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份報告是熱騰騰的,今天才出爐的。
安諾就是拿了這份報告後出事的,當時她的心情肯定瀕臨崩潰邊緣,以致於走在路上渾渾噩噩,連車都沒能避開。
如果沒有這份報告,安諾一定不會出事。
唸白是她的親生兒子,她早就應該知道的,而他卻想一輩子將這個天大的驚人秘密給隱瞞下來。
天意弄人,她還是知道了。
鑑定中心的報告,一般是要七到十二天才能出來的。
十二天前,他們還在陽城,安諾根本來不及,那就是七天。
報告的兩隻頁腳被他的手給捏到用力得變了形,皺巴巴的很醜。
他吃力地將這份報告給合上,裝回包裡,又將地上的一樣樣東西給撿了起來。
有房產證還有鑰匙,這個他昨天已經知道了,唐憲把房子轉給她了。
東西都裝回那隻染血的包裡,可是他卻沒有立刻起來,而是維持着那個蹲着的姿勢,半天沒有動靜。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站起來的時候,又趔趄了下,小腿抽筋麻痹了,他眼疾手快,總算把自己弄到椅子上坐了下去,渾身的力氣頃刻間蕩然無存。
此時的他,滿臉都是頹廢,兩隻手緊緊攥着那個包,仿若這是一根救命的稻草。
那隻傷痕累累的手,剛結那層薄薄的痂又溢出血來,ru白色的包上再度染上了血,她的血早已乾涸,而他的血,是新鮮滾燙的。
觸目驚心的猩紅,彎彎曲曲得跟蛇一樣吐出蛇信慢慢爬着,而他連眼睛也沒眨一下,宛若是旁人的血流得無動於衷。
安諾,你一定要好好的,一定要好好地活着。
如果真的有報應,應該報應到我的頭上,而不是你。
我纔是那個該死的人。
傍晚,高峰去了一趟外頭,打包了一些食物過來。
“靳總,您中午沒吃,晚上多少吃點吧。”
“我不想吃。”
其實他是沒胃口。
“可是靳總,等下夫人出來,您還要照顧她,您別等夫人醒來,自己就支撐不住躺下去了。夫人就是醒來,看到你這麼不吃不喝,也會心疼的。還有小少爺,夫人目前無法照顧小少爺,您要是也倒下,那小少爺怎麼辦?您現在可不是一個人,是兩個人的支柱。”
高峰苦口婆心地勸着,他沒有說的還有靳氏,靳氏的生殺大權可是全掌握在您一個人的手中,靳氏可離不開您。
可是高峰很清楚,眼下,靳氏的生死存亡,在靳總眼裡,絕對不及夫人的xing命攸關來得重。
英雄難過美人關,便是形容靳總此刻的情形。
“她會心疼嗎?”
靳韶琛眸色沉了沉,搖了搖頭,自問自答,“她不會心疼的,她巴不得我死。”
她在意的大概只有唸白了,如果沒了自己,唸白的撫養權就落到她的手中,他死了,對她而言,是最好的結局了。
爲什麼,被車撞的是她,而不是自己,如果可以,他寧願換成自己,也不願意看到她受任何的傷害。
如果他死了,不知道她會不會原諒他了?
“靳總,您這是說的哪門子的話,夫人哪會巴不得你死,您真的想多了。不信的話,等夫人醒來親自問她,您要是等夫人的話,還是要吃點東西的。”
高峰也不知道自己那句話打動了靳總,接下來,靳總總算願意吃東西了,他如釋重負鬆了口氣。
手機響起來的時候,靳韶琛下意識地去掏自己褲兜裡的,拿出來後看清楚黑屏,後知後覺記了起來,自己的手機已經被他給關機了。
安諾在手術,他不想因任何事情分心。
是有人給安諾打電話,他拉開拉鍊,從包裡取出安諾的手機,來電顯示的是小寶。
小寶,看到這兩個字他先是怔了怔,隨即想起來應該是念白。
他清了清嗓子,接了起來,安諾受傷這事,他不想告訴唸白。
“爸爸,媽媽手機怎麼在你手裡啊。媽媽怎麼還沒回家啊?管家說她早上就出門了,一直沒回來,我好擔心啊。”
唸白稚嫩的聲音充滿了擔憂。
靳韶琛出口後,發現自己的聲音聽上去過於低啞,“唸白,你媽媽跟我在一起,我帶她去溫泉山莊了,過些天我們帶你一塊去,我先帶你媽媽去適應一下。”
“爸爸,你喉嚨不舒服嗎?”
“嗯,有點幹,可能是上火了。”
“爸爸,你不是說要帶我一塊去嗎?怎麼又提前帶媽媽去了,說話不算數。”
“又不是不帶你去了,過些天帶你去,帶你去幹什麼?你就知道成天霸佔我老婆。”
爸爸的語氣裡透着毫不掩飾的濃重酸味,唸白噗哧一笑,“爸爸,你老婆是我媽媽,是我給你找來的老婆,沒有我出力,你連老婆也沒。我霸佔我媽媽天經地義,倒是你,沒有出過力的,沒資格說我。對了,我媽媽現在在幹什麼?叫她聽電話,我想跟她說兩句話。”
“你媽媽在泡溫泉,不方便接聽。”
“那你怎麼方便聽?”
“我還沒來得及下水,不說了,先這樣,我也要下去了。”
“哼,再見。”
唸白鼻音很重地哼出來,爸爸太討厭了,不聲不響就把媽媽給拐走了。
不過,他轉念一想,爸爸也有進步了,之前下個棋都跟媽媽槓上,難怪媽媽生氣,這次估計低聲下氣哄媽媽了,不然媽媽哪裡會被他說動兩個人一塊去泡溫泉呢。
算了,爲了爸爸長久的幸福,他就委屈一下,犧牲下自己,成全爸爸。
這年頭,像他這麼爲爸爸打算的兒子,真心不多了,回頭一定要叫爸爸好好獎勵下自己。
成功敷衍了唸白,靳韶琛並沒有立刻鬆口氣。
安諾還沒醒來,重症監護室要觀察三天,唸白可不是這麼好忽悠的,忽悠了一天,不代表天天都能玩這招。
累,真累。
老婆,你快點好起來。
唸白要是知道你出了事,一定坐不住。
……
八個小時終於結束了,最後倒數的一分鐘裡,靳韶琛默唸數數,從一數到了六十。
靳韶琛平時上班總覺得時間過得飛快,這等待煎熬的八個小時,卻讓他覺得彷彿過了好幾輩子,幾乎熬白了頭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