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畢業出來就是老姑娘了。”她因身體原因而晚一年參加高考,尤柚換上明成佑送的圍巾,“姐,好不好看?”
“好看。”傅染把她先前的圍巾放入袋中,“你要老姑娘我豈不是老怪物?”
“你不一樣啊,你有姐夫!”
傅染挽起的嘴角軟下,認真地說道,“尤柚,他不是你姐夫。”
明成佑眼睛透過化妝鏡睇向傅染,“對,我跟你姐已經解除婚約了。”
尤柚臉部笑容散盡,揚起的眉角也寸寸撫平,傅染有些懊惱,她不該和尤柚執着於這樣的話題,傅染取出隨身攜帶的水,“渴嗎?”
尤柚乖乖接過,喝了一小口。
明成佑手指輕敲方向盤,把車穩穩開向前。
到達目的地,傅染和尤柚在門口等,明成佑過去買票,傅染眼見尤柚提不起精神,“怎麼了,剛纔還好好的。”
尤柚垂頭望着自己的腳尖,“姐,你看不出來嗎?姐夫想跟你和好。”
“尤柚,”傅染擡起手撫向尤柚頭頂,“我們的事不是你想得那樣子。”
“我都知道,姐你別安慰我,”尤柚目光越過人羣望向明成佑,“你和姐夫本來感情很好,偏巧發生了那樣的事,你怪他偏袒李琛,但……一切錯誤是我造成的,我對你撒謊害得你們分開,倘若我能早些對你說實話,事情不會發展到今天的。”
“尤柚,我跟明成佑之前一直都相安無事,也能處得很好,但你要明白,那都是在不起風雨晴空萬里的時候,很多關係經不起考驗,當他試圖令律師出馬想要不着痕跡擺平這件事時,我跟他之間的裂痕已經拉開了。”傅染那段日子也認真想過她和明成佑的去路,是,其中是摻雜了誤會,但彼此的不信任纔是導火索,她把尤柚當成至親,在她最需要他時,可能明成佑的拉一把直接會改變她今後的選擇,但是,他沒有。
尤柚目光透出歉疚和哀傷,“說到底,還是我的事。”
“不,”傅染安慰地拍拍她肩膀,“我原本也是打算要走的,只不過在那一晚愈發堅定而已。”
“爲什麼?”尤柚不懂,擡起腦袋問。
傅染裝作輕鬆的一笑,“我不想再被捲進去,豪門爭鬥,裡面的水太深,太髒。”
尤柚還是懵懂的樣子,傅染索性把話說開,“簡單的說,是因爲我們本來就是聯姻關係,並不相愛。”
如果感情足夠,什麼都不會是阻礙,哪怕水再深再髒她都願意陪他淌。
尤柚這句話總算是明白的,“姐,你們真的沒有感情嗎?”
她擡起的眼睛黑亮而純淨,拂開傅染心底莫名的不安及混亂,對親近的人她總是毫不設防,這才令尤柚能一探究竟,“姐,你自己都不確定。”
明成佑拿票走來,“在說什麼?”
“保密。”尤柚挽住傅染順石階而上。
這樣的天氣,園內的梅花只露出個花骨朵,含苞未放,冷風清冽帶着幽幽含香,因爲不是週末,所以遊客不算多,尤柚難得出來,自然是歡欣無比。
叔叔嬸嬸自兩年前的事後幾乎不肯離尤柚左右,更別說是讓她單獨出門,傅染也生怕她累,玩了小半天挑家飯館入座,環境難得的雅靜,靠窗的位子能看到外頭瀅瀅湖光。
桌上擺滿家常菜,有漁家新鮮打撈的魚蝦,還有自家栽種的時令蔬菜。
一盤水煮魚端上桌,鮮紅的辣子幾乎佔去半盤,色彩搭配令人食指大動,傅染不讓尤柚碰辛辣食物,她把手邊的河蝦換到尤柚跟前。
明成佑夾起塊魚肉,小心地剔除魚刺,傅染把一口米飯送入嘴中,明成佑的筷子遞過來差點碰到她嘴邊,傅染微微擡起頭,看到一塊魚肉堆在米飯中間。
她目光同他相觸,他神色自然,並不覺得有什麼特別。
尤柚邊吃邊笑,“姐夫,你也給我挑魚刺唄。”
“你不準吃。”傅染生怕她挨不住。
尤柚笑意漸濃,“行吧行吧,姐,你多吃點。”
傅染筷子撥到明成佑遞來的魚肉,想想也沒什麼好矯情的,她順勢送入嘴中,明成佑緊接着又遞過來一塊。傅染吞嚥,喉間火辣辣,“你自己也吃吧。”
飯後要來一壺清茶,尤柚要去坐快艇,傅染起身卻被她按坐在原地,“別總當我是孩子,況且那麼多人一起乘坐不會有事的。”
傅染坐在窗邊,透過玻璃能看到湖邊的快艇,她看到尤柚穿上救生衣跟好幾名年紀相仿的女孩子上了快艇。
明成佑爲她倒茶,他有些心不在焉,傅染回過頭看到茶水溢出杯沿,“當心。”她從明成佑手裡接過茶壺,另一手抽出紙巾擦拭水漬。
明成佑若有所思,眼睛越過窗外看着那艘行駛出去的快艇,沒過多久便消失在視眼內。
約莫半小時,船上的人才相繼回到岸邊。
傅染和明成佑在飯館內沒等到尤柚,以爲她可能還沒玩夠,原地等了會不見人影,傅染掏出手機撥了她的號碼,竟發現尤柚關機。
她心急地推開椅子起身,大步走出飯館來到湖邊。
遊艇靠岸停着,又一撥人在相繼往上走。
傅染找到駕駛人員,“請問看到一個圍着淡紫色圍巾的女孩嗎?頭髮很短。”
“哦,她剛上岸就接到個電話,然後匆匆忙忙往大門口方向去了。”男人指了指遠處。
傅染一驚,走了?
