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問我爲何背棄商榷?”夏夏走到了我的身邊,望着我如今的模樣,眼中閃過了一絲莫名的情緒,似悲哀,似無奈,也似憐憫。
衆人看着我的目光之中都有憐憫的神色,而我卻不知道要如何告訴他們,我並不覺得自己可憐。
人,生來都在選擇,而我不過是剛好做了這樣一個選擇罷了。
夏夏看我點了點頭,便將目光落在我的小腹之上,突然問了一句,“是後天的生產吧,聽聞鬼胎因不爲上天所容,便只要八天就出世。”
我知道,九乃天命之數,過了九便是爲上天所容。而鬼胎只有八天,寓意着上天不容。
“是!”我回答了夏夏,還沒有繼續問的時候,夏夏就幽幽嘆了一口氣,“想必你應該知道夏璃是我的同宗宗族吧?換句話說,她是我妹妹,侍奉商榷千年。”
關於這一點之前夏璃也已經說過了,我自然也是知曉的,看到夏夏再次提起來,我也忍不住心悸。
因爲她的語調過於無奈和悲傷。
“你看,他爲了你可以毫不猶豫得將夏璃抽到魂飛魄散。你到底是不知道一隻狐狸要修成人形的話,要經歷多少劫數。當初我便勸過夏璃,不要喜歡上商榷,可動心這種事情,誰也阻擋不了。”夏夏嘆了一口氣,將目光深深得落在了我臉上,“其實在看到你之前,我也有些不服氣的。”
我的心中一個咯噔,“那你爲何不對我下手?”
“我必夏璃懂得取捨。我惜命,你知道麼?”夏夏無奈得笑了笑,“這麼些年來,我對情情愛愛的東西都已經看淡了。我曾告訴過商榷,讓他勸一下夏璃,或者直接了斷了夏璃的癡戀,可他卻任由她情感的瘋長。”
我明白夏夏的意思,若是商榷能及早斬斷夏璃的情絲便也不會有這種事情了。
可我卻明白的,愛情這種東西若是揮劍便可以斬斷,這世間爲何會有那麼多的癡男怨女?
“我不敢再跟着他了,他爲了你可以讓夏璃魂飛魄散,而我害怕落得同樣的下場。”她說完,便望着我的眼睛。
她說商榷爲了我將夏璃抽到魂飛魄散的時候,我便覺得心口更疼,那種疼痛猶如剜心。
爲了掩飾我的疼痛,我便只能輕笑着說道,“我看你的擔心是多餘的,你看,他並沒有那麼愛我!”
手,不自覺得撫摸上了自己的鎖骨。
夏夏大概沒有想到我會這麼說,只愣了愣,就露出了幾分同情來。
秦越來的次數更勤了一些,端茶遞水,甚至於掖被子這種事情都被他攬下了。我幾次出聲想要阻止秦越,可他那雙眼睛中露出的悲傷卻讓我於心不忍,也就順着他的意思了。
只藍藺也跟着秦越而來,看到這裡,我心中反而有幾分釋然。
夜色逐漸降臨下來,便是說明日,我便要生下這個孩子。待到秦越走之後,我將手放在了小腹之上,再次感覺到了小腹的跳動,也聽到了孩子在呼喚我,“媽媽……媽媽……”
我從未想過我和商榷還會有孩子,畢竟爺爺千叮嚀萬囑咐不能有鬼胎。
他聲音稚嫩,帶着對未知世界的好奇和對我的依賴。我從未體驗過這種感覺,原來血脈是這麼神奇的感受。
我不會任由父親衛蔚除掉他,我已經決定要生下他。就算我要和商榷一刀兩斷,但是隻要聽到他在我腹中叫我媽媽,我便於心不忍了。
“世上無魔便無佛,魔佛皆由心生,一念成佛,一念成魔。世間本無善惡,我若爲佛,天下無魔,我若爲魔,佛奈我何。”
就在我糾結的時候,我又聽到了巫醫在念的句子。雖然我已經決定要生下它,但是我卻害怕它會變成一個怪物。可聽到巫醫的話,我便釋然了。
鬼胎剛生下來其實與人類的嬰兒並無兩樣,他們對於世界也是充滿了探究和好奇,只要教導爲善便不會成爲世界的敵人。
“想好了?”
沒有想到巫醫會在這個時候進來,也每天想到她竟然會問我這句話,想了想我這幾日的變化她都看在眼中,否則也不會念出那樣的句子來了。
“謝謝!”我知道,雖然她是承了衛蔚的情,到底是救了我的命,這聲謝謝卻還是要說的。
“你不用謝我!”巫醫將手輕輕得放在我的小腹上方,那雙枯瘦如柴的手此時竟隱約發出了一陣光芒來,隔了半晌這才說道,“孩子還挺好。”
我這才放下心來,對着她點了點頭,“謝謝!”
“雖然我是受了衛蔚的邀請,但是憑着他卻是請不動我的。我原本就是阿芙大人的人。”她那雙眼睛之中第一次露出了嚴肅的神色來,緊盯着我,看了半晌卻幽幽嘆了一口氣,“阿芙大人讓我轉告一聲對不起。”
我微微愣在了那裡,一時間不知道如何回答她。也只是輕輕笑了笑,“我卻也不知道這聲對不起到底是阿芙大人想說,還是他想說。”tqR1
那個他自然是指商榷。
提到商榷,我的心便又疼了起來。可此時,我彷彿又聽到了小腹中孩子的呢喃聲,細聽之下卻是說着,“媽媽,別難過。”
我的手輕輕得撫摸上了小腹,一圈一圈得摩挲着,也想告訴他,“媽媽沒有難過,只是往事猝不及防罷了。”
巫醫卻也沒有想到我會這麼說,只幽幽嘆了一口氣,“我倒是沒有見過像你這麼倔強的人。”
聽到她的話,我只是咧開嘴角,露出了一個生澀的笑容,“請你幫我轉告阿芙大人,若是她想給我說對不起,大可不必,因爲她又沒有做對不起我的事情;若是他想說,那也不必,反正他說了,我也不會原諒。”
有人說過,若是想哭的話,那就努力微笑,這樣一來,眼淚就會變成笑容。
所以我笑得愈發開心了。
而巫醫只是幽幽嘆了一口氣,便走了出去,屋子裡只剩下我一個人的笑聲,顯得特別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