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辛蕙就聽了虞柏謙的話,一直沒有進去。她在外面坐着,看着虞柏謙叫來了護士,醫生也來了,病房裡傳來顧承亮罵人的聲音,他從來不罵人的,這個時候卻一直在罵。後來醫生走了出來,辛蕙追上去,問:“醫生,他這個病能不能被治好?”
醫生在早上查房的時候已經見過她,以爲她是顧承亮的家屬,就回答她,“情況很難說。有的病人會失語,喪失記憶,要恢復很長時間才能漸漸好起來,有的就算恢復了,大腦也會受損。但也有病人恢復得很快,幾天就好了。他這個情況現在只能繼續治療,看治療的效果再說了。”
沒那個醫生敢保證一定把人治好,她勉強笑一笑,對醫生說了聲謝謝。
醫生很客氣,也理解家屬的心情,說不用謝,看她一臉倦容,反倒勸她,“該休息你們還是要休息,幾個人輪換着替班,不要被病人拖垮了。”
她點了下頭,又道了聲謝。
回到病房門口,她從門上的小窗口望進去,看見顧承亮又被按在了牀上,護士正在給他打針。過了一會兒,護士出來了,又過了幾分鐘,虞柏謙也走了出來。
他也是一臉倦容,剛剛大約又出了身汗,鬢角還有點細微的汗珠,揉着眉心,他走到她面前,“已經睡了,你要不要進去看他一下?”她走進病房,見顧承亮正安靜地睡着,兩個護工在旁邊坐着,她轉身就出來了,虞柏謙在門口等着她,對她說:“讓兩個護工先守着他,我們去吃個早飯。”
他們在醫院附近找了家餐廳,已快十點,早餐都打烊了,不過還有各式各樣的稀飯和小籠包,辛蕙就吃了碗黑米粥,虞柏謙讓她吃兩個包子,她搖頭,說沒胃口。虞柏謙知道她心裡焦急,也就沒有勸她。
從餐廳出來,虞柏謙說:“先別回醫院了,找個地方住下,先休息一下再說。”
她點了點頭。
他回到醫院把車開了出來,沿着大街走了不遠,就有一家挺有氣派的賓館,虞柏謙把車停在了這裡。他去開了一間房,兩人也不敢放心地睡,只是和衣而臥,休息了一下。沒過一、兩個小時,辛蕙就醒了過來。她一動,虞柏謙跟着也醒了。
辛蕙想起牀,被他按住了。
“你別去了,我去吧。”他拿起手機看了下時間,“才睡了一個多小時,你接着睡吧,我去看他一下。”
辛蕙還想起來,又被他攔住了,他有點不耐煩,“你去了能幹嘛?只能着急,還不如好好睡一覺。”
可她哪裡睡得着,最後還是跟着虞柏謙去了醫院。顧承亮還在睡着,虞柏謙就說:“讓你別來的吧,你來了能幹嘛,我還是送你回去吧。”
這一次她聽了他的,因爲她剛剛和沈宏光聯繫了一下,知道顧承亮的父母馬上就要到了,沈宏光陪着他們一起來的,她並不想遇見顧承亮的父母,特別是他媽媽,她更是連照面都不想跟她打。
她回到賓館,把老林交給他們的顧承亮的東西一併給了虞柏謙,讓他交給顧承亮的父母。虞柏謙走了之後,她在賓館裡也睡不着,身體很累,可是睡不着。一直到接到沈宏光的電話,說他們已經到了,說顧承亮的媽媽一直在哭,她說:“那我就不過來了。”
沈宏光也明白,說好。
直到傍晚,虞柏謙纔回來,說顧承亮又折騰了一陣。兩人一天還沒好好吃過飯,這時候就去賓館的餐廳點了幾個菜,吃完兩人就回房休息,虞柏謙洗了個澡,幾乎是倒頭就睡下了。
他這一覺就睡到了第二天,辛蕙一整夜是睡睡醒醒,半夜做夢,夢到顧承亮被五花大綁着,恍恍惚惚,被綁住的又像是自己,用力睜開雙眼,卻是虞柏謙正抱着她。
他睡得酣沉,手臂被她挪開也無知無覺。第二天虞柏謙比她醒得早,但她的神經始終是繃着的,虞柏謙一起牀她跟着就醒了,他還很詫異,“睡得這麼香,怎麼突然就醒了?”其實他知道她是記掛着顧承亮。
辛蕙問他,“你要回江城吧?”
