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朦朧,夜風輕柔,靜謐的房間內窗簾輕輕搖動。
金嘉意閉上雙眼,嗅着他身體裡散發的那陣陣淡淡的薄荷清香。
我曾求過,也曾怨過,最後絕望過。
如今想過,滿心感激,老天爺終歸還了我。
上輩子的斐瀅孤寂終老,夜深寧靜之時,獨自惆悵,輾轉反側。
這輩子的金嘉意卻因茫茫人海之中那匆匆一眼,便遇見了一個真心實意的人,也許有時不去求,不用求,他就在那裡,等你邂逅。
“我是不是打擾了你們?”金驍的處境有些尷尬,他本是抱着來探病的藉口來一醉方休,卻不料撞破了見不得人的女幹情。
這滿屋子縈繞的戀愛銅臭味薰得他眼睛疼。
金嘉意坐回輪椅上,將脣邊暈開的脣彩不着痕跡的擦拭而去。
席宸瞪着不請自來的某人,面無表情冷冷道:“你跑來這裡做什麼?”
金驍滿目哀傷,嘆口氣,“想找一個人喝酒,葉卿他老人家出國了,就只有來叨擾席大總裁了,我以爲你家被你藏起來的金夫人折了腿會不在醫院裡,沒想到看到了什麼不該看的東西。”
“如你所見,我是病人,你可以走了。”席宸不留情面的揮手攆人。
金驍卻是自顧自的坐在沙發上,獨自黯然神傷的打開一瓶洋酒,濃烈的酒香混合着屋內的消毒水味,甚是醉人。
金嘉意蹙了蹙眉,這男人想做什麼?
金驍自言自語着:“我要結婚了,作爲青梅竹馬,你是不是應該恭喜我一聲?”
席宸沉下臉,語氣未見喜怒道:“恭喜你早生貴子,百年好合。”
“趙安然這女人不是善茬,我以爲她是一隻可愛的小白兔,實質她纔是最腹黑的白眼狼,她一步一步精心的設計了我,你不知道她剛剛在酒宴上說了什麼,一!夜!縱!情!說的可謂是聲淚俱下,滿腹委屈。”
“所以呢?你對她究竟做了什麼?”席宸追問道。
金驍一副見了鬼的表情,不敢置信的瞪着問這話的席宸,大大的深吸了一口氣才平復好自己的情緒,“爲什麼你們每個人都這麼問我?我能對她做什麼?我這麼單純的三好市民,會對她一個名媛淑女做什麼?”
“你自己心裡清楚。”
金驍拍桌而起,“我他媽要是心裡清楚會這麼憋屈?我壓根就連毛都沒有碰她一根。”
“那她爲什麼要這麼說?”
金驍頹廢的坐在沙發上,醒悟道:“這些就是她設計好的,她故意約我去酒吧,故意讓所有人都看着我帶着她這顆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蓮花進入那種不正經的場所,然後借題發揮,說我跟她麼麼噠,啪啪啪。”
金嘉意忍俊不禁掩嘴一笑,“這也不是不可能。”
“你——”金驍咬牙道,“我從一開始就沒有想過要碰她。”
“可是你還是碰了。”席宸道。
金驍瞠目,“我沒碰。”
“我們更願意相信落落大方的趙小姐。”席宸不假思索道。
金驍覺得很委屈,索性拿起酒瓶一口氣嚥下所有酒水,他覺得他現在就跟吃了屎一樣,吐出來怕噁心,吐不出來也噁心。
“我相信他沒做。”半響之後,金嘉意的聲音打破了屋內的沉默。
金驍倏然睜開雙眼,目不轉睛的盯着說出這話的女人,他不敢相信與自己作對了二十年的小丫頭片子竟然在最後時刻是唯一一個肯相信他的人。
“畢竟他的人品就擺在那裡,反正都是一文不值的人品,就算承認了對他也沒有什麼影響力。反之他抵死不認,這事就有待商榷了。”
“……”金驍爲什麼覺得這話是在罵他?
