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鐵喜想成爲皇儲,收買就是一個長期的過程。
也是一個必須的過程。
每一個收買對象都是精挑細選過的,這裡面有侍衛,有宦官,有宮女,有後妃,自然也有帶御器械。
鐵喜奪嫡的事情已經明朗化了,就必須有一套自己的班底,至少,在宮裡是這樣的。
單遠行不是沒想過收買那些官員,仔細研究過之後,他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在奪嫡的事情上,有言權的官員沒有一個是錢能收買得了的,如果許給這些人一些政治利益,那麼,就需要付出非常大的代價,那些老於世故的傢伙還會得寸進尺。
低級官員收買了也沒有什麼作用,這樣做一旦被皇帝現之後後果會非常的嚴重。
單遠行寧願用錢去收買捕頭,地痞,官僕,五城兵馬司裡看守城門的低級武官,也不願意把大量的精力放在那些大佬的身上。
哈密國出得起錢,卻出不起更過的政治利益,一旦這樣的交易做了,鐵喜成爲皇儲之後,後面的路會更加的難走。
鐵蛋和大佬們的關係被傳說的很惡劣,這樣做是皇帝所喜聞樂見的。
與士大夫共天下這句話說多了都是皇帝的眼淚。
獨裁和公權從根本上是對立的……沒有任何一個皇帝會喜歡和別人分享最高權力,且無論是誰。
王柔花和趙婉住在鐵家的小院子裡非常的安靜,很少有人來拜訪她們。
包括王柔花的孃家,和鐵心源關係極好的楊家,自從王柔花進了東京城之後,這兩家都在閉門謝客。
裡通外國的罪名很噁心人,尤其是被御史們用在哈密國的身上。
趙婉進宮把兒子接回來了,孩子畢竟還小,離不開母親,這一次進宮,趙婉沒有見到父親。
馮貴妃再三勸說女兒,希望她能把鐵喜留在皇宮,被趙婉拒絕了,她必須表現出強硬的一面,那就是,大宋皇位並非兒子的唯一選擇。
“喜兒留在皇宮他纔有機會。”
馮貴妃說的已經很明顯了。
“不成,把喜兒留在宮裡,他就不再是我和源哥兒的孩子了,我不會冒着失去兒子的危險來賭這個渺茫的希望。”
“爲了那個位置有什麼是不能放棄的嗎?”
馮貴妃很吃驚,在她看來,爲了那個位置即便是賭上性命也應該是千值萬值的。
趙婉抱着兒子,用額頭碰碰兒子的額頭笑道:“喜兒會不會成爲大宋皇帝,孩兒不知道。
但是啊,他成爲哈密的王是千真萬確的。
他的父親正在爲他打一片廣袤的土地供他將來驅馳,正在收納無數子民供他將來驅使,正在打造一支前所未有的大軍供他縱橫天下。“
趙婉說着話把自己的兒子高高的舉起驕傲的對母親道:“您看啊,這孩子天生就是一個王,會有無數人跪拜在他的腳下接受他的統治。”
馮貴妃很羨慕……趙婉可以這樣說。
她剛剛聽說哈密國擊敗了強大的大食人,已經把國土拓展到天山南北。
“這孩子是一個享福的,他有一個強大的父親。”
趙婉大笑道;“他不但有一個強大的父親,更有一個強大的祖父。
我孩兒的身體裡流着他們兩人的血,因此,血脈高貴無比,當世無人能及!”
“可是他的父親畢竟出身……”
“這有什麼,往上數幾代,我們趙家不一樣是普通人嗎?
是太祖手持紅纓爲我趙家縛住了大宋這條蒼龍,開我趙家萬世基業。
是我父親奮四世之餘烈南征北討爲我趙家固守了這花花江山。
他們自然是大英雄。
我孩兒的父親出身微寒,孤身出陽關,胼手胝足走遍西域,和域外各路英豪浴血相爭從無到有的建立了哈密國。
如何稱不得英雄?”
這孩子的祖宗,祖父,父親都是大豪傑大英雄,別看他現在口水滴答的,將來也一定是一個大英雄。”
趙婉吹噓完畢,就抱着兒子趾高氣揚的離開了長春宮,一路上走過,無數的宦官宮女無不盈盈拜倒,恭送高貴的長公主殿下離開。
馮貴妃從未聽過這種豪言壯語,吞嚥了一口口水目送女兒離開,自覺是女兒口中大英雄的嫡親祖母,也不由得挺起了胸膛。
伺候皇帝喝茶的時候就把閨女剛纔說的一番話給皇帝又說了一遍。
眼見丈夫嘴角流露出一絲笑意,就得意的道:“婉婉能生養出這樣強壯的孩子,真是不容易。
偏偏是咱們宮裡生養的孩子都體弱多病。”
趙禎剛剛浮起的笑意立刻又消失了。
馮貴妃偷偷地看看丈夫,見他一副茫然若失的模樣,就繼續笑道:“有婉婉這一鬧,終於沒人再用立儲的事情來煩您了。
只能爭先恐後的巴結您,討好您,您儘可以挑揀。
如果後宮裡的那些沒用的妃子肚皮爭氣,咱們自己有了子嗣,讓那些懷着壞心思的人全部都變成一個大笑話。”
趙禎嘿然笑道:“這樣一來婉婉也會失望。”
馮貴妃笑道:“婉婉失望什麼,她有了弟弟只會爲您高興,喜兒不能繼承大宋的大統,還可以繼承哈密的大統。
那鐵心源要是能保住現在的勢頭,未必就不能給喜兒打下一個大大的江山,妾身可是聽說,西域那片地方大着呢,您說是不是?”
