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染咬住筷子,“我知道。”
明錚拿出煙盒,但想到傅染的身體原因,他隨手把它放到手機邊上,“你可以好好考慮下,這麼多年都等過來了,也不在乎這幾天。但你去醫院的時候,一定要讓我陪着,我不想你獨自面對這種事。”
桌上的手機不期然響起,明錚接通後說了幾句。
傅染坐在涼快的角落內,起先覺得沒食慾,這會胃裡很空,吃着蛤蜊燉蛋格外的香。
“小染,我公司有急事,你慢慢吃。”
“快去吧。”
“待會回去走慢點。”
傅染擡了擡頭,“我知道,不過幾分鐘的路,放心吧。”
明錚拿起車鑰匙大步走到櫃檯,結完帳後迅速離開。
傅染埋頭,別的菜她幾乎不動,也吃了幾口米飯,對面一道暗影壓過來,她並未放在心上,以爲是鄰桌正在收拾的服務員。
直到椅子拉動的聲音傳入耳中,傅染才擡頭。
目光觸及到男人的褲腰,他徑自入座,傅染看到男人冷毅的下巴,她視線上移,看清楚明成佑的整張臉。
他手裡捏着份東西,捲成圓形的a4紙在掌心敲打幾下,傅染嘴裡的燉蛋咽入喉間,她眉頭緊鎖,表情冷淡,也不同他說話,更沒開口趕他走。
傅染再次舀了匙燉蛋,她顧着自己吃,完全當明成佑是透明人。
他單手支起下頷,看着她吃。
肚子內漸漸有了飽意,傅染抽出紙巾擦拭嘴角,明成佑隨手遞杯水給她。
傅染當做沒看見,她把東西一一歸入挎包內,起身要走。
“我不是專程來找你的,”明成佑總算開口,“我有東西給你看。”
傅染眼皮子都未動一下,左腿已經邁出去。
“想知道當年尤柚的照片是怎麼公佈出去的嗎?”明成佑頭也不擡,神色篤定,傅染果真收起腳步。
“什麼意思?”她擰眉,手掌撐住桌沿。
明成佑揚了揚手裡的東西,“坐。”
傅染猶豫片刻,身子還是退了回去。
“當年那些照片被髮布到網上,說實話,我也以爲是你做的,”明成佑向服務員再要兩杯涼開水,“但後來才知道,另有其人。”
傅染藏在桌子底下的手總是控制不住會撫向腹部,她屏息凝神,等着明成佑接下來的話。
“我無意中接觸過你的電腦,也破譯了裡頭所有的記錄,後來派人查過,證實那些照片是在你辦公的地方被人傳出去的。”
傅染眉心尖蹙起猶疑,她沒做過,那唯一能說明的只有一點,是fu的員工動了手腳。
她冷眼盯着明成佑,她還沒那麼傻,以爲他會好心到過來刻意提醒。
明成佑同她四目相接,他接下來的話被他吞嚥回去,時間似乎靜止,誰也不先開口,似乎都在等着對方妥協的意思。
傅染把fu的員工在腦中過一遍,都是相處了幾年的,她很難想到究竟是誰。
明成佑見她目光飄忽,他端起水杯喝了口水,“開門見山吧,還記得那次我和明錚賭塹堃那5(百分號)股權的事嗎?”
“你的意思,這件事和哥哥有關?”傅染冷笑着勾起嘴角,明擺着他不拿出證據,她是不會信的。
明成佑把手裡捏着的紙推過去,“詳細的,你可以看這份資料。”
傅染手掌按住,卻並不急着打開來看,“事情已經過去了,你現在拿出來說又有什麼意思?”
他吃定她對尤柚的事不會不管,“你也大可不看。”
傅染按住後拖到跟前,她翻開紙張,整件事的經過被詳細回憶成文字,尾部還有簽名,是工作室的一名老師,傅染記得,當初她的舞鞋就是她給弄丟的。
“尤柚事情發生的時候,你也應該清楚,我和老大暗地裡正鬥得厲害,他的野心昭然若揭,這件事鬧開後最大的受益者肯定是他。”明成佑似是怕她看的不夠清楚,還出面解釋,“你戶頭內的200萬也確實是他存入的,他把我們的視線第一時間轉到你身上,傅染,你被他當槍使了知不知道?”
那名老師應該也是被明成佑找出來後不堪其擾,纔會把什麼都給說出來。
包括明錚如何買通她,何時何地,出了多少價錢,寫得清清楚楚。
傅染合起手裡的資料,室內的空調彷彿陡然不起作用般,她後背冒出涔涔冷汗。
“還有那雙舞鞋,也被人動過手腳。”
“也就是說,這件事跟我沒有關係?”傅染接口道。
明成佑思忖她說這句話的意思,“是。”
“既然如此,你告訴我做什麼?”傅染把資料推回去。
明成佑神色冷峻,“我警告過你,讓你別跟明錚有接觸。”
她實在不想聽他廢話,“即使這些事情都是真的,也跟你沒有一點關係,你憑什麼管?”
