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心源痛苦地趴在牀上,狐狸踩在他身上,用心的拿爪子幫他按摩屁股。
出了風頭,不但沒誇獎反而捱了一頓臭揍這是鐵心源根本就沒有想到的事情。
前面還笑吟吟的感謝了王漸,還做了一大鍋香噴噴的臊子湯,煮了很多的麪條喜孜孜的招待了王漸一行,甚至還讓鐵心源把剩下的麪條給銅子家以及旁邊的鄉鄰送去了一些。
等客人走了,鄉鄰回家吃飯了,喜孜孜的孃親就不見了,鐵青着臉將鐵心源按在凳子上就是一頓竹板子。
打完了還不給解釋,要他自己想,如果明天還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明天接着揍……
狐狸不是很會按摩,這傢伙就會用爪子踩踏,好幾次都踩在傷口上疼的鐵心源呲牙咧嘴的。
王柔花拿着藥膏走了進來,攆走了狐狸,就開始給兒子屁股上抹藥,一邊抹藥一邊惡狠狠的道:“想清楚了嗎?”
鐵心源哀嚎一聲道:“還沒到明天呢。”
“你不是神童嗎?用不着等到明天。”
鐵心源咧咧嘴角道:“娘啊,您爲什麼這麼害怕兒子出名?”
王柔花咳嗽一聲正色道:“兒子,你現在還小,娘只要你記住一件事,這輩子都要記住!”
鐵心源見母親說的認真連忙道:“您說,孩兒會記在心裡的。”
“那好,你給我記住了,你,鐵心源,是開封縣鐵家莊人氏,你爹爹是鐵匠鐵七,你母親是一個叫做王柔花的農婦,你是鐵匠和農婦的兒子,你能記住嗎?”
聽母親這麼說,鐵心源哀嚎一聲道:“這頓揍捱得實在是太冤枉,我從來就沒有修改祖宗的想法,哪怕是出名之後也沒有啊。
我就是一個姓鐵的孩子,當然,如果您要孩兒姓王孩兒也基本上沒有什麼意見,我的命是您和爹給的,跟你們兩個誰的姓氏我都沒有什麼意見。”
“住口,你爹爹鐵七乃是堂堂正正的男子漢,是娘嫁給了你爹爹,他不是一個辱沒祖宗丟人臊姓的贅婿,你是他的兒子,那麼你就只能姓鐵,哪有跟着我姓王的道理!”
鐵心源見母親有些發急,這才認真的道:“您覺得我外公家會來把我搶走?”
王柔花撇撇嘴道:“王家三槐堂出了一個祖宗王旦,人人都說他一人耗盡了三槐堂三代的靈氣,導致現在的三槐堂除了棒槌之外什麼都不產出,你外公他們爲了三槐堂的統繼傷透了腦筋。
漫天下的在王氏宗親中尋找可造之才,聽說山東老家都沒放過。
呵呵,結果啊,找到的人除了棒槌之外基本上就沒有能用的。”
鐵心源皺眉道:“不是有一個二舅舅還不錯嗎?”
王柔花嘿嘿笑道:“三十九歲的人,依靠全家的力量混了二十年才混到海州通判的位置上,聽說就是這個位置他都做的動搖西晃的不穩當,如果去掉王家的扶持,它最多能當一任縣令,即便是如此也需要好好的勘磨,指望他,不如指望母豬會上樹,不對,母豬上樹的事情發大水那年爲孃親眼見過。所以他不如母豬。”
鐵心源揉揉發癢的鼻子笑道:“娘,孩兒算是看來了,您對我外祖父家裡的人一點好感都沒有。”
王柔花搖頭道:“血脈之情依舊在,但是親情就談不到了,一個大廈將傾的大家族爲了能夠把家族榮耀延續下去,根本就沒有情誼可言,當年他們認爲爲娘會壞了王家的氣運,一心要把爲娘送去姑子廟……”
王柔花忽然發現自己好像說多了,連忙住嘴,低頭看兒子的時候,發現兒子臉上帶着一絲若有若無的嘲諷之意。
如果是別家的七八歲的孩子,自然不用多想,王柔花卻是知道自己兒子性格的母親。
這孩子心智早熟的厲害,心思又深,如果被他惦記上了,對王家來說並不是一個好事情。
鐵心源見母親爲難,遂笑道:“那就這麼說定了,孩兒以後就打定主意姓鐵了,這輩子都不打算改了。”
“王家我們不招惹,也不去害他們,無冤無仇的過我們自己的日子就好。
我孩子自然是東京城的第一神童……”
鐵心源楞了一下道:“您是怎麼看出來的?就因爲孩兒會作詩?”
王柔花嘿嘿笑道:“我兒子半歲上就不尿牀了,試問別家的孩子那個能做到?”