趙禎瞅瞅容光煥的馮貴妃苦笑道:“連你這樣的木頭人都開始關心天下大事了,還有什麼是不可能的?”
馮貴妃跪坐在趙禎的下笑道:“說起來,官家還是龍精虎猛的,這些人就開始吵吵什麼子嗣之事,真是無聊。
今年選秀又要開始了,不如讓妾身幫您選幾個好的充盈後宮。”
趙禎很想呵斥一下這個笨女人,想想剛剛送走的鐵喜,心就軟下來了。
“選秀這事是你能摻和的麼?這是皇后的差事,你現在有一個強勢的閨女,沒人敢作踐你,就好好的過自己的好日子,別給你閨女女婿添亂。”
說完話就甩甩袖子離開了長春宮。
被冷落的馮貴妃並沒有多少失意的感覺,有女兒和外孫在,就如同皇帝說的那樣,沒人能把她怎麼樣。
趙婉抱着兒子離開後宮,卻沒有走西城牆,更不會爬梯子下城牆,而是抱着兒子大搖大擺的從大慶殿南門出來。
大慶殿是舉行大典的地方。
大慶殿之南,是中樞各部辦公的所在,二者之間有門樓相隔。
大慶殿之北的紫宸殿,是皇帝視朝的前殿。每月朔望的朝會、郊廟典禮完成時的受賀及接見契丹使臣都在紫宸殿舉行。
大慶殿西側的垂拱殿,是皇帝平日聽政的地方。紫宸、垂拱之間的文德殿,是皇帝上朝前和退朝後稍作停留、休息的地方。
宮中的宴殿爲集英殿、昇平樓。
這裡規矩很嚴,每個人該走的地方都是固定好的,文左武右走玉階,這是一種莫大的榮耀。
也就是所謂的管道,中間是厚厚的三合土鋪上白色的石板,雕龍畫鳳的是皇帝的御道。
至於宮裡的宦官,宮女只能走兩邊的石頭小徑。
趙婉走的就是御道……
如果她從西面走,沒人會看見,如今,從右邊出來,正好遇見一大羣準備出宮的官員。
文彥博正要從離開,瞅見趙婉踩着御道從大慶殿裡出來,裝着沒看見,又退回了官榭。
平日不在官榭辦公的包拯,皺着眉頭瞅着趙婉一邊和鐵喜說着古怪的嬰兒話一邊踩着御道,張了張嘴,就甩甩袖子徑直離開了。
韓琦陰沉着一張臉站在御道盡頭等着趙婉過來,就拱拱手道:“此道非長公主所能行走。”
趙婉用小被子包裹住兒子隔着面紗道:“哈密國王后也走不得?”
韓琦被趙婉粗暴的話噎住了,長吐一口氣道:“皇后只能在大婚之時走這條路。”
趙婉低頭瞅瞅腳下的路面,把兒子往高舉舉道:“哈密王也走不得?”
“哈密王乃是鐵心源,並非鐵喜。”
“這有何難,本宮馬上就寫一封鐵心源退位,鐵喜繼位的哈密詔書,專門用來走路用的詔書。”
韓琦瞪大了眼睛道:“這非同兒戲。”
趙婉嗤的笑了一聲道:“也就是你們才把那個位置看的那麼重,我夫君志在千里,哪裡會把一個小小的哈密國放在眼裡。”
說完話就離開了御道,在大羣的宦官宮女的簇擁下走進了正安門。
“跋扈!”
被冷落的韓琦咬牙蹦出兩個字。
端明殿學士曾公亮搖頭道:“自有御史彈劾,儀國公莫要勞神。”
韓琦搖頭道:“長公主素有賢名,身爲長公主多年從未行差踏錯過。
此次跋扈囂張乃是做給老夫看的。“
曾公亮身爲大匠作,素來沉迷其中,正在編篡一本《武備輯要》,對於朝中生的事情很陌生。
從韓琦的話語中聽出了紛爭,有些不喜,遂閉口不言。
“想要從哈密國割肉,看樣子還有些難度啊……”不知何時從官榭中出來的文彥博目送長公主離開,悠悠的道。
韓琦怒道:“等介甫從哈密歸來,知己知彼之後,哈密國即便是鐵公雞,老夫也要咬下一塊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