明成佑手指在玻璃桌上輕敲,他目光充滿探尋落在傅染的臉上,嘴角陡然揚起抹淺弧,“傅染,看來你對他實在不怎麼樣,若換成了是我這樣對你,你指不定……”
男人的笑刺入傅染眼中,成了最直接的嘲諷和悲憫,她本想淡忘,奈何他步步緊逼。
傅染也知道,明成佑把這件事情抖出來,無非也是不想讓明錚好受。
她撿起那份資料在明成佑眼前揚了揚,“我們之間,最好是老死不相往來,當然,迎安市這麼塊地方,進進出出總能見到面,但我的事情你無權干涉,就算哥哥真做了這些事,你要算賬也請別來找我,明成佑,我不欠你的!”
第一次,她對他說,相對陌路。
最後一次,她對他說,老死不相往來。
明成佑想着她的這席話有些出神。
卻不料傅染比他先一步有所動作,她豁然起身,手裡一打資料重重甩嚮明成佑的臉。
“啪——”
脆生生的,甚至比巴掌聲還要響。
他猝不及防,眼裡看到一團白色飛散,如青山所見的一簇簇飛雪,明成佑俊臉微側,結結實實捱了傅染這一下。
半個臉火燒起來似的疼,還有被紙張割過的痕跡。
傅染拎起挎包,甚至連看他一眼都覺得多餘,她推開椅子後大步走出飯店。
傅染是下了重手的,明成佑手掌摸向側臉,疼的不光是臉,整顆心似是被人搗碎了,a4紙散亂在四處,一張張攤開在黑白相間的地磚上。
他眼睛看到玻璃窗外傅染離開的背影,明成佑重重拍了拍自己的臉,眼裡溢出澀意。
他眼睛看到玻璃窗外傅染離開的背影,明成佑重重拍了拍自己的臉,眼裡溢出澀意。
傅染走得不急不緩,中午烈日當頭,臉上悶出層汗水,她擡起手背擦拭,陽光刺得眼睛內生疼。
耳邊傳來喧囂的喇叭聲,車水馬龍,令人看一眼心裡萌生出無盡厭煩。
腳上的平底鞋幾乎拖着向前,路面被陽光烤成熾烈的滾燙,回到工作室後,老師們都在舞蹈室休息,傅染喊過門口的林林,“林林,小孫去哪了?”
“噢,昨天開始就沒來,我記得跟你說過,瞧你整天魂不守舍的。”
傅染依稀記得,是好像聽林林說起過。
“不過孫孫也真是的,說家裡有急事要辭職,怎麼說不來就不來呢。”
“好吧,”傅染莞爾,“你回去休息吧,我知道了。”
她腦中閃現出那名老師的身影,平日裡話不多,看着也老實,沒想過能做出那種事。
傅染腳步虛軟地走進辦公室,她趴在桌沿,只覺得精神恍恍惚惚,想到小孫說出來的事,她越發覺得不止是身體,連心都難受了。
接到宋織的電話,傅染睡得有些迷糊。
宋織的話從那頭傳來,“小染,你還把暮暮當朋友嗎?”
“怎麼了?”傅染揉着眼角,身子挺直後站起來走走。
“我跟暮暮現在在一院,小染,你要是原諒了暮暮的話就過來看看。”
“出什麼事了?”傅染喉間一緊。
“你來了再說吧。”宋織把秦暮暮的病房號告訴給傅染,她幾乎未作考慮,拿起車鑰匙後大步出門。
驅車趕到一院,按着宋織所說的病房號找過去。
推開門看到宋織坐在牀沿的背影,她擋住了躺着的秦暮暮的上半身,傅染只看到一牀白色的牀單,她掩上門走過去,視覺的轉換使得眼裡的景象清晰出來。
傅染大驚失色,強壓抑住嘴裡的驚呼,她走過去,手掌落在宋織肩頭。
宋織轉過臉,眼眶通紅,突然伸出雙手抱住傅染的腰,“我真想狠狠揍一頓顧磊。”
許是說話聲吵到了秦暮暮,她艱難地撐起眼皮,看到傅染後有些意外,“小染。”
傅染坐在牀沿,伸手卻不知該觸碰她哪裡,滿身滿臉的傷,一隻眼睛淤青幾乎睜不開,眼角還有未清理乾淨的血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