“夫人說的極是,污跡重重,也不在乎多一筆,但他卻是矢口否認,看來這其中確實有貓膩。”席宸應允道。
“趙安然雖說在所有人的眼裡是不會說謊的名門淑女,但也不能保證一個女人被愛迷昏了雙眼之後估計設計陷害。”金嘉意再道。
“夫人說的沒錯,趙安然的性子不溫不火,她這種女人如果自己心裡不願,有誰能夠強迫她,更何況金驍本就不打算跟她結婚,怎麼會糊里糊塗跟她消遣一整晚呢。”席宸附和道。
“不過有些時候喝醉了酒做的事就不能用常理來解釋了,我們誰也不能保證金驍會不會酒後亂來了什麼。”金嘉意瞥了一眼啞口無言的男人。
席宸順着她的視線同是看過去,點頭道:“夫人說的很有道理,這男人本就是下半身思考的動物,誰也不能保證他狼性發作時會不會失去理智。”
“這事還真不好說。”金嘉意道。
“是啊,很不好說。”席宸道。
“我覺得我們身爲一個局外人,不能過多的評斷。”
“夫人說的沒錯,這是他們自己家的事,我們不便過多的摻和。”
“金先生還不走?”
“金驍你可以走了。”
兩雙眼齊刷刷的看過去,看的金驍後背陣陣發涼。
這兩人一唱一和是故意針對他的對吧。
金驍被兩人看的越發坐立不安,連帶着剛剛喝的酒也白喝了,他現在心裡虛的厲害。
席宸疾步走到房門處,以往從來都是一個眼神斥退所有人的席大總裁,如今竟然主動開門送客!
金驍慌了神,這麼明顯的拒客之意,他覺得自己就這麼走了有些丟人。
“原來你真的在這裡。”甜美的聲音從病房外響起,趙安然手裡拿着一束百合走進去,依舊錶現的落落大方,她道:“席大少身體可是好點了?”
金驍身體機械式的往沙發裡面挪了挪,心底一抽一抽的跳的厲害。
趙安然溫柔的看了他一眼,道:“晚宴還沒有結束,你就提前離開了,雖說有點失禮,但我想你是有苦衷的。”
“你別過來,我告訴你,我現在不想見到你。”金驍咬牙切齒的吼道。
趙安然似笑非笑的放下百合花,看着金嘉意,笑道:“我聽我父親說了,嘉意果真是深藏不露大師。”
“趙小姐這話過謙了,我只是盡力而爲,能不能成得看天意,更何況教授們的功力那麼深厚都不敢輕易嘗試,我不過就是一個初出茅廬的小丫頭罷了。”
“嘉意可別這麼說,我父親特意去了我們的學院,當他看到你留下的那副字時,可是連連稱讚,連我這個從小被他培養長大的女兒都沒有這麼褒獎過,你是他唯一這麼讚許的人。”
“那我真是倍感榮幸了。”金嘉意禮貌性的笑了笑。
趙安然回過頭,瞧了一眼貓着腰準備偷偷溜走的男人,輕咳一聲,走上前問道:“你準備去什麼地方?酒吧嗎?我們一起去。”
金驍感覺道自己的肩膀一沉,一雙手已經緊緊的攔住了他的臂膀,他詫異的想要推開她,哭笑不得道:“我回家睡覺。”
趙安然嘆口氣,“我還以爲你打算跟我去酒吧慶祝慶祝。”
“慶祝什麼?”金驍掀開她的束縛,刻意的保持距離。
趙安然依舊滿是天真無邪的看着他,道:“婚禮的事你不過擔心,我媽媽和你媽媽說過了,他們會處理好,金伯父已經把城東的那棟別墅整理好了,等我們結婚後就搬到那裡去住,好好的享受二人世界。”
金驍苦笑道:“我哪裡好能夠入得了趙小姐的眼?你告訴我,我哪裡好?我改還不成嗎?”
