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是索命的厲鬼吧?我忍不住激靈靈的打了一個冷顫,定睛看去,發現來人的一張臉孔非常恐怖,任誰初看一眼都會以爲他是來自地獄的惡鬼。
竟然是紋面人嘎巴大叔!
嘎巴大叔一個晚上都沒有落面,此刻爲何會在曲盡人散的時候出現在村口這空曠的草坪裡?
我來不及細想,他已經走到了我的跟前,一張奇醜無比的臉在燭光下散發着一種奇異的光輝,“你怎麼了?”
“小哥,小哥他被村長抓到石屋去了!”
嘎巴大叔是這村子裡除了小哥、八爺爺和丫頭之外唯一一個和我有過交集的人,雖然他脾氣古怪,我不是很喜歡他,但此刻看到他,卻突然有了一種見到親人一樣的衝動。
嘎巴大叔的表情沒有像前幾次那麼的冷漠,反而重重的嘆了一口氣,“今晚發生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有些事實在不是你我能左右的……已經很晚了,你還是跟我回藥廬吧。”
“可是?小哥他……”
嘎巴大叔沉聲說道,“不是明早才執行零刀碎剮之刑嗎?還有一個晚上的時間,還能叫人不吃不喝不睡覺?”
他這話是什麼意思?一個晚上的時間難道能改變小哥被執行零刀碎剮之刑的命運?
我懵懵懂懂跟在嘎巴大叔身後離開了空曠的草坪,離開這個訊息萬變的地方,心中猶自餘悸猶存。
寂靜的林間小道,清冷的月光透過斑駁的樹葉灑在我和嘎巴大叔的身上,將我們兩個的身影拉得很長很長,很像兩隻黑夜裡出沒的惡鬼!
我想起在這個詭異的村子裡死了這麼多的人卻沒有警察介入,忍不住問道,“嘎巴大叔,有一件事情我不明白?”
“什麼事情?”嘎巴大叔悠地回過頭來問道。
“這麼說吧,就是你們村子裡接二連三的死人,明天早晨小哥又要被零刀碎剮,怎麼不見你們報警?難道村裡就沒有王法了嗎?”我怕觸怒眼前這個紋面怪人,儘量放輕了語氣。
嘎巴大叔像不認識我似的望着我,答道,“你怎麼會有這個想法?在我們村子裡,村長和村規就是王法,死一兩個人,只要村長不上報,大家都不說,哪裡需要報什麼警?”
他的這一番話讓我相當的無語,既然是這樣,那的確是不需要報警的。天哪,這個村子裡的村民簡直不能用愚昧和無知幾個字來形容了!
嘎巴大叔和我回到藥廬,粗略的吃了一點東西,讓我早些睡覺。可是,我卻哪裡睡得下?眼前老是小哥絕望無助的表情。
小哥明天真的會死嗎?會不會還有什麼變數?他讓我明天一早就離開村子,我豈能就這麼一走了之?哪怕明天他真的會被執行零刀碎剮之刑,我就是遠遠地看上一眼,送他一程也算對得起與他兄弟一場。
我做出一個決定,不管有沒有危險,明天一早絕不離開村子。
一整個晚上,我輾轉反側難以入睡,眼睜睜的看着清晨第一縷陽光照進嘎巴大叔的藥廬。
我早早的起了牀,卻發現嘎巴大叔比我起得更早。他見我走出去,將一樣東西遞到了我的手中,沉聲說道,“帶上它,以防不測!”
我接過一看,卻是一把精緻小巧的匕首,比我昨天藏在身後的那把砍山刀體積明顯要小了很多,便於在身上攜帶、隱藏。
這個紋面怪人原來還是關心我的,而且他也猜到了我一大早絕對不會離開村子,會去絞刑臺送小哥。
我將匕首放進口袋,說道,“嘎巴大叔,謝謝你!”
嘎巴大叔面上沒有任何的表情,冷冷的答道,“不用謝我,要謝你就謝謝小哥!”
“謝謝小哥?”小哥都是快要死了的人,我還怎麼感謝他。
嘎巴大叔點了點頭,“小哥的朋友就是我嘎巴的朋友。所以,我有義務保護你的安全!”
“你說?你是小哥的朋友?”我有些詫異。因爲小哥兩次將我送到藥廬治傷的時候,明明看到嘎巴大叔的對小哥的態度非常冷淡。
“是的。”嘎巴大叔一邊收拾東西一邊答道,“有的朋友是不需口頭上親密的,而是在心裡。我與小哥,就是那種肝膽相照的朋友!”
“既然你們肝膽相照,可以同生共死,爲什麼你不想辦法救小哥?”我一把抓住了嘎巴大叔的肩膀,激動的叫道。
嘎巴大叔將我的手輕輕推開,不鹹不淡的說道,“別激動,或許,事情會有轉機吧?”說着,他停止了手裡的動作,朝藥廬外望了過去。
他在望什麼?莫非在等什麼人?我呆了一呆,就看到嘎巴已經背起了那個經常不離身的藥箱,然後對我說道,“走吧,我們趕緊去絞刑臺。按照村裡的規矩,清早七點就是行刑的吉時。遲了,恐怕我們就見不到小哥了!”
