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染望着男人誠摯深邃的雙眼,她回握住明成佑,“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麼。”
恐怕很少有人會像他們這般吧,一邊是監測的儀器,一邊卻是結婚協議書。
傅染把筆落下去,重重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李韻苓跟李律師走進房間,明成佑將兩份文件遞給她。
李韻苓翻看後遞給旁邊的律師,“小染,經歷這麼多事後,沒想到還是你跟成佑有緣,以後兩個人好好過日子。”
“我知道,媽。”
李韻苓聽着這聲稱呼,眉尖下意識往上一挑,視線若有所思瞥過律師手裡的文件袋,“出院後還是回家裡住吧,成佑現在的身體狀況我不放心。”
“媽,我們先搬回依雲首府,”明成佑接口道,“等我身體恢復好後,還要辦酒席,我想跟傅染單獨過些日子。”
李韻苓聞言,趕緊相勸,“酒席的話,就家裡至親辦幾桌吧,等你以後身體好了補辦也來得及。”
傅染也認同,“就是,我肚子大了也不想太累,就按照媽的意思吧。”
明成佑思忖片刻後,也點了點頭,“好。”
李律師把文件收起來,“如果沒有別的事,我就先走了,結婚的事我會盡快辦妥。”
“李律師,等等,”明成佑掀開被子準備起身,“我想立份遺囑。”
傅染和李韻苓皆是一怔。
“成佑!”李韻苓自然能想到遺囑的內容,“你現在就想着立遺囑,也不怕不吉利,以後時間多得是。”
“媽,”明成佑打斷她的話,“早立遺囑是正常不過的事,以防萬一而已。”
傅染坐在牀沿,“我同意媽的話,”她朝他遞個眼色,“這種事不急。”
明成佑狀似疲憊地嘆口氣,“李律師,你先出去吧。”
李韻苓神色稍稍一鬆,她跟律師前後走出病房,帶上門的間隙,她小聲衝他吩咐道,“該怎麼做,你最清楚吧?”
李律師猶豫了下,“這?”
“不過是在你手裡壓一壓而已,我也是出於信任才找到你,我主要是想考驗下小染,你不必多心。”
“好吧。”
傅染攙扶着明成佑走向沙發前,“成佑,我們才簽好結婚協議書你就要立遺囑,這不擺明讓我難做嗎?”
明成佑拉住傅染的手,示意她坐到身邊,“我也不過是試探下罷了。”
“試探什麼?”
望着傅染充滿認真的杏眸,明成佑嘴角翹起抹弧度,卻帶着絲絲苦澀,“還記得你曾經說過的一句話嗎?你說明家的水太深,太髒,”他身子往後躺,疲乏地吐出口氣,“不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你會被吞的連骨頭都不剩。”
傅染隱約能感覺到明成佑的壓力,“難道,你連媽都不相信嗎?”
男人俊目輕闔,“不是我不信,是她不信,或許是她相信我,卻不能足夠地信賴你。”
傅染聽出明成佑的意思,她眼裡涌出酸澀,頭枕向他的肩膀,“你看吧,我們在一起,你卻要爲我多操一倍的心。”
明成佑手臂圈緊她的身子,“我只是擔心以後。”
“不用擔心,”傅染眼眶內的溫熱忍不住淌到臉上,“你忘記了嗎?我也不是吃素的,誰欺負到我頭上我纔不會讓自己吃虧,況且我還有孩子,誰敢打過來我就咬回去。”
她真的不想明成佑太累,生活簡單就好,能過就好,而他卻總爲她操心得太多。
男人笑了笑,有些累,臉便枕在傅染的頭上。
“成佑。”
他覺得眼皮很重,“嗯。”
“你跟哥哥不要再鬥了好嗎?說到底,他是最無辜的,過去的二十幾年像場噩夢一樣,即便我後來知道真相也沒能告訴他,你讓我跟誰都可以,就是不能夠跟他在一起。你就算不說這句話,我跟他也沒這可能了。”
愧疚和不安始終壓在傅染的心頭,揮之不去。
明成佑口氣清冷,臉頰蹭着傅染的頭頂,“不鬥了,說到底也沒什麼好鬥的。”
以前總存了口氣,後來才發現,他連拉人做墊背的權利都沒有,明錚替他頂了二十幾年的私生子身份,什麼都夠了。
明成佑出院的當天,趙瀾也來了,幫着在病房收拾東西,李韻苓讓蕭管家去辦出院手續。
明成佑坐在沙發上,看着幾人忙碌的身影,薄脣間忽然逸出句,“我跟傅染已經結婚了。”
李韻苓回過神,病房裡只有這幾人,她跟傅染都知道,這話自然是說給趙瀾聽的。
趙瀾正在收拾的手一頓,她滿面欣喜擡起頭,“小染,這是真的?”
