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槐堂前的槐樹葉子已然落盡。
閣淵先生提起一枚棋子,重重的落在對方的一枚棋子上發出砰的一聲響,而後將對手的那匹死馬丟進棋盒,然後斜睨對手一言不發。出手可謂不凡,氣勢可謂雄壯。
“劣子不過斷了十一根骨頭,又死不了,閣淵兄何必擔心?”
對面坐着的青衫老者撣落肩頭的枯葉笑着問道。
“狼崽子現在要吃人了,你真的不擔心?”
青衫老者笑道:“不是沒吃掉嗎?”
閣淵先生皺眉道:“你還真的打算眼看着小狼崽子開始吃人才動手嗎?”
“檀檀的孩子不會變成惡狼!”
閣淵先生大笑道:“我不這麼看,我認爲這小子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打算傷害他母親的人,我更擔心他會把怒氣全部撒在你整個三槐堂的身上。
我告訴過你,這小子不是凡俗之人,當初能讓老夫看走眼的孩子,老夫可不敢小覷。”
青衫老者指着身後的那顆古槐笑道:“古槐發新枝,這是吉兆,七年前發出的那棵新枝而今已有兒臂粗細了,枝繁葉茂的擋住了陽光直射三槐堂牌匾,有拱衛扶持之意,閣淵兄難道視而不見?”
閣淵先生丟掉剛剛拿起來的棋子嘆息一聲道:“易禮之學不足恃,你們當年認爲夏竦夏子喬已經得窺易學門徑,對他心血來潮的判語深信不疑,生生的讓檀檀在深閨中苦留了四年,這四年她忍受了常人所不能忍的痛苦。
即便是親眷也對她惡語相加,甚至仇視,而你們三個老東西卻不聞不問,似乎忘記了還有一個聰慧的孩子,以至於……”
青衫老者擡起頭看着閣淵先生道:“遇水呈祥有什麼問題嗎?”
閣淵先生站起身整理一下袍服對那個青衣老者道:“王素,你這一生真的要按照早就算好的道路前行嗎?”
青衣王素站起身朝閣淵先生深深地施了一禮,而後拍着背後的古槐道:“閣淵兄一片關懷王家之心,王素焉能不知。
我兄不會不知道王家目前的困境,如果我王家至此平庸下去,自然會平安喜樂,家中多出幾個逆子,敗家之婦,更是可以享受目前的這點榮華富貴直至家道敗落。
家父一人用盡了我王氏三代氣運,卻不能永年,還沒有爲王氏尋找到一個合適的退路就撒手西去,而樹下的仇敵卻遍佈天下。
家父臨終之時遲遲不肯閉眼,他彷彿看見了王家的將來,只留下一聲嘆息就撒手塵寰……
家兄一次次的上書預備激怒陛下,希望陛下能將我王氏遠竄他鄉,即便是險惡的邊遠軍州也甘之如飴,唯有如此方能苟延殘喘。
沒想到即便是大哥在兩後之事上處處與陛下作對,陛下依舊隱忍下來一言不發,事已至此,已經無法可想,一旦王家的弊病一次爆發,陛下再來個順水推舟,那後果,想想都讓人心寒。
檀檀這孩子雖然命苦,卻有否極泰來之像,王家今後能否逃脫大難,希望就在她身上。
如今,卦象所現的徵兆都一一展現,容不得老夫不繼續沿着事先確定好的道路前行。”
閣淵先生上前一步握住王素的手輕輕拍打兩下,準備離開,卻見一個青衣小帽的僕役匆匆的走進三槐堂急聲道:“三娘子在西市不小心被生漆咬了,如今渾身紅腫,已經陷入昏迷之中了。”
王素和閣淵先生對視一眼,王素就沉聲道:“知道了,速速尋找名醫爲三娘子問診。”
僕役施禮之後匆匆退下了,閣淵先生似笑非笑的看着王素道:“一個斷了十一根骨頭,一個全身又被生漆給咬了,你王家還真是多災多難啊。”
王素呵呵笑道:“塞翁失馬焉知非福,這豈不是也驗證了老夫那個小小的外孫確實沒有殺人之意嗎?”
閣淵先生忽然問王素:“一個斷了十一根骨頭非一年時間不能下牀,另外一個渾身被生漆所咬,想要完全復原,恐怕也非三兩個月之功能奏效的,如果接下來你王家的人繼續如此倒黴的話,我就很好奇的想知道這小子要用這幾個月的時間來做什麼?
王素,假如你不是事事都知道的話,幾個月的時間應該足夠你們王家弄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了,那個小子憑什麼認爲過上幾個月之後你王家就奈何不得他了?”
王素怵然一驚,招來老管家吩咐道:“傳我的話,從現在起,王家老少不得隨意出門,否則家法難饒!”
老管家應聲之後問道:“已經出門的懷恩公子是否立刻找回來?”