趙安然掩嘴一笑,“你哪裡都不好。”
“既然你都知道我滿是瑕疵,怎麼配得上你這麼完美的女人呢?”
“我瞎還不成嗎?”趙安然越發大膽的抱住他。
金驍只覺得後背僵直,他撫了撫額,扯下自己身上的女人,道:“趙安然,你說話能不能靠譜點?”
“我說過我會盡量變成你喜歡的那種人,說話不着腔調,做事糊里糊塗。”
“不,你這樣我會有負罪感的。”
“你不需要有負罪感,婚姻本就是相互配合。”趙安然挽上他的手,言語認真,“我能爲你改變,你也會爲我改變的,咱們慢慢來,來日方長。”
金驍聽得虎軀一震,敢情她是準備一步一步的改造他。
趙安然注意到身後的兩道視線,壓了壓聲音,道:“這裡是病房,咱們出去慢慢說,別打擾了席大少休息。”
“既然你也覺得有失身份,就別抱着我。”金驍忙不迭的躋身出了病房。
趙安然沒有他的那份急性子,對着身後的兩人溫婉笑了笑,推開病房門,追了出去。
“金驍這樣真不知是福還是禍。”席宸搖搖頭,自小跟匹孤狼一樣的金三少,圈子裡的人都知道金三少與葉二少同屬於那種百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主兒,如今卻被一個女人纏上了,還被纏的這般落魄,說出去不知道得笑死多少人。
金嘉意拿起水果刀削着蘋果,道:“他咎由自取的。”
“也對,趙安然這麼知性的女人,他還嫌棄,的確是他自找的。”
“不,我倒覺得他被趙安然纏上,是報應。”
“爲什麼這麼說?”
“趙安然比他聰明。”金嘉意如實道。
席宸思忖一番,笑道:“夫人說的極是。”
“我遇到你也挺不幸的。”金嘉意擡眸,四目相接。
席宸卻是不怒反笑,溫柔以對,“不,遇到我是你這輩子最大的幸事,我雖然比你聰明,可我的聰明都用在如何更加愛你,讓你更幸福。”
金嘉意扭頭看向另處,嘴角抑制不住得意的高高上揚起來,“這話聽多了更像是玩笑話了。”
席宸不再辯解什麼,而是重新將她的頭捧到自己的視線裡,在她還沒有反應過來的瞬間,雙脣覆蓋而上,纏綿、悱惻……
月上中天,一輛車疾馳駛過環山公路。
“叭叭叭。”喇叭聲刺耳的徘徊在別墅大門前。
管家匆匆的走下臺階,朝着鐵門處的保鏢揮了揮手,大門微微的敞開些許。
沈欣打開車門,高傲的從車內走出,正準備進入大宅子,卻見管家唐突的擡起手阻止她的去路。
管家壓低着聲音,道:“沈小姐,今晚上老爺有客人,請您先回去。”
沈欣冷冷的瞥了一眼礙事的管家,自顧自的走上臺階,不以爲意道:“你家老爺口口聲聲的說過許我特權,現在倒好了,不到一個禮拜就出爾反爾了,難不成這棟宅子裡還有別的女人進門了?”