傅染笑着點點頭。
“太好了,”趙瀾走過去執起傅染的手,“你們總算能再走到一起了。”
李韻苓面不改色地放下手裡東西,“王叔還在門口等着,趕緊收拾吧。”
趙瀾喜不自禁,“辦酒了嗎?是什麼時候的事?”
明成佑別向窗外的目光收回,人已經站了起來。
李韻苓拿起病牀上的包,“小染,你跟成佑先出去吧,還有的東西待會讓蕭管家收拾。”她走過去攔在趙瀾跟前,“成佑跟小染的事你也別到處去說,現在他還需要清淨。”
“好好。”趙瀾忙不迭點頭,明成佑方纔的一句話讓她欣喜至今。
王叔的車停在門口,明成佑跟傅染坐進後車座內,車子一路開回依雲首府,他牽着傅染的手走進院子,“王叔,你回去吧。”
“是,三少。”
明成佑把依雲首府的鑰匙交到傅染手裡,她轉過身望着驕陽滿溢的院落,兜兜轉轉,傅染輕眯起眸子,彷彿看到她跟明成佑訂婚的那一晚,時光如梭,在指間流去後卻再也找不回來。
傅染打開客廳的門進去,首先入目的是一個三層高的蛋糕,客廳內掛滿喜慶的燈籠和綵帶,樓梯的轉角處,高腳杯層層疊起,地上鋪着紅地毯,各色各樣的餐點擺放在桌上,明成佑自身後擁住傅染,“這是屬於我們倆的,兩個人的婚禮。”
傅染環顧四周,“你怎麼想到的?”
“我讓況子過來佈置的。”
傅染翹起嘴角,“他人呢?”
明成佑摟住她的雙臂收攏,“他不敢見你。”
“我還不敢見他呢。”
男人笑着在她頰側輕吻,雙手抱住傅染隆起的腹部,“今天是我們結婚的日子。”
傅染含笑掙開,“應該不算今天吧,結婚協議書都簽好幾天了。”
明成佑但笑不語,傅染還未來得及參觀,就被她拉着走出客廳,他開了車,傅染邊系安全帶邊問道,“我們去哪?”
“到了你就知道了。”
車子一路開到民政局門口,明成佑率先下車,從後車座拿了個文件袋,傅染擡頭瞅了眼,“結婚?離婚?”
明成佑把她拉出去,手裡的文件袋往她腦袋上招呼,“結婚!”
“不是李律師會辦嗎?”
“當初我就是用這一招騙過尤應蕊的,”明成佑拉着她大步往裡走去,“以後我媽的話你選擇一半相信就成。”
兩人在裡面排隊拍照,明成佑握住傅染手用力往下按,紅本上蓋上鋼印,工作人員雙手把本子遞給他們,“恭喜。”
傅染拿在手裡,只覺沉甸甸的,明成佑把兩個紅本全部給她,“放起來,我們來登記的事對誰都不要說,結婚證也別拿出來。”
傅染看着兩人的合影,手指小心翼翼撫過,她把本子收進挎包內,“當初你的假證在哪辦的?”
明成佑摟住傅染的肩膀,“這世道逆天了,辦張假證比真的還要貴。”
兩人走出民政局的大門,身旁還有結伴進去的新人,興許是沾了喜氣,明成佑的臉色也好了不少。
傅染腳底下步子也歡快起來,明成佑手臂一攔,“當心腳下。”
陽光透過茂盛的梧桐樹葉穿射而來,明成佑陡然頓住腳步,傅染走出去的身子轉過去,“怎麼了?”
“我們要不要也俗套一句?”
“怎麼俗套?”
她看到明成佑薄脣微啓,眼裡似是點綴了琉璃般的色澤,“明太太。”
傅染潭底一澀,笑着笑着,淚水卻模糊了眼睛,她溫潤了嗓音,以繾綣無比的音調開口,“明先生。”
回依雲首府的路上,明成佑買了兩個氫氣球。
一個灰太狼,一個紅太郎,一左一右紮在汽車的後視鏡上。
等紅綠燈的時候,照例招來不少人圍觀。
車子一路載着兩人回到依雲首府,停在車庫的門口,顯得喜氣洋洋。
傅染替明成佑整了下領子,兩個人的婚禮現場,連李韻苓跟明嶸都不知道。
他們給疊起的高腳杯內倒滿香檳,又一道切了蛋糕,明成佑拿起兩杯香檳走到傅染跟前,手臂繞過傅染,跟她喝完交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