鐵心源預料的一樣,西北地的封疆大吏做事情的方法確實和馬賊有異曲同工之妙。
負責監視富弼的孟元直早早的就跑回來告訴鐵心源,有一支邊軍,已經離開了自己屯駐的黃土嶺營寨,正在向鐵心源所在的地方急行軍,估計在三更天左右就會抵達。
孟元直之所以能夠比官軍跑的快的原因,就是他有三匹好馬。
鐵心源對宋人也會搶劫這事大感欣慰。
在西域待久了,他已經把搶劫當成一件正常的不能再正常的事情。
在西域,不參與搶劫的人是無能的人,不參與搶劫的部族是最弱小的部族,不參與搶劫的國家一般都是被搶劫的。
所以,他對富弼竟然會幹出搶劫這麼高大上的事情是真的從心底感到欣慰。
約束邊軍不得擅起邊釁的是大宋,被人打掉牙齒往肚子裡咽的還是大宋,想要用歲幣來減少戰爭的還是大宋!
在一片君子之聲中猛然間跳出來一個想要搶劫胡人的宋國重臣,鐵心源覺得自己有責任好好的培養一下他的這種上進之心。
他甚至在想如何再弄過來一批人讓富弼繼續搶劫,搶劫這種事一旦上癮,想要戒掉,很難,畢竟,這是來錢最快的一種方式。
如果有可能的話,鐵心源甚至希望全大宋的人都愛上當強盜這種感覺。
一旦一億人都開始搶劫了,鐵心源覺得自己的清香谷很可能會在某一天變成別人家的產業,就算自己有火藥彈,有燃燒彈一樣不夠……
鐵心源知道這只是一個幻想,只是因爲這個幻想實在是太美,纔想象一下。
搶劫就意味着沒有秩序,而一個沒有秩序的世界最大的受害者其實就是統治者。
因此,所有以搶劫,殺戮開始的強人,都會在達到目的之後開始整頓秩序,因爲,沒有秩序,就沒有國家,也就沒有統治者,世界最後也就會歸於蠻荒。
三更天的時候,那羣軍卒果然來了。
他們甚至顧不上休息,就開始進攻鐵心源營寨了。
營地裡一個人都沒有,唯一有的就是數千頭被拴在一起的野馬。
很早的時候,在阿大告訴他橫山有馬羣的時候,鐵心源就認爲自己將來會有一支很強大的騎兵。
在他的眼中,沒有什麼生物是不能馴服的,不見後世的雜技團裡,連大象都能縮着四隻蹄子跳舞,老虎都能鑽火圈,獅子都能拉車,一些野馬何足道哉!
馬王近乎**的行動,給鐵心源上了一場生動的關於自由和死亡選擇的大課。
而帶着野馬走出橫山的這兩天,他心中再也沒有什麼想要馴服野馬的想法了,只想快點把這個包袱給甩掉。
這些野馬實在是難以伺候,僅僅兩天時間,自殘,瘋,相互撕咬而死的野馬就足足有一百多匹。
最恐怖的是在昨日清晨的時候,馬駒子竟然死了一地,不是餓死的,是被馬羣裡的公馬活活踩死的……
胡老三以爲,再不給這些自由奔跑習慣了的野馬找一處寬闊的場地,並且鬆開它們身上的綁繩,一個月之後,這三千多匹野馬能活下來的不會過五百。
鐵心源不願意將野馬放歸荒原,身爲羣居動物,沒有馬王的馬羣基本上沒有什麼戰鬥力,今天放掉它們,用不了多長時間它們不是被餓死,就是成了野獸的口中餐。
專心養馬更不可能,時間不允許不說,要是明天醒來在現一地的野馬屍體,他也會受不了的。
一大羣宋兵進入了營寨之後,他們立刻就瘋了,眼前馬匹的數量之多,簡直讓他們眼珠子都變紅了。
這羣人可不管這些馬是不是野馬,他們只想捉住一兩匹,然後拿去換錢。
鐵心源距離營寨並不遠,在明晃晃的大月亮底下,帶着自己的同伴站在一座高坡上看着底下的營寨。
這些野馬如果安頓不好,沒有達到預定的目標,對他來說就是一場極爲失敗的行動。
“當兵的都不會搶劫啊……”孟元直長嘆一聲指着一個被野馬一蹄子撂翻的宋軍傷感的道。
“哪有不收拾乾淨敵人就開始搶東西的……”張通有些臉紅。
“貴人啊,這營地裡最值錢的其實就是那些牧奴和戰馬,那羣人幹嘛總往野馬羣裡鑽?”胡老三帶着十餘個部下指着月光下的營地非常的感慨。
鐵心源黑着臉道:“這羣人連自家將軍不見了都不知道啊,你是怎麼帶兵的?”