管家見狀,忙不迭的擋在沈欣身前,爲難道:“老爺吩咐過,無論是什麼人造訪都請她先回去。”
“看來的確是個很重要的人。”沈欣推開擋路的管家,憤憤然的走進大廳。
客廳內,鴉雀無聲的死寂。
管家擔心惹怒江天,急急忙忙的吩咐着一旁的保鏢不露聲色的將沈欣請出去。
沈欣瞧着一左一右站立的兩尊大佛,面色不悅道:“我不管江天身邊有多少女人,這裡是我和他的私人空間,我不想被別的女人玷污了。”
“沈小姐,請您不要爲難我們這些下屬,老爺的事,我們不便摻和,老爺的性子您也是知曉的,惹怒了他,於你於我都沒有好處,請沈小姐先回去。”
“我倒是不想離開了,你放心,我有那個自知之明,不會去撞破什麼不該撞破的事,我就在這裡等着他。”言罷,沈欣踩着高跟鞋冷傲的走向沙發處,翹着一腿泰然自若的坐在上面。
管家揮退多餘的閒雜人等,泡了一杯檸檬茶放在桌上,隨後也是靜靜的退出。
整棟宅子霎時安靜下來,猶如人去樓空了那般死寂沉沉。
不知過了多久,沈欣只覺得那杯原本還是熱氣騰騰的檸檬茶已經失了熱度,變得冰冷,她看了一眼二樓的位置。
男人嘴裡吐出一口菸圈,居高臨下的看着坐在沙發上不急不怒的女人。
沈欣站起身,兩兩視線交接,她冷冷道:“我有話想要問你。”
“看來你是越來越習慣我的存在了,只是這有事鍾無豔,無事夏迎春的做法,讓我很生氣。”男人倨傲的從樓道上一步一步走下,腳步聲有些沉悶,一步一步的扣人心絃。
沈欣蹙眉,“你這話可就說錯了,江天身邊美人數不勝數,我不過就是你一週中能想起來一晚上的那種人了。”
“可是你這朵帶刺的玫瑰,卻總能讓我忍不住多想幾晚上。”江天攬着她的細腰,將她牴觸的身體完完全全的貼近自己。
沈欣起先有些掙扎,不過片刻之後也漸漸的放棄了抵抗,她道:“席宸是不是結婚了?”
“你在我面前提起別的男人,這點我很不喜歡。”江天吐出一口煙,煙氣噴灑在她的臉上。
“咳咳。”沈欣被嗆了一下,她掩了掩嘴,繼續道:“那天的新聞被撤的很快,可是我還是看到了,究竟是不是真的?跟他結婚的又是誰,難道金嘉意是他圈養起來的某個情人?”
“這些事我就不知道了,畢竟這可是席氏的雷區,我可不想冒着生命危險去踩地雷。”
“不能查嗎?”
江天擡起她的下頷,“你爲什麼總是想咬着金嘉意不放?難道還沒有學乖?”
“我只是想知道那個總是自以爲是的女人是不是也跟我一樣成了潛規則。”
“你要知道這是你的資本,這圈子裡就是這樣,用身體換資源。”江天輕輕的撩起她的裙襬。
膝蓋一涼,沈欣下意識的扯了扯裙子,她道:“江先生難道還有那個力氣跟我玩?”
江天笑而不語,只是繼續上下其手的挑弄着。
沈欣深吸了口氣,沒有過多的阻攔,只是忍不住的又問道:“我挺想看金嘉意最後被曝光的模樣,跟席宸結婚的那個女人定然也不是普通人。”
“你就沒有想過會不會就是金嘉意。”
“……”沈欣愣了愣,顯然沒有聽明白他的話外之意。
江天嗤笑一聲,“席宸沒有別的緋聞,自始至終就只有一個金嘉意在他身邊,你難道就沒有考慮過跟他結婚的人就是金嘉意!”
“不可能!”沈欣矢口否認,喘了喘氣,認真道:“那個女人既然成了席宸的老婆,怎麼可能會這麼本本分分的拍戲?而且還藏着掖着那層關係,這不是自找苦吃嗎?誰不想成爲席宸的女人?她若真是,只怕早就大張旗鼓的宣佈出來了,而不是這樣一聲不吭。”
“你說的也沒錯。”江天打橫將她抱起來,就這麼放在沙發上。
沈欣瞠目,一把按住他的手,慌亂道:“在這裡?”