王素看了一眼閣淵先生斬釘截鐵的對老管家道:“速速去尋找,不論他們現在在幹什麼,都必須給我回到府裡。”
閣淵先生見老管家匆匆的出去了,皺着眉頭道:“我覺得可能有些晚,那個小子做事殺伐果斷至極,夏竦就曾經說過,那個小子在弄死牛二的時候,沒有半點的猶豫。
那個時候他手無縛雞之力,身邊也沒有可用之人就擅於四兩撥千斤的利用謠言殺人,如今,楊家的大小子和一羣古怪的少年爲他所用,天知道他會幹出什麼事情來。”
王素臉上的神色陰晴不定,不過很快就變得鎮定了,撣撣凳子上的落葉肅手邀請閣淵先生就坐,等小童重新將棋子擺好之後就淡淡的說了四個字——看結果吧。
鐵心源可沒有什麼心思去看結果,王家的懷恩公子吶喊和滿街狂奔已經夠招人眼球的了,最離譜的是他竟然邊跑邊脫衣服,渾身上下就像着火一般。
短短時間就變得光溜溜的一邊喊着莫要追我,一邊驚恐的流淚大哭。
鐵心源發誓他只是想讓懷恩公子丟醜,所以只放了一丁點的蘑菇粉在他的茶碗裡,懷恩公子有這樣的意外表現實在是出乎他的預料之外。
“你對他幹了什麼?”鐵心源問旁邊吃豆子吃的極爲爽利的小巧兒。
“你的第四個目標沒有出現,我覺得把小福兒千辛萬苦才找來的假桃榔不用上實在是有些虧。”
鐵心源點點頭,假桃榔這種東西對於出生在福建的小福兒來說,確實是一種常見的東西。
這段時間幫着小福兒以及別的孩子找親人,沒少花錢,小福兒走失的時候只記得自家門前有大片的假桃榔樹,負責尋找小福兒家人的鏢局夥計爲了證明自己曾經去尋找過,特意摘了很多的假桃榔回來作證明,那東西的汁液只要沾到皮膚上就會刺癢無比,本來是對付罪孽較輕的王家六娘子的,結果現在全部被王懷恩一個人承受了。
“回家吧,我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想要再找這樣的機會實在是太難了,王家應該也不會給我們這個機會了。”
鐵心源眼見王懷恩光着身子已經跑的不見蹤影了,就和小巧兒一起從香飲子店裡出來去母親那裡吃湯餅。
鐵家的湯餅店依舊顧客盈門,雖然旁邊的高樓還在繼續蓋,到處都是木料和磚瓦,店裡的生意卻比往日還要好上幾成。
如今店裡足足僱傭了四個婆子忙裡忙外,鐵心源看到了顧大嫂也在,顧嫂見到鐵心源還有些臉紅。
王柔花卻道:“顧大嫂,你理會一個小屁孩幹什麼,店裡忙的腳不沾地的快些幹活,事情忙完了,有的是時間和小孩子掰扯。”
顧大嫂連連應是,把手在圍裙上蹭蹭,就去忙碌了。
水珠兒帶着狐狸坐在廚間的小過道里,狐狸忙着吃廚房裡不要的邊角料肉皮,水珠兒則抱着一個比他腦袋還大的碗吃的很是開心,見鐵心源和小巧兒過來了,高興地指着碗道:“姨姨給裡面放了好大一片子肉。”
鐵心源黑着臉道:“你以後要多吃青菜,少吃肉,也不看看你這半年多都胖成什麼樣子了。”
小巧兒哈哈大笑着捏捏水珠兒胖嘟嘟的臉蛋子道:“沒事,多吃點肉纔會長得結實,不要聽源哥兒的他是心疼咱們吃了他家的肉。”
王柔花笑吟吟的看着他們三個在那裡打鬧,給小巧兒的碗裡特意放了很多的肉片子,鐵心源的飯碗裡卻只有七八顆水煮青菜。
吃過了飯,三個孩子就主動幫着店裡洗碗,等到飯點時間過去之後,湯餅店裡才難得的安靜了下來,只有三五位錯過飯點的食客在慢慢地用餐,鐵心源泡了一壺茶水,和小巧兒一起坐在迴廊下小聲的說話。
一輛馬車從湯餅店前面緩緩駛過,車伕凌空抖了一個鞭花,讓鐵心源不由自主的看了過去,只見一個面貌清癯的老人掀開了車簾子衝着自己意味深長的笑了,探出一隻手捏合了一下,就放下馬車簾子被馬車給帶走了。
這個老傢伙鐵心源是認識的,端午節就是這個老傢伙跑到自家的店裡吃的豬肉,還說好吃的,如果沒有記錯的話,他應該還有一個胖胖的孫女好像叫做糖糖來着。
“什麼意思,我是說那個老傢伙捏一下拳頭是什麼意思?”
鐵心源皺皺眉頭道:“還能是什麼意思,不外乎是說我們逃不出他的五指山這麼個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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