他這一說說得我心急如焚,趕緊應道,“那好,我們趕緊走!”
嘎巴大叔竟然是小哥肝膽相照的朋友,這是我意料之外的事。看他這個樣子,或許是在想辦法救小哥也不一定,我的心中忽然燃起了一絲希望。
等嘎巴大叔帶着我走到那個差些用大火燒死我的絞刑臺時,絞刑臺下已經圍滿了密密麻麻的村民。
那些村民的眼神里居然有一種殘忍的興奮,看得我心驚肉跳。
嘎巴大叔帶着我在人羣中站住了身子,低聲對我說道,“你在這裡別動,我去去就來!”
我點頭應了一聲,就看到嘎巴大叔揹着他的藥箱擠出擁擠的人羣不見了。
他是去哪?我還來不及反應,就聽到一陣沉悶悠揚的鼓聲從絞刑臺上響了起來,我被嚇了一大跳,趕緊向絞刑臺上望了過去。
絞刑臺上,幾個穿着我從來沒有見過的服飾的老人,舉着骨槌用力敲打幾面銅鼓。那鼓聲與衆不同,發出金屬獨特的共鳴,時而清脆時而沉悶,似乎可以穿透人的心。
而在銅鼓後站着數十個怪物,他們個個面目醜陋,就像被硫酸毀過容似的,氣勢洶洶地手持着刀劍。
這場面讓我大吃一驚,不就是要將小哥零刀碎剮嗎,爲何弄出這樣的一個陣勢來?
旁邊的一位村民忽然對另外一個村民說道,“這零刀碎剮之刑還是六十年前我爺爺的那一代使用過,沒想到一個甲子後竟然又派上了用場。”
“是啊,原本以爲村子裡不會再用零刀碎剮之刑,也不會用到這送犯人上路的天羅地網祭祀儀式,沒想到在今天全都用上了。”
兩個老頭似乎還想說什麼,人羣中忽然有人指着絞刑臺的東南方向叫道,“你們快看,人犯被押過來了!”
我心頭一震,順着東南方向望了過去,就看到五花大綁的小哥被幾個彪形大漢押了過來,旁邊走着的正是村長戴永國和楊正。
小哥臉色慘白,額頭的那縷長髮無力的耷拉在耳朵旁邊,嘴角隱隱有血絲滲出。他怎麼了?莫非昨晚在關押他的石屋子裡被村長動了酷刑?村長不是當着衆村民的面囑咐楊正要弄一頓好吃好喝的送他上路的嗎?
我的心像被誰用尖刀狠狠的挖了一下。是了,這口腹蜜劍、奸詐無比的村長肯定是人前一套,背後又是另一套,昨晚讓小哥吃盡了苦頭!
小哥很快被押上了絞刑臺,綁在了那根曾經綁過我的木樁上。他兩眼失神,卻似乎在人羣中尋找什麼。
我知道,他一定是在找我!他是希望我像他囑咐的那樣一大早就離開了村子,還是希望我此刻出現在這羣看熱鬧的人羣裡,來看他最後一眼?
我不知道,眼淚無聲無息的從臉上流了下來。
急急的一陣鑼鼓聲後,那羣羣魔亂舞穿着奇異服裝的老頭走下了絞刑臺。絞刑臺上只剩下了綁在木樁上的小哥、村長、楊正和那四個赤露着上身的壯漢等人。
我驚訝的發現,剛纔說去去就來的嘎巴大叔此刻竟然出現在了絞刑臺上,那張醜陋的面孔看不出任何的表情。
村長背對着人羣,接過一個彪形大漢手中的一把尖刀,衝小哥沉聲說道,“小哥,我最後問清楚,你是選擇死個痛快,還是按村規來做?”
小哥猛地擡起了頭,額前那縷好看的長髮猛然甩向一邊,落出一張俊美的臉龐,然後朝着臺下的衆人微微一笑,“國有國法,村有村規。今天我小哥罪孽深重,自願接受村裡數百年沿襲下來的零刀碎剮之刑。只求大家能遵守承諾,讓我的兄弟安全的離開村子。”
說完之後小哥將目光看向了村長,“村長,我們以往的恩怨,一筆勾銷。我想最後問你一句,我那位兄弟是否已經離開了村子?”
村長答道,“我不知道你的兄弟此刻到底有沒有離開村子。不過,我以村長的身份起誓,如果他此刻還在村裡,我絕不爲難他。”
小哥慘然一笑,“村長,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我們來世再見!”說完昂首望着遠方,眼神裡閃爍着一種很特別的東西。
我心中一動,小哥,他在臨死之前莫非還有什麼不了的心事?陰魂禁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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