“這裡有什麼不可以?”江天戲謔的噙着笑容。
沈欣後背一僵,她總覺得在這種地方有無數雙眼睛躲在暗處看着她,她緊緊的拽着沙發墊子,有些抵抗。
“沒人敢看。”江天脫下她的裙子,臉上笑意更深。
沈欣仰頭望着天花板上絢麗耀眼的吊燈,眼裡的神色漸漸的變的昏暗,有一種無法言喻的絕望在慢慢滋生。
江天有句話說的沒錯,這個圈子裡的人太現實了,做不到人上人,就只能受人眼色,她沈欣規規矩矩的打拼了幾年,最終也只是落得一個新晉小花旦的名分。
或許只要她沉寂一段時間,只要她消失一段時間,只怕這個圈子裡都沒有人能夠認識她了。
不能不爭,不能不搶,這裡的人只有紅或者滾兩條路。
身體很痛又怎樣?至少在人前她會笑的很猖狂……
大廳內的旖旎景色還在繼續,二樓走廊上女人小心翼翼的挪動着自己的腳步,怕驚擾了誰的雅興那般儘可能不着痕跡的進入房間。
隨着房門的輕合,沈藝自嘲般冷冷一笑。
果然在這裡,沒有誰是清清白白的。
她拿出一根菸,站在窗前吐出一口菸圈,瞧着自己手臂上的掐痕,嫌棄般的狠狠擦了擦,可惜就算擦破了皮,那道痕跡依舊醒目。
隔日,天色晴空萬里。
在C城的影視製作基地裡,匯聚了大大小小數百家媒體,一道道鎂光燈鋪天蓋地的閃爍着,辛導領着劇組裡數十名演員圍聚在一起,讓記者媒體能更好更便捷的拍攝清楚。
至於受了傷坐着輪椅的金嘉意無疑是最爲備受矚目的。
畢竟她在一衆亮眼的影帝之中,可謂就是那最後點綴其中的一點紅,醒目耀眼。
《變異人》是目前國內製作團隊最大最佳的一部劇,匯聚了三名當紅影帝,兩名影后,無數個榮獲過最佳新人的花旦小生們。
後期製作團也是由數十支國內外獲獎無數的製作班底同時處理特效。
最讓人瞠目的則是席氏與葉氏的聯合投資,所有人見着辛導臉上那抑制不住的笑容便知只怕兩家大企業給了他一張空白支票,隨他填寫需要的製作費用。
畢竟好戲都是票子燒出來的。
沈藝作爲女二號也是夠分量站在第一排的位置,只是因爲在場特邀的影帝影后番位太高,她只得屈尊在第二排。
至於女主角金嘉意無疑是導演身旁最醒目的位置,連帶着影帝簡宏也只得站在她旁邊,完完全全就是一片綠葉。
在場媒體對於這個開機儀式的站位也是心存疑問,按照番位以及戲份,金嘉意都不可能排在導演身邊,就算刻意的讓她站在導演旁邊,簡宏作爲男主角也是同樣有分量站在導演的另一側,而站位的安排卻是故意將簡宏排在了金嘉意身側,如此一看,變成了金嘉意是最中心的那個位置,她的兩側全是清一色有名有望的影帝巨星或者名家大導演。
“好了,今天的開機儀式就到這裡,希望大家多多關注咱們的新劇《變異人》。”辛導笑意盎然的領着身後的一羣人進入影視城。
作爲製片方的要求,在首映之前,拒絕所有媒體探班,因此所有記者被盡數攔截在外。
“嘉意啊,怎麼這麼不小心傷着腳了?”辛導拿出一瓶水遞上。
金嘉意莞爾,“這不是爲了更好的詮釋這個角色嗎,這樣一來,倒真成了身殘志不殘的典範人物。”
“哈哈哈,嘉意可真會開玩笑,好了,你也別累着了,今天沒有你的戲,你可以在一旁好好的看看,或者跟咱們的大男主角對對戲也好。”辛導看向一旁拿着劇本正在研究的簡宏。
簡宏察覺到有人的注視,擡頭,笑道:“導演有話要對我說?”
