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心源身爲攻城的一方,自然不會偃旗息鼓,攻城車剛剛被工匠們組裝完畢,就被鐵心源派往戰場,冒着西夏人的箭雨緩緩地向大石城靠近。』
剛開始的時候只有一架,等到日頭已經掛在山巔的時候,六架龐大的攻城車,已經呈扇面向城門口彙集。
粗大的弩槍釘在攻城車上,讓這個龐然大物不斷地顫抖,搖晃,卻總是不倒,前進的腳步依舊穩健。
哈密國的攻城車與西夏人常見的攻城車完全不同,攻城車上沒有站立與他們對射的弩兵,攻城車前面更沒有拖拽它的甲牛,到現在西夏人還沒有弄明白這些攻城車到底是如何移動的。
“大王這是要將西夏人堵截在大石城裡?”匆匆來到大石城的王安石似乎看出一點門道來了。
鐵心源笑道:“是啊,野戰我們打不過西夏人。”
王安石輕笑道:“攻城恐怕損傷會更重。”
鐵心源目送離開了本陣的鐵五悠悠的道:“我也不會攻城,我只會用火藥將這座城池炸成齏粉。”
王安石愣了一下道:“耗費……”
鐵心源朝着王安石展顏一笑右手捉住左手,兩隻大拇指不斷地纏繞,懶得回答王安石的問題。
王安石尷尬的笑一下道:“某家忘記了,大王豪富無比,最不缺的就是物資錢糧。”
鐵心源笑道:“先生曾經在火藥作坊裡盤恆良久,不知一百萬貫能否將這座城完全摧毀掉?”
王安石苦笑道:“二十萬斤火藥足以移山填海。”
鐵心源點點頭道:“城裡有敵三萬,一百萬貫攤到每人頭上不過三十餘貫,這個買賣做得。”
“乞遇勃勃恐怕不會束手待斃吧,某家以爲,西夏人現在還不出城,恐怕就是在等候大王靠近,然後好進行混戰,如果某家的猜測不幸言中,大王就非常不妙了。”
鐵心源無聲的笑了起來,一嘴的白牙在夕陽下熠熠生輝,驕狂的態度讓王安石極度的看不順眼。
“先生對本王的大軍知道多少?”
王安石疑惑的朝四周瞅瞅,沒現身邊的將士與哈密國別的戰士有什麼不同。
正要反脣相譏就聽鐵心源繼續道:“我五年來,什麼事都沒幹,就在專心訓練這兩萬一千名戰士,將作營一般的能工巧匠在爲這支軍隊服務,哈密國每年收上來的三成錢糧都花在這兩萬多人身上了,本王也不知道自掏腰包補貼了多少,這兩萬多人的消耗的錢糧,比哈密國其餘所有軍隊加起來都多。
是一支真正用金子堆砌起來的軍隊,可笑世人卻對此一無所知,皆以爲我哈密好欺負,卻不知他們正在給本王一個完美的可以劫掠四方的機會。”
鐵心源話音剛落,就聽前面傳來一陣轟響,第一架攻城車正在遭受了西夏人投石機的攻擊之後,終於停了下來。
而後,無數的人頭大小的石頭就從大石城的城牆上鋪天蓋地般的傾瀉了下來。
石頭密集的落在地上,聲音震耳欲聾,六架攻城車沐浴在這場石彈雨中如同大雨中的荷葉。
王安石嘆一口氣道:“未到生死關頭,西夏人已經用了投石車,看來他們真的是打算跟大王進行一場肉搏戰了。”
鐵心源搖頭道:“他想?他們既然沒有早早地跟本王在戈壁中野戰,現在已經輪不到他想了。”
說到這裡,鐵心源似乎有些煩躁,回頭衝着尉遲文吼道:“問問老和尚,乞遇勃勃還死不死了?”
