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是遊牧民族的關係,回鶻人不擅長積攢家業,有一天吃的就快樂一天,就是他們真實生活的寫照。
如果家中就一個月的糧食,他們就會休閒三十天,直到肚子開始飢餓了,纔會匆忙的去找食物吃。
宋人,漢人屬於農耕族羣,因爲天災頻繁的緣故,憂患意識已經深入骨髓。
如果在秋收之後發現家中的糧食不夠一年吃的,宋人,漢人會從第一天就開始從外面劃拉糧食,即便是劃拉夠了一年的糧食,他們還想着再寬裕一些。
同等的條件下,日積月累,宋人,漢人就要比回鶻人富裕的多。
這是人的天性,想要回鶻人,吐蕃人放棄他們爛漫的天性,轉而向宋人,漢人學習憂患意識,這幾乎沒有可能。
如果鐵心源不是哈密的王,只是一個普通商人,他的意見會和這裡的宋人,漢人一模一樣的。
鐵心源掃視了一眼在座的人,發現這些傢伙都在等自己發話。
還不錯,至少宋人和漢人之間的隔閡已經沒有了,在利益的驅使下,他們很自然的抱成了一團。
既然是哈密的王,鐵心源的子民是全部哈密人,而不僅僅只有這些富裕的宋人,漢人。
吐蕃人臭點,可是這羣人最是好糊弄,只要不搶他們家裡的牛羊,他們每年都會按照四頭牛一條牛腿的份額繳稅,儘管官府已經說了一百遍了,用不了這麼多,他們依舊固執的按照松贊干布傳下來的規矩繳稅。
回鶻人不算太臭,這羣人最是無賴,他們喜歡遊逛多過幹活,喜歡節日多過喜歡銀錢。
春天的時候,他們要賽馬,要追逐,要野合,要唱歌,要喝酒,夏天的時候他們要賽馬,要追逐,要野合,要唱歌,要喝酒,秋天的時候他們還是要賽馬……
冬天就不一樣了,他們喜歡睡覺……生孩子。
至於繳稅?如果沒有拿着鞭子的稅官催促,他們會忘掉的。
至於還處在原始社會的西域人,鐵心源一般不太願意提起,他覺得上天把這些人弄到麾下是在懲罰他。
很聽話,聽話的讓鐵心源都不好意思欺負他們。
年末收穫之後,不論收穫了什麼,他們都會一股腦的把自己的收穫送到城主府,家裡一粒糧食都不留……
然後眼巴巴的瞅着自家的族長大王給自己賞賜……
人不聰明,收穫自然不會多,被騙的機會比別人多一百倍……
然後,每年鐵心源給他們賞賜的時候,一般都是虧本的,虧得很厲害。
可能和聰明人相處的太久了,太后最喜歡這羣人,她認爲西域人才是最淳樸的一羣人,因此,每年負責主持賞賜大會的人總是太后王柔花。
於是,西域人用魚乾,肉乾,青稞,羊毛,牛皮,繩子,野果子總能從太后那裡換到布帛,棉花,糧食,肉乾,魚乾,銀錢,鹽巴,鐵鍋等等所有過日子需要的東西,這些東西按照人口計算,夠他們吃整整一年還有剩餘。
所以,他們很滿意,認爲自己跟了一個好族長。
因爲傻,所以被太后,大王照料的最好。勢利的宋人,漢人自然就把這羣傻子拉進自己的陣營,好壯大聲勢。
今天來城主府的人裡面就有一個西域人,赫赫有名的鐵二百五。
這名字是鐵心源給他起的,這傢伙是西域人裡面最傻的一個。
別人喝湯,早就停止了,他依舊一碗,一碗的喝個不停,別人來城主府都是有目的的,這傢伙的目的就是多喝兩碗青菜湯。
鐵心源心裡暗暗地嘆息一聲,揉着自己隱隱作痛的太陽穴很難過。
聰明的太聰明,傻的太傻,勤快的太勤快,懶惰的太懶惰。
身爲國王,要抑制聰明人,保護傻子,鼓勵勤快人,鞭策懶蛋。
這難度太高了。
“不成,該給的工錢一文都不準少,該給的飯食,不能隨意增減。
這……
算了,我也不說冠冕堂皇的廢話了,跟你們老子還用不着講道理,下回不聽話了,直接用鞭子抽。
張老大,回鶻人不願意跟着你在冬天給羊皮刮油,你就用鞭子抽,抽到他們變勤快爲止。
劉老頭,下回僱傭人手的時候,儘量多僱傭回鶻人,不要老是打宋人罪囚的主意,那些人過兩年和你一樣都會富裕起來的。
哈密國想要總體富餘,就要有更多的富人,這些罪囚都是我們的希望,不能總幫你開店,趕馬車。”
劉燕老頭咕咚嚥了一口唾沫,陪着笑臉道:“大王說的話,小老兒一定會遵從。
小老兒斗膽問大王一句,我們爲什麼要這樣幫那羣懶鬼啊?”