“你們今天都沒有戲,可以先對對戲增進增進感情。”辛導走向臨時請來的兩名小演員身邊。
簡宏是圈子裡出了名的好脾氣影帝,是一名典型的童星出道,演了大大小小無數部劇,在所有劇組裡是公認的紳士。
他也早已成婚,在他第一年拿到影帝桂冠之時便當場宣佈要迎娶那個默默無聞守在他身後的女人,他的夫人不是圈內人,卻是一位甚是賢惠的家庭主婦,在家裡相夫教子,是娛樂圈最爲人人稱羨的模範家庭。
簡宏搬了張椅子坐在金嘉意身側,卻不是爲了對戲,而是拿出一隻小本子。
金嘉意瞧着突然放在自己腿上的本子,不明道:“前輩這是什麼意思?”
簡宏面上浮現一抹難爲情的笑容,他道:“我媳婦兒是個書法迷,她前些日子看了趙安然的專訪後,對你印象很深,今天聽說我要和你一起演戲,特意囑咐我來求一份你的簽名,不知道嘉意能不能幫我籤一下,不然回家我可不好交代了。”
“這倒是讓我受寵若驚了。”金嘉意執筆寫下自己的名字,一筆一劃甚是認真,未曾有半分敷衍。
簡宏將本子放回自己的上衣口袋裡,很是小心的摺疊好放着,他道:“我媳婦兒雖說年齡不小,快三十了,但性子還是有點幼稚,如果什麼事惹她不高興了,我就得睡一週書房。”
“早就聽聞前輩和您的夫人很是恩愛,都是圈子裡最讓人羨慕的夫妻,如今看來,果真如此。”
“別一口前輩前輩的,我們年齡也相差不大,我只是出道早而已,嘉意叫我名字就可以了,簡宏或者簡大哥也行。前輩這稱呼應該叫那些藝術家,我不過就是小有名氣罷了。”
“簡大哥可真會說笑,你演的戲特別細膩,感情拿捏恰到好處,說您是藝術家也不爲過。”
簡宏忍不住的大笑起來,“嘉意可真會說話,難怪辛導總是誇你有朝一日必定成績斐然,只怕到時候我也得望塵莫及了。”
金嘉意喝了一口水,莞爾道:“簡大哥這話可說錯了,我如果真有大紅大紫的那一天,肯定靠的不是我的嘴,而是我自己的能力。”
簡宏一愣,反應過來,點頭,“對對對,瞧我這嘴笨的,我可聽沈導提起過,<家人>那部劇我還準備去看首映,我很期待嘉意的表現。”
金嘉意莞爾……
影視城外,路虎車的車窗緩慢的升上。
“咚咚咚。”葉卿正準備驅車離開,車前突然出現一個人,來人正面色不悅的敲了敲他的窗子。
“你怎麼會在這裡?”金驍拉開副駕駛位,直接坐進去。
“你又爲什麼會在這裡?”葉卿反問,似乎並不準備回答這個問題。
“你昨天不是出國了嗎?這麼快就回來了?”金驍也不準備回覆他的問題。
葉卿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兩人好似都是徹夜未眠,眼窩深陷,滿臉憔悴。
金驍嘖嘖嘴,“難道是爲了你家葉琬的事?”
葉卿的手情不自禁的握了握方向盤,他道:“小琬被送出國了,我尋着席宸最有可能送走的地方去找了一遍,派了許多人,託了許多關係,可是都像是憑空消失了那般。”
“葉琬太驕縱了,她被送走是最好的法子,畢竟萬一以後再闖了什麼禍,只怕你們葉家與席家只得分道揚鑣各走各路,再也沒有辦法修復了。”
葉卿靠着椅背,揉了揉眉心,“你說得沒錯,所以我已經打算放棄了,席宸至少會念及與我葉家的那點情分不會太爲難小琬的,或許等過幾年就會送她回來了。”
“送她回來只怕是不可能了,或者有可能會通知你們葉家她在什麼地方,過着什麼樣的生活。”
葉卿不明,“爲什麼不能回來?”