尉遲文連忙回答道:“剛剛問過老和尚,老和尚說除非您的藥不管用,否則乞遇勃勃馬上就要死了。”
鐵心源聞言衝着鐵二吼道:“老子扮豬吃老虎這麼多年,不能再裝下去了,再裝下去,老子就真的成豬了。
一炷香之後,展開堅壁陣,強行將弩炮送進射程之內,火炮開始封門。”
鐵二敲擊一下鎧甲就領命而去,王安石不由得在馬上坐直了身體,準備好好地看看鐵心源口中的這支由黃金堆砌成的軍隊如何作戰。
西夏人的投石機在送來三波石彈之後,就完全沒了聲息,漫山遍野的哈密武士趁機推着投石機向城牆挺近。
就在百丈之外的大石城城門後面,十幾名強壯的甲士已經卸掉了城門門閂,雙手牢牢地抓着城門,只要大帥一聲令下,他們就會立刻打開城門。
乞遇勃勃閉着眼睛傾聽城外的動靜,然後猛地睜開眼睛,眼睛一眨不眨的瞅着城頭的那面紅旗,當紅旗落下的時候,就是西夏騎兵衝出城門開始收割哈密人性命的時刻。
投石機徹底沒了聲息,城頭上的八牛弩依舊在不疾不徐的向外噴吐着弩槍,弩槍落在城外,如同一片稠密的小樹林。
被石彈砸的破破爛爛的攻城車似乎有了動靜,先是一截一丈高的鐵板從投石機兩側探出頭來,緊接着這面鐵板就沒完沒了的向兩邊延伸。
在城頭西夏人驚恐的眼神中,六架攻城車裡探出來的鐵板竟然連接在了一起。
從攻城車碩大的肚皮裡鑽出十幾個身手矯健的甲士,他們快的將一些短鐵棒插進鐵板上的凹槽裡,只是用力的一扯,指頭粗的鐵鏈子就被扯了出來,只是一瞬間,幾十條粗大的鐵鏈子就將六架攻城車緊緊連在一起,在大石城的城門口形成一道一丈高的弧形鐵牆。
六門火炮也緩緩向前,巨大的炮口穿過鐵板上的大洞,齊齊的指着那扇城門。
王安石看的目瞪口呆,他眼睜睜的看着那道鐵牆在不斷地向遠處延伸,這一次出動的卻不是攻城車,而是那些站立在最前面的高大軍卒,將自己手裡的塔盾重重的砸進地裡,很快,就有後排軍卒上前,將他手裡的塔盾架在第一面塔盾之上,手裡的鐵矛插進環扣,在塔盾後面形成密密匝匝的支撐點,看樣子就知道這道城牆是極爲堅固的。
穿着黑色鎧甲的軍候在這道鐵牆後面吹着哨子狂奔,一隊隊的軍卒隨着軍候的指揮從大隊中分散開來。熟練地將鐵矛插進刺殺孔,鐵牆的前面頓時就佈滿了鐵矛組成的活動長刺……
弩炮向前活動的聲響蓋住了弩槍擊打在鐵牆上的轟鳴,直到弩炮就位,那座城門也沒有打開。
西夏人眼睜睜的看着自己原本處在暴怒中的大帥忽然口吐鮮血,他們甚至來不及上前,就看到鮮血從大帥的嘴裡,鼻子裡,眼睛裡,耳朵裡向外狂噴,與此同時,大帥的身體在咯咯作響,身體似乎在不斷地縮小,如同受到詛咒一般,一會就在馬上縮成了一團,被鎧甲包裹着從馬上咣噹一聲掉了下來。
恐怖的一幕落在所有人的眼中,城門洞子裡寂靜一片,哪怕是城頭傳來西夏武士的狂叫,他們也似乎聽不到了。
鐵心源不想再等老和尚的消息了,既然乞遇勃勃到現在都沒有出現,他就覺得沒有必要再等了。
弩炮的兜子裡已經裝滿了火藥包和火藥彈,在他揮手下令之後,傳令兵的旗子就晃動了起來,與此同時,手持木頭錘子的哈密軍卒也在第一時間砸開了機括,讓那些火藥彈和火藥包自由的飛翔。
城門終於開了,悲憤的副將親自帶兵開始動了衝擊,雖然目前的局面和他們所有人想象的都不太一樣,身爲一個久經戰場的老將,副將清楚,這時候如果再不出擊,自己可能就沒有機會出擊了。
劉攽就站在火炮的邊上,他好奇地瞅着眼前的這尊火炮,他非常的想知道這個被鐵心源稱之爲戰爭之神的東西到底會有什麼樣的威力。
鐵心源離火炮遠遠地,他對這個時代出現的劣質火炮有着極爲強烈的戒心,在沒有徹底檢驗過它的安全性之前,他絕對不會靠近火炮一步。
劉攽眼瞅着軍士將燒紅的鐵條放在那根粗大的藥捻子上,火花一閃,藥捻子就爆出燦爛的火花,並且很快的就鑽進了火炮的根部。
“轟——”
劉攽被火炮出的巨大聲響震的七葷八素的,一頭栽倒在地上,恍惚間似乎看到一顆黑乎乎的炮彈飛出了炮膛筆直的砸向城門。
王安石用望遠鏡看的很清楚,那顆炮彈在半空中就變成了兩個,中間用鐵鏈子拴着,盤旋着,帶着刺耳的尖嘯向不斷噴吐着騎兵的城門口飛過去了。
下一刻,在他的視線中,處在炮彈路線上的騎兵們忽然就碎裂開來,殘肢斷臂漫天飛舞,那顆炮彈竟然在洶涌的人潮中趟出一條筆直的空地。
六聲巨響過後,剛剛還人潮洶涌的城門口,出現了大片的空白……
一個才現自己沒了一支臂膀的西夏人狂叫一聲從戰馬上跌落下來,被狂的戰馬拖拽着在鐵牆外面繞城狂奔。
王安石對城裡此起彼伏的爆炸視而不見,吃驚的看着鐵心源道:“這——”
鐵心源似乎知道王安石要說什麼,淡淡的道:“是老虎總要吃人的,否則算什麼百獸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