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邵臣幾次三番被打斷,心裡多少有點不自在。可看着面前臉色憔悴的唐甜甜,他說不出重話。
從前的事,他是知道的。這一路發生的一切,跟誰都有關係,唯獨和她沒有關係。
她什麼也沒做過,卻受了很多苦,而這些,很大程度上都是因爲他和簡少東。
繼續瞞下去,也許他也能把人輕易帶走,可是……
程邵臣擡眼看着她,不想再瞞了。
既然她有自己的主見和選擇,那麼就讓她自己做決定吧。
“好,甜甜,我把一切都告訴你,從前的,現在的,全都不瞞你,你聽完,自己做選擇吧。”
程邵臣有些疲憊的捏了捏眉心。
唐甜甜這才注意到,他的臉色也不怎麼好。最近這段時間,她只顧關心簡少東了,總覺得程邵臣不出面,對他很責怪。可就算不出面,是唐家的人就是唐家的人,怎麼可能沒有任何影響?
可她說不出道歉的話。
畢竟,還是她遭受的更多一些。
程邵臣也沒在意,緩緩道:“從最開始說吧,我想這樣的話,也許能讓你更願意相信我接下來說的那些有關簡少東的事。”
謝慧琳那番話對唐甜甜的影響是很大的,她現在,誰都不信。
“你說,我自己會判斷。”她道。
“當年……外公並沒有丟掉你的意思。”最關鍵的一句說出口,他頓了頓,像是在回憶,“爸媽不在了,唐家一團亂糟糟的。你現在既然也知道唐家的發家史,應該能想到當時的情況。”
唐甜甜點點頭表示自己清楚。
“謝慧琳那時候站了出來,以唐夫人的身份接手唐家,很多人都在質疑。可她隨後明裡暗裡做了一些事,細節就不說了,總之,她的那些行爲,讓很多人都確認,她並不清楚他們擔心的那些東西。”
“這就是他們接受她成爲唐家掌權人的原因?”
如果放在以前,唐甜甜還會覺得荒唐,可到了現在,她什麼也說不出來了。
這件事,大概就是個烏龍。
然而,程邵臣接下來的話,卻讓她發現,原來並沒有那麼簡單。
“一個沒頭腦的女人當家,確實比當時已經作爲繼承人培養的我當家,來的更爲安心。你應該沒有記憶,但我還隱約記得。我一直帶着你躲在地下室裡,始終沒有人發現,三天三夜的時間,我每天出去找點東西回來吃,始終不敢帶你走出去。謝慧琳在找我們,外人在找我們,外公也在找我們……那時候我年紀小,不太能分辨他們的目的,所以始終不敢現身。”
唐甜甜能體會到那種心情,忍不住勸慰道:“已經過去了,沒事了。”
說出這句話的瞬間,她自己也愣了愣,怎麼就忽然對這人心軟了?
程邵臣深深看了她一眼,繼續說下去。
“三天後的中午,地下室的門開了。一個小女孩顫巍巍的走進來,看到我們之後,噓了一聲,然後躲在了我們旁邊。我想你能猜到,就是唐珍妮。那時候外面的形勢已經緩和了,她正在女僕玩躲貓貓。”
“就是因爲她,我們才被發現的?”唐甜甜握了握拳頭,心裡堵着一股氣,特難受。
程邵臣點頭,“她被女僕發現的時候,女僕並沒有看到我們。那天我照例出去找東西吃,等我回來的時候,你已經不見了。我很着急,到處找你,已經顧不上會不會暴露藏身地了。然後,我親眼看到,謝慧琳和……孫靜林在談話。”
“這……”唐甜甜本想說不可能,可想到母親出國之前的那通電話,以及病牀上反覆呻吟而出的那些詞句,生生忍了下來。
她懷疑簡少東,同樣也懷疑母親。
雖然這對過世的人不怎麼公平,也不夠尊重,可畢竟已經回國了這麼久,她的心態早已經調整過來了,不至於當場就受不了。
況且,現在對她來說,最重要的就是真相了。
她不想在被人耍的團團轉。
程邵臣看出她的猶豫,想着這麼多年兩人相依爲命的情誼,沒有勸,也沒有責備,淡淡道:“她們想要把我們藏起來,可偏偏這個時候,外公上門了。後來聽外公說,他趁亂在唐家安排了人手,知道我們還在唐家的消息,就趕緊趕了過去,想要帶我們走。我聽到了他們的談話,自然不肯跟他們走,外公趕到之後,首先就把我拉到了他身後。可是那時候,你已經被孫靜林抱走了。”
唐甜甜靜靜聽着,沒有插話。
“我知道你就在唐家,拼命讓外公找,可外公不管不顧的把唐家整個搜了一圈,也沒能找到你。後來我想,孫靜林既然知道外公來了,肯定就直接抱着你先離開了。”程邵臣長出一口氣,小時候的記憶已經模糊了,現在再說這些,其實光是回憶就很費精神。
唐甜甜默認了他的猜測。
這一段,她是知道的,孫靜林親口告訴她的。
只不過,那時候她聽到的版本里面,孫靜林是爲了保護她才帶走她的。
“外公沒找到你,然後忽然有警察上門,說外公亂闖別人家門。外公無奈,只能帶着我先走了。本以爲事情到這裡,以後再想辦法找你就是了,可很快,外公手下的公司先後被突襲查賬,整個程家都受到了極大的影響。有多年交情的一個伯父悄悄告訴他,當年唐家的發家史,涉及到了很多有名有姓的大人物,現在,這些大人物懷疑他們那些秘密,被轉移到了程家。”
“接下來的事,我大概能想到了。”唐甜甜神情很疲憊,比起別人告訴她的那個各種細節都不清楚的版本,她當然更願意相信這個。
“外公知道事情輕重之後,就想辦法送你出了國,然後改名換姓,一邊是爲了保護,一邊也是爲了讓你遠離這一切,然後,他自己處理了唐家這些事。”
“對了一大半……”程邵臣讚賞的笑了笑,“程家也是有名的大企業,別人還不敢像對待唐家那麼明目張膽。外公送我出國,很大一部分原因在於,他想讓我從此徹底消失。唐家就是個燙手山芋,程家的家業也不小,沒必要去接手唐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