“因爲有金嘉意在,葉琬的單相思太嚴重了,席宸現在就跟着了魔怔一樣對那個金嘉意死心塌地,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也許他只是玩玩。”
金驍輕嘆一聲,“他現在這樣像是玩玩嗎?”
“看來我還真得去求求金嘉意了,只要她給席宸說說,說不定小琬就能被放回來了。”
“我勸你還是別去找金嘉意了,她的性子我是自小看到大的,這女人狠起來比席宸還冷血,你去找她放她的情敵回來?你覺得這個女人有這麼大方嗎?不,我怕她會直接去弄死葉琬。”
“……”
“別以爲我跟你開玩笑,金嘉意不是善茬,至少我從來沒有見過她善良過。”金驍甚是嚴肅道。
葉卿沉默,雖然他是或多或少知曉一點金嘉意的脾氣,但也算是大方得體有教養的女子,應該會放過他家小琬吧。
“你爲什麼又在這裡?”葉卿轉移話題問題。
金驍顧左言右的環顧着四周,嘴裡嘀咕道:“閒來無事,隨處溜達溜達。”
“金三少果然不是泛泛之輩,溜達溜達也能溜到C城來。”
“我準備在這裡開拓一家分店,來視察視察情況。”金驍略顯尷尬的輕咳一聲,他怎麼可能會承認自己是爲了躲女人躲來這種地方了。
“別以爲我不知道,趙安然回來了,看趙家與你金家最近大張旗鼓的陣勢下,只怕是好事將近了。”
“……”金驍一口氣沒有喘勻,被嗆了一口水。
葉卿見他面色突然一愣,自然已然明瞭,咂咂嘴,一副幸災樂禍的表情嘲笑着:“虧得人家趙三小姐知書達理,嫁給你這個僞君子可是人家這輩子的難,你倒好,還心不甘情不願的,弄得好像是你受了很大的委屈似的。”
“都說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沒有和趙安然相處過,又怎麼知道她就是表面上的那種名媛淑女?這種女人最讓人難以捉摸,摸不透時,覺得她是受過高等教育成長的知識女性必定是溫柔賢惠,摸透了你纔會發現,丫的這女人就是扮豬吃老虎,還不吐骨頭的那種人,比我還能算計。”
“這不是更好嗎,你這麼缺德,這一次就算是替天行道收了她,積德行善了。”
“……”金驍扯下葉卿嘴裡叼着的香菸,猛烈的吸了一口在嘴裡,卻因爲吸得太急,鼻子一衝,一口白煙直接從鼻孔中漏出來,頓時咳得眼淚鼻涕流。
“得了,別逞能了。”葉卿拿回香菸,自顧自面帶惆悵的吸了一口,輕嘆道:“我很憂傷啊。”
金驍冷冷的斜睨了對方一眼,靠在椅背上,仰頭興嘆,“我更憂傷啊。”
葉卿坐起身,正準備說什麼,一道身影急匆匆的從他的車前跑過,他下意識的扯了扯金驍的衣服,問道:“那人是不是承星的秦禕弘?”
金驍瞥了一眼,不以爲意道:“是又怎樣?他一個娛樂公司的總裁來這裡也不爲過。”
“可是你瞧他是奔着誰去的。”葉卿興致高昂的指了指正被助理推着走出來的金嘉意。
金驍驀地來了興致,嘴角戲謔的上揚半分,“前些日子的新聞我也是看見了,周瑜婕不是因爲此事還去找了這位金大小姐麻煩嗎,這也就是有了後來的一系列荒唐事。”
“衆目睽睽之下他毫不避諱的跑過去,一定有什麼特別好玩的事。”葉卿打開車門,刻意的從別處拐過去。
金驍蹙了蹙眉,見到秦禕弘果真是衝着金嘉意疾步而去之後,嘴角亦是不可抑制的高高上揚,他拿出手機,來了一張高清立體的雙人照。
隨後直接按下發送。
收件人:席宸!