鐵心源:“……”
聽心情煩躁的母親吐槽是鐵心源作爲兒子必須要乾的事情,他固執地認爲,如果不是有自己這個什麼負面信息都能接受的泥雕木塑,母親說不定早就瘋掉了。
說完外祖父家壞話的母親心滿意足的去睡覺了,她覺得自己今天過得很是充實。
不但找好了準備開店的地方,那三個婆子已經在快活的收拾新店面了,了結了最麻煩的事情,回到家就聽說兒子成皇帝確認的神童,還接受了很多人的恭維,最後還教訓了兒子一頓。
不論是身體和心理都得到了極大地滿足……
她去睡覺了,只留下屁股花花綠綠的鐵心源和縮在自己窩裡看鐵心源的狐狸。
鐵心源從未像現在這般期盼自己可以快速的長大……
“獨坐池塘如虎踞,綠蔭樹下養精神,春來我不先開口,哪個蟲兒敢做聲?”
“如何?有後面兩句點睛之筆,此子神童之名就不是浪得虛名。”
王素將手上的紙箋放在桌子上笑道:“詩的好壞還在其次,老夫更看重這首詩表現出來的桀騖不馴的氣勢。
只可惜這孩子沒有別的詩文傳出來,否則老夫就能從他的詩文中摸到這個孩子的心脈。”
閣淵先生笑道:“沒有這個可能了,陛下已經勸誡這個孩子,莫要將心神放在詩詞歌賦上,而是要放在那些得用的時文以及道理上,再加之這孩子的老師是郭毓圻,一個古板的經學先生,所以能看到這首詩已經是難得了。”
王素笑笑,從身後的書架上取過一厚疊文稿遞給閣淵先生道:“你再看看這孩子的文章,雖然大部分都是圍繞韓昌黎名篇《原道》做的申訴和延伸,雖是七歲童之文章,卻很有看頭,
他的文章中每每有令人耳目一新的見解和新的說辭,文章雖然幼稚,風骨卻已經具備,因此,他能做出這首《詠蛙》老夫毫不奇怪,在詩詞的高度上,老夫以爲駱賓王七歲《詠鵝》實在是不能與此詩相提並論。”
閣淵先生放下鐵心源的文稿嘆口氣道:“既然不是池中物,那麼就不會拘泥於一座池塘……”
王素嘿嘿笑道:“既然他的身體有我王家的血脈,就由不得他,王家即便是一個爛泥塘,他說不得也要滾上一身泥……”
閣淵先生不無擔憂的道:“此子似乎對你王家仇怨甚深,你就不怕他毀了王家嗎?”
王素笑道:“爛泥塘如果是別人家的,自然會恨不得讓它早點幹掉,如果爛泥塘是自己家的,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想要讓爛泥塘變成清水塘,自然是要除掉淤泥的……”
東京的清晨乾冷,乾冷的,鐵心源小心翼翼從哪些不講道德的人家門口經過,那裡有大片的冰,一不小心就會摔倒。
短短的一柱香時間,就噼裡啪啦的摔倒了好幾個,男女老幼都有,鐵心源自然不會跑去攙扶的,天知道那些人裡面有沒有準備訛詐潑水住戶的潑皮,壞了人家的好事這不是很道德。
“源,源,源哥兒……”
張胖子用陌生的眼神瞅着鐵心源結結巴巴的喊道。
“凍傻了?一句話都說不完整?”
張胖子見鐵心源對自己和往常一樣,臉上的表情立刻就變得自然了,帶着一羣小弟圍住鐵心源左看右看。
“還以爲你成了神童就不再理會我們了。”
“誰說的?”
“我爹啊,我爹還說只有天上的星宿下凡,人間纔會多一位神童,就像晏相公一樣,百年纔出一位呢,不是我們這些凡夫俗子能接近的。”
“我成了神童,你爹揍你了沒有?”
張胖子小心的摸摸自己的屁股道:“揍了一頓。”
鐵心源呲着牙齒道:“別看我,不是我害你的,我昨晚也被我娘揍了一頓,還是竹板子。”
張胖子聽鐵心源這麼說立刻就得到了極大地滿足,咧着嘴嘿嘿傻笑起來,還得意的對同伴說:“神童和我們差不多,一樣會捱揍,我爹只是抽了我幾巴掌,你娘用的是竹板子,哈哈哈哈。”
鐵心源陰鬱的瞅着圍滿了人的小花家餛飩攤子,指着遠處傳來濃郁香味的肉餅攤子對張胖子道:“神童和別人還是不一樣的,吃起肉餅來一次要吃兩個,一個神童吃,另外一個給星宿吃。”
張胖子拍着自己圓鼓隆咚的身子道:“那是自然,神童兩個肉餅,其餘的一人一個,我請!”
小花透過人羣的縫隙看到鐵心源和張胖子他們去了劉家的肉餅攤子,不由得有些失望,強忍着不讓眼淚掉下來。
源哥兒已經不喜歡吃我家的餛飩了……小花悲傷的這樣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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