鐵心源雙手支着下巴無奈的道:“因爲你們不適合打仗,我們的子弟適合賺錢,適合生產,獨獨不適合打仗啊。
騎馬不行,射箭不成,拿刀子砍人更不在行,成千上萬匹戰馬跑過來的時候我們的子弟會逃跑。
我們周圍全是懶鬼,我們越是富裕,他們就越是眼紅,咱們的族人太少,沒法子保護我們的家。
所以啊,就要依靠回鶻人,在這種情形之下,國相府就出臺了一些傾向於回鶻人的法令。
要人去幫我們拼命,總要給點好處的,要不然誰幫我們去拼命?
回去告訴族人,這筆錢省不下來。”
鐵心源覺得很這些人說話很累,決定說大白話,這樣做可信度更高一點。
劉燕聽了鐵心源的話竟然不激動,而是很鄭重的點點頭道:“老漢私下裡以爲是這個道理。
年初的時候,老漢的小兒子從騎兵中被淘汰去了後勤營,還以爲軍中的那些胡人看不起我們,問了老漢的兒子之後才知道,軍中沒有作假。
都是憑本事在混。
咱們身體弱,不是那些從小就在馬背上爬的野人們的對手,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這樣也好,咱們的子弟不參戰,一心賺錢,讓那些能打仗的人去打仗,多給些錢糧也是該的。
只是,這不是長久之計啊,族裡的老人說,要是軍隊裡全是異族人,咱們也沒好日子過。”
鐵心源欣慰的看着劉燕道:“你們能這樣想,我非常高興,目前啊,就我哈密的軍隊來說,回鶻人多了一些,卻無關大局。
主要是領兵的軍官,全是我們自己人,回鶻人是最好的戰士,卻不是最好的軍官,將領。
我們的子弟以後要做的就是成爲一個個合格的將領,這纔是我們的生存之道。”
劉燕嘿嘿的笑道:“小老兒明白了,這就回去告訴族老們大王的決策。
明天就讓我我家的小子進學堂,不論學文還是學武,總要做一個對大王有用的人。”
大白話的威力顯現了,劉燕非常高興地帶着人離開了,鐵心源看到劉燕一邊用腳踢鐵二百五,一邊罵罵咧咧的樣子非常的欣慰。
以後,自己終於可以不受西域笨蛋們的氣了,有人幫忙的感覺真的很好。
事情過了三天,霍賢一臉不高興的來找鐵心源,他對鐵心源一句話就能驅使宋人,漢人,西域人,吐蕃人,回鶻人作出改變的事情非常的不滿意。
他認爲,這是君權過甚的表現,君權過甚對一個國家沒好處,獨裁者也沒有幾個有好下場的。
“秦二世即亡……淝水一戰……一意孤行導致國力衰亡,再無後繼之力……一人智短……羣策雖然見效緩慢……大王日後當以此爲鑑……”
霍賢氣急敗壞的模樣讓鐵心源龍顏大悅了一整天。
被人嫉妒畢竟是一件賞心悅目的事情。
清香城裡如今滿是仁慈大王鐵心源的事蹟,苦哈哈的回鶻人們忽然發現自家吝嗇的僱主忽然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雖然在幹活的時候和以往一樣的惡劣。
但是啊,在下工之後,偶爾知道帶着累的半死的僱工們去酒鋪裡喝一點酒,調戲一下賣酒的胡姬。
看着回鶻人破爛的衣衫,知道從家裡拿出一兩件完整的舊衣衫罵罵咧咧的丟給他們。
發工錢的時候也知道多給幾個大子,臉色難看,銅錢卻格外的溫暖,也不知道被僱主在懷裡揣了多久。
一拳頭打空的感覺不好受,至少,霍賢就是這樣認爲的。
到了現在,霍賢才感嘆歐陽修的艱難,不知道歐陽修是用了什麼法子才把一個荒僻的哈密弄成現在有條不紊的模樣的。
軍隊很聽話的開向邊州,州府非常平靜的重新記錄人口,從南邊和東邊來的商賈在興高采烈的做生意。
他甚至很不明白,哈密的特產亞麻繩子,居然成爲了關內最大的採購項。
總體利潤甚至超越了瑪瑙和玉石。
大宋官府訂購的三千套馬拉耕鋤,一千套千斤臂,十五架極爲笨重的水錘,六百套鎧甲模具,一百六十萬根紅柳箭桿……
僅僅是這些貨物,大宋需要付出三十萬匹麻布,十五萬斤茶葉,十萬斤生鐵。
至於鹽巴,哈密已經從純粹的購買國,變成了賣出國。
鹽湖邊上的一望無際的鹽田,哈密人不斷地把鹽湖水灌進鹽田,然後就等着太陽把鹽田水曬乾,然後鹽田裡滿是白花花的鹽巴。
這在霍賢的眼中,純粹就是上天在往下扔錢。
哈密的規章制度漏洞百出,每一種規章制度都粗陋的驚人,霍賢認爲,如果自己是一個貪官,不出兩年,就能成爲這個國家的首富。
看着牧人們用揹簍揹着鹽塊去爲餵養牛羊,他的心就在滴血。
蜀中的鹽井已經挖到地下一百尺的深度了,隴中的人家整日裡把一個鹽塊吊在房樑上,全家吃望望鹽……鳳陽府的鹽價已經不是銅錢能購買的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