金嘉意注意到迎面而來的身影,顧忌着周圍聞風而動的記者,對着身後的助理揮了揮手,道:“推我去車上。”
秦禕弘站在離她兩米的距離外,臉上因爲奔跑而微微泛着紅霜,他喘了兩口氣,並沒有理會周圍或多或少開始關注上他們的記者,步履有些沉重的走上前。
金嘉意眉頭微蹙,這男人突然跑來又想做什麼?
秦禕弘站在僅僅離她一步的距離處,他的手放置在身側,卻是控制不住情緒的緊緊握拳。
“秦總是有什麼話想對我說?”金嘉意率先打破這詭異的氛圍。
秦禕弘不假思索的點頭,他沒有理會周圍已經聞到新聞味道圍上來的記者羣,目不轉睛的看着坐在輪椅上表現的雲淡風輕的女人,慎重之後,聲音有些喑啞的開了口。
他道:“我們是不是早就認識。”
他說的很肯定,而不是心存疑慮。
聞言,金嘉意心口一縮,好像有什麼被封鎖的記憶瞬間衝破了枷鎖,往事一幕一幕匯成圖像縈繞在腦海裡。
有美麗的成雙成對,有孤寂的形單影隻,有幸福的落日歸途,有惆悵的顧影自憐。
是啊,他們怎麼會不認識呢?
明明那麼熟悉,熟悉到想起你的容顏,心口就會像裂開縫的那樣疼。
秦禕弘毫不在乎周圍漸漸劇烈起來的鎂光燈,毅然決然的走上前,半蹲下身子,他擡起手,指尖顫抖的拂過她的眉眼,言語溫柔:“我想我應該記起你來,那個還在等我回家的傻女孩。”
金嘉意雙目一眨不眨的注視着眼前這個靠近自己的男人,他的聲音有些不自然的抖動,好像壓抑着什麼不能暴露出來的情緒,他的瞳孔中帶着數不盡的痛苦,就像是被囚禁了數十年的臥龍有朝一日終於解除了封印自由了。
秦禕弘一把將她抱住,在所有記者的一片愕然聲中,他緊緊的抱着這個沒有絲毫反應的女人,揉進血骨中那般用力。
金嘉意回過神,推開他,沒有說一句話,想着擠開突然圍上來羣起高昂的記者。
“金小姐請問你和秦總是什麼關係?”
“秦總,您這麼做是要宣佈和金嘉意有很特別的關係了嗎?”
助理護着金嘉意,儘可能的避開記者的圍攻,奈何這羣人嗅覺靈敏,一點風吹草動都會如狼似虎的撲上來,直接將他們的去路堵得動彈不得。
“你這是生氣了嗎?”秦禕弘背對着她的身影,聲音很是低落。
金嘉意閉了閉眼,揮去腦子裡那個不可能的念頭,她輕聲道:“請秦總自重,我們並不認識。”
“也許我的記憶還不完全,我想等我徹底想起來了,那個你等着的人會回來找你的,不管現在你是誰的女人,他都會回來找你的。”
“請秦總自重,我們並不認識,請你和記者們說清楚,別詆譭了我的名聲。”
秦禕弘笑了笑,瞧着被保鏢護着離開了包圍圈的女人,他漸漸的鬆開了緊握的拳頭,指甲刺進皮肉中,有些痛,而他臉上卻是滿滿的笑容。
記憶裡那道被遺忘的影子慢慢的幻化成了一道人影,女人娉婷婀娜多姿走來,周圍氤氳的霧氣隨風而散,她好像在笑。
“啪!”靜謐的辦公室內,玻璃的破碎聲突兀的響起,驚得門外正打算敲門的蘇葉脊背一僵,忙不迭的推門而進。
席宸的手上淌着血,而他卻是毫無知覺那般目光陰鷙的瞪着電腦屏幕,四周瀰漫着讓人不寒而慄的冷冽氣勢。
“總、總裁——”蘇葉小心翼翼的喚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