虞柏謙點一下頭,“今天有點事,我要回去。”然後問她,“你走不走?”
“我過幾天再走。”
他早已猜到,低着頭想了會兒,說:“也好,你回去了也不安心,就在這等幾天吧。”
他大約是累着了,自己不想開車,把周申叫了過來,臨走之前對她說:“我過幾天來接你。”辛蕙說不用麻煩了,動車很方便,一個多小時就回去了,他還是說:“開車很快,到時候我和你聯繫。”
她雖然留在了宜城,卻並沒有去醫院。只是呆在賓館裡,每天和沈宏光通一下電話,沈宏光來看了她一次,他和顧承亮的父母住在另一家離醫院更近的賓館裡,他向單位請了一星期的假,準備假滿了再回去。
就這樣過了三天,第四天下午她突然接到沈宏光的電話,讓她去一下醫院。她以爲出事了,嚇了一跳。昨天沈宏光才告訴她,顧承亮的情緒已漸漸穩定,不隨便罵人了,也能安靜地接受治療。難道又出了意外?
她連忙問怎麼了。
結果是虛驚一場,沈宏光說:“他今天恢復得更好,已經能像正常人一樣交談了,只是記憶還沒恢復,還是誰也不認識,但是剛纔我跟他談話,他突然問我辛蕙是誰,他說他腦子裡一直在想這個名字。”
辛蕙就不做聲。
沈宏光說:“你來看他一下吧,也許見到你,他的記憶就能恢復了,醫生說他恢復得很好,照這個樣子,最多十來天,就可以出院了。”
她最終說了聲好。
“謙哥的妹妹也在這裡,她是昨天才得到消息,趕過來的,我告訴你一聲,你好有個思想準備。我給承亮的爸媽也說了,我要叫你過來,他媽媽沒吭氣,他爸爸說要當面謝謝你,說你是第一個趕過來照顧他兒子的人。”
她說:“不用謝我,別給我臉色看就行了。”想到要見到顧承亮的媽媽,她還是渾身彆扭,於是又對沈宏光說,“要不你撿一個他媽媽和虞少虹不在的時間通知我,我過來一趟。”
沈宏光無奈地嘆氣,說:“好吧,那你等我的電話。”
她一直等到下午兩點多,沈宏光纔來了電話。她匆匆忙忙趕過去,走進住院部,上電梯,一到走廊裡,就看見沈宏光正在等着她。她跟着他去往病房,剛到門口,就看見顧承亮的父親走了出來,她愣了一下,還沒做出反應,他爸爸已在向她道謝。
辛蕙還是叫了他一聲伯父,說不用謝。顧禾山說:“還是要謝謝你,我給小沈也說了,要當面向你道一聲謝。”人都是這樣,你敬我一尺,我就敬你一丈,顧承亮的父親還算是比較明事理的人,辛蕙也說了聲謝謝,顧禾山就往旁邊讓了讓,說:“你進去看看他吧。”
辛蕙就走進病房,看見顧承亮正半躺在病牀上,牀頭搖了起來,他倚着個枕頭,一隻手還在打吊針,大約是聽見了門外的說話聲,他的臉正朝着門口。
她一進門,他就望着她。辛蕙走近幾步,離着他兩、三米站住了,然後叫了他一聲,“顧承亮。”就見他渾身一顫,幾乎在她話音落地的瞬間,他的眼睛就急劇地睜大,一下坐直了身體,怔怔地看着她。
過了許久,他才緩緩地喊出一聲,“辛蕙。”
她點頭,說:“是我。你認出我了?”
他也點頭,緩慢地,點一下,又點一下,說:“我想起來了,你是我女朋友。”然後就對她笑起來,說:“你怎麼現在纔來看我?”
她幾乎要流出眼淚,但忍住了,告訴他,“我前幾天來過的,不過那時候你不認得我。”
他很不好意思,又像很抱歉,說:“對不起,我是不是在發瘋,有沒有嚇到你,你是不是生我氣了,這幾天一直不來?”