鐵心源沒心情看那些業餘的搶劫者,低着頭瞅着自己腳下的一個全身鎧甲的人嘆息道。
“小人願意立刻叫停他們,只求大王饒命!”
地上的那個統制是被孟元直捉來的。
軍兵在前面搶劫,這外統制將軍卻留在城寨外面看風水,孟元直輕易的打敗了統制將軍身邊的十個親衛,然後就把他給捉過來了。
張通一瘸一拐的過來瞅一眼,一口濃痰就吐在這傢伙的臉上,對鐵心源道:“廂軍!”
孟元直大笑道:“我們被廂軍給搶劫了,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鐵心源苦笑一聲,朝南邊拱拱手道:“富弼老兄,我算是服你了,先派廂軍過來搶劫,只要我們和廂軍動手之後,你就有一千條理由正大光明的搶劫我們。
我們被搶了,還找不到您的半點錯處!佩服!”
張通拎起斬馬刀努力的站起來看着鐵心源道:“要不要再把東西搶回來?
只要給我十個人,就能把這羣沒用的廢物給打散。”
鐵心源指着遠處黑咕隆咚的山包道:“富弼安排的精銳軍士就在後面,你下去衝殺一陣不要緊,把彪悍的西軍引出來麻煩就大了。”
“野馬就這樣給他們了?”嘎嘎很不情願,畢竟自從他跟隨鐵心源以來,都是他們在搶別人。
“要不你留下來養馬?”
嘎嘎搖搖頭道:“我會被馬咬死的。”自從看到馬王戰鬥之後到現在,嘎嘎都不敢輕易的靠近野馬。
鐵心源不再理會嘎嘎,讓那個宋軍統制在一份文書上籤了字,用了官印,然後丟給統制將軍一份,就帶着自己的人在月光下嗎,深一腳,淺一腳的離開了橫山。
清晨的時候,富弼見到了滿山滿谷的野馬,臉上並沒有多少笑意。
黃土嶺軍寨的統制正戰戰兢兢的向富弼吹噓自己和部下們昨晚和胡人的戰鬥是如何的兇險,他們又是何等的勇猛。
“那些胡人呢?”
一位主簿打算了統制將軍的吹噓,冷冷的問道。
統制連忙道:“昨晚打散了,潰逃入黑夜,卑職擔心馬匹受損,並未追擊。”
“斬幾何?”
“胡人狡猾,見我軍勢大,逃遁無蹤!”
富弼已經沒有多少耐性聽這位統制胡說八道,揮揮手,立刻就有護衛從身邊涌出去,將那個統制綁縛起來。
密諜司的密信中說的非常清楚,那個胡人鐵木爾手下還有五百牧奴和五百匹戰馬,這些纔是他真正想要的東西,而這些野馬對他來說就是一個非常大的負擔。
野馬可以配種,馬監的官員說的很清楚,只要把這些野馬關進牧場,馴化三代,大宋就會有一個非常好的牧場。牧場裡就會源源不斷的爲提供自己的良馬。
如果再經歷兩代,甚至有可能培育出最適合大宋騎兵的戰馬。
而這個過程將是一個漫長的過程,富弼認爲自己等不到收穫的時候。
馬監的官員們欣喜若狂,鑽進野馬羣裡撫摸着每一匹野馬都樂不可支。
唯有富弼臉上的愁容顯得更加深重了。
他清楚地知道,以京兆府的財力,養不起這樣一個見效極度緩慢,極度靡費錢糧的馬場。
那個胡人跑了,同時也帶走了追隨他的牧奴,瘋的馬監官員已經開始給野馬登記造冊,並且不斷的催促他在京兆府找一個水草豐美的地方,需要儘快建造牧場。
自己獲得大批野馬的消息,如今已然瞞不住了,即便是富弼自己不說,影身的他周圍的密諜司探子們也會把這個消息告知朝廷。
“啓稟府尹,這裡共計有野馬三千一百零三,其中公馬一千七……”
富弼面無表情的點點頭,對馬監少丞道:“準備營造馬場吧,京兆府樂遊原上應該是一片好牧場。”
少丞咬着牙道:”啓稟府尹,野馬性情暴躁,想要降服,需要從長計議,樂遊原太遠,卑職擔心野馬未到樂遊原,就折損一半!“
富弼吃了一驚道:“這是爲何?”(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