這不像尤柚會做的事,她若真有急事也該給傅染打個電話讓她不要擔心。
黑色寶馬車快速調頭離開,兩邊車窗都只微微敞開一道隙縫,深色玻璃令外頭很難看清楚駕駛室內坐着的人,一枝紅梅還未開盡便被人折斷,橫放在擋風玻璃後頭。
尤柚緊張地絞着衣角,看到自己的手機被丟在車後座。
話幾次到嘴邊都吞嚥回去,車內的暖氣本該令人舒適溫暖,她卻覺得憋悶到即將窒息,她兩條腿交疊,一會又伸直蜷縮,車子開上高速,一塊塊廣告牌刷地擦過視眼,她雙手緊握住安全帶,“你,你帶我去哪?”
駕駛座上的男子不說話,掌握方向盤的指關節因用力而泛白,在她眼裡,李琛並沒有變多少,出色的五官似乎越發俊冷,涼薄的脣緊抿,尤柚望着化妝鏡中的自己,確定臉部在上車前被包裹嚴實後這才稍稍定下心。
李琛把車子開回迎安市市中心,尤柚推開車門看到是在一家賓館門口,兩年前的記憶喚醒她心裡的恐懼,趁李琛繞過車頭的間隙她拔腿要跑。
李琛三兩步拽住她的手臂將她拖回身側,“你要是再敢跑,我就扯掉你的圍巾讓所有人都來看看你現在的模樣。”
尤柚用手護住臉,嗓音難掩哽咽,“你想做什麼?”
李琛手掌撫過她腕部,強行扳開尤柚僵硬的手指同她十指交扣,尤柚意識到害怕,定在原地並不肯走,“你說有話要說清楚,你就在這說。”
李琛手指收緊,尤柚感覺被握住的指關節像要脫臼,他沒用多少力氣將尤柚拽着向前,沒有通過前臺,徑自從電梯出去後拿出房卡進入房間。
尤柚手指扳住門框,“李琛你別這樣,我知道你爲了什麼事……”
李琛轉身,手臂摟住尤柚直接將她拖進房間,右腳輕踢下帶上門。
尤柚掙開他的手,滿目戒備,“李琛,我跟你之間扯平了,你別再來找我。”
“扯平?”他似是聽到個天大的笑話,“你覺得能扯平麼?”
“我已經被毀成了這樣,還不夠是不是?”
李琛腳步逼近過去,他伸出手,尤柚驚恐萬分地避開,“你走!”
“當年的事把我推到那樣難堪的地步,尤柚,你還不如當着媒體的面說我強姦你,那我遭受的譴責和壓力遠遠不會比毀容來的大。”
尤柚腳步後退,捱到沙發跟前,“我當時也沒辦法,李琛,要是當晚你不帶我出去我也不會遇上那個酒鬼,更不會被毀容……”
李琛走過去,伸手拽住尤柚的圍巾。她驚恐萬分,扯着不肯鬆手,“不要,不要!”
李琛伸手把她抱在胸前,手臂壓住尤柚的兩隻手,他扯掉她的圍巾,讓她的臉全部暴露在眼前。
“不——”
最最醜陋的傷疤被揭開,尤柚發瘋似地掙扎,她雙手捧住臉,身子退到李琛三步外,“不要看,別看!”
儘管恢復的很好,但跟先前的樣子還是不能比,李琛怔怔看着她手掌藏匿不住的燒傷,眼裡冷冽寸寸化爲暗傷,他很清楚尤柚變成這樣跟他脫不了關係。
尤柚抱住頭蹲到地上,嗓音完全變了,兩個肩頭不住輕抖,“別看我的臉。”
李琛看着她身子縮成小小的一團,無助嘶喊,他不知道她過去的兩年是怎麼過來的,他擡起腳步走向尤柚,她聽到動靜,嚇得急忙閃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