她不知道該怎樣和這樣的顧承亮交談,只能說:“沒有,你沒有嚇到我。”
他還是對她笑,辛蕙卻笑不出來,還好沈宏光就在她旁邊,這時候就來打岔,“你看看我,我是誰,你認不認得出來?”
顧承亮看了他半天,“很眼熟,你等我好好想一想,想起來了我就告訴你。”
沈宏光指着他大喊:“小人,重色輕友,女人你就認得,朋友你就想不起來。”顧承亮笑着,這時候看見了跟在他們兩人身後的顧禾山,他愣了一下,過了片刻喊了聲“爸”。顧禾山激動得聲音都變了,“亮亮,你認出我了?”
他點點頭。沈宏光就大笑,對辛蕙說:“你看吧,我就說你一來,他都會想起來的。”說完他吼顧承亮,“你給老紙趕緊想起我來,我最多給你一天的時間,一天之內你要是想不起我來,我就和你絕交。”
顧承亮真的恢復得很好,回答他的話說得很有條理,“要是我想不起你來,那肯定是因爲你對我無關緊要,這不能怪我吧。”
氣得沈宏光“靠”了一聲。
顧禾山這時候也很高興,對辛蕙和沈宏光說:“我去找一下醫生,把這個情況跟他說一下,你們陪他坐一會兒。”他走了沒一會兒,沈宏光就找了個藉口,到了病房外面去。屋裡只剩下兩人,辛蕙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麼,還是顧承亮先開口,他看了她一會兒,說:“一直站着幹嘛?”
辛蕙就在病牀旁邊的凳子上坐了下來,顧承亮還是看着她,忽然說:“你比原來瘦了。”說完他就愣了一下,彷彿意識到他們很久沒見面似的,要不怎麼冒出原來這一說。
辛蕙笑一笑,“你回了老家,給你爸的工廠幫忙去了,我們分開很長時間了。”
他低着腦袋想了一會兒,很懊惱,“看我這腦子,以後要是都想不起來,可怎麼辦?”
“不會的。”辛蕙安慰他,“你都會想起來的。”
他點頭,似乎很高興,“我也這樣覺得,今天醫生還對我說,可能我睡一覺就什麼都會想起來了,你看這會兒我已經想起了你,還想起了我爸,等我腦子裡那些炎症一消除,我大概就什麼都記起來了。”
辛蕙嗯了一聲。他卻很敏感,一下就察覺到她的情緒不對勁,馬上就說:“你不高興?”她連忙搖頭,“沒有。我很高興,你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他探過身握住她一隻手,“你會在醫院陪着我吧?”
看着他的眼睛,辛蕙過了好一會兒才說:“顧承亮,我不想騙你,等你想起來的時候,你就會知道,其實我們兩個已經分手了。”
幾分鐘之後,沈宏光把她送了出來,陪着她等電梯的時候,還在責怪她,“你這又是何必呢?他還在糊塗的時候,你就讓他高興一下,又能怎麼樣呢?”
她過了幾秒才說:“你有沒有試過做一個美夢,夢醒的時候發覺一切都是假的。我曾經做過這樣的夢,醒過來以後,我希望自己要麼一直活在夢裡,要麼就永遠別做這樣的美夢。也許你會說我冷酷,可我只是不想騙他,等他想起來知道這些都是假的之後,他會比現在更難過。我只是不想騙他,哪怕他還在生病,我也不想騙他。”
她給自己找了一個這樣的理由,說給沈宏光聽,也說給自己聽。可也許,她只是不知道該怎樣面對這樣的顧承亮,所以就不顧一切的打破它。
沈宏光把她送到醫院門口,告別的時候,她突然看見了虞少虹和顧承亮的媽媽,她們兩人剛從一輛出租車上下來,雙方都沒料到會這樣相遇,只瞥了一眼之後,辛蕙就轉身離去了。
她覺得自己可以離開宜城了。顧承亮已經好了,即使不恢復記憶,他也是個正常人了。
第二天一早她給沈宏光打電話,準備告訴他自己打算今天買票回江城。沒想到電話一接通,沈宏光就給她報告好消息,“辛蕙,承亮全部記起來了,不知道是不是昨天被你刺激了一下,今天早上他一醒過來,誰都認得了,問他什麼都記得,已經完全好了。”他大笑,“還是你厲害,一下就把他刺醒了。”
她說:“我知道他會好起來的。”
“你巴不得他忘了你吧。昨天你走了之後,他一直不說話,後來謙哥的妹妹來了,他也不理她,其實我要是承亮,我倒寧肯忘了的好,可他又全想起來了。”
她不說話,這時候沈宏光想起來了,“你剛想給我說什麼?”
“我剛準備告訴你,我今天準備回去了。”
“回江城?”
“是。”
“那你還來不來看他一下了?”沈宏光問。
見她不回答,沈宏光說:“來看一下再走吧,承亮已經知道你是第一個趕過來的,既然來了,走的時候也告訴他一聲吧,也就是說一聲再見,又能怎麼樣呢,承亮已經全部記起來了。”
她最終決定再去看一下顧承亮,就像沈宏光說的,只是說一聲再見,又能怎麼樣呢?她能爲了他連夜趕到宜城,也能親口告訴他,他們兩個已經分手了,現在只是說一聲保重,讓他好好養病而已。
她去賓館前臺訂了一張晚上十點回江城的動車票,手續剛辦完,沒想到就接到了虞柏謙的電話,他說他正在來宜城的路上,辛蕙說:“我票都定好了,你還過來幹什麼?”
“我已經快到了。”他告訴她,然後就讓她把票退掉。
她握着手機愣了半天,然後只能無奈地對着前臺道歉,還好手續剛辦完,那邊還沒有出票,前臺小姐雖然嫌她事多,但也很有禮貌地把錢退給了她。
虞柏謙是帶着周申一起來的,到了以後,三個人先在賓館的餐廳一起吃了頓中飯,然後虞柏謙又開了間房,讓周申去休息一下,說下午三、四點再出發,回到江城剛好吃晚飯。
他大約也和沈宏光聯繫過,也知道顧承亮已基本痊癒了。
他跟着辛蕙回到她的客房,也想休息一下,這時候辛蕙告訴他,臨走之前她還要去看一下顧承亮。他點了下頭,“應該的,雖然是前男友,但也應該有始有終,要是我的話,我也會希望你能來看我一下。”然後問她什麼時候去。
她說和沈宏光約好的,五點多。他說:“那就晚一點出發好了,反正今天都能趕回去。”
五點半,她準時來到醫院,在住院部樓下,她給沈宏光打了個電話,沈宏光說:“你上來吧,他們現在都不在。”
幾分鐘之後,她出現在了顧承亮的病房裡。他和昨天那個失憶的樣子已經完全不一樣了,他又變回了原來的那個顧承亮。他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眼神也顯得很平靜,和她說話的時候溫和剋制,但是這樣的顧承亮,卻比昨天那個把什麼都忘了的顧承亮更讓她難過。
她突然覺得自己做了個愚蠢的決定。她不該來看他的,他們兩個,真真正正的應該相忘於江湖,從此再不相見纔是對的。
她呆了不到五分鐘就告辭,沈宏光剛剛給她泡好一杯茶,見她站起來,“這麼快就走?”她說是的,今天要趕回江城,轉過臉告訴顧承亮,他的那一包東西她還是給他寄過去。
他點了點頭,甚至都沒有看她,過了一下,才說了聲“好”。
於是他們兩個一起送她出來。
在電梯那裡,她按了下行鍵,可是電梯遲遲不來,這幢大樓不算太新,整個住院部只有這一部電梯,沈宏光和她東拉西扯的,說他這兩天把宜城的美食吃了個遍,還說好久沒好好出來玩一趟了。一直聽着他在說,顧承亮在旁邊只是沉默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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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梯的指示燈終於開始跳,一層一層,眼看就要到這個樓層,她突然聽見顧承亮叫了她一聲,“辛蕙。”
空氣頓時像一凝,她轉過頭,聽見他說:“我想和你說幾句話。”
電梯“叮”地一聲停在了三人的面前,門緩緩打開,裡面的人望着他們,看他們誰也不上,有人就伸手把門關掉了。沈宏光這時候指着旁邊的樓梯間說:“你們到那裡去說話吧,有話快說,看你們要吐不吐的,我都難受。”
她跟着顧承亮走進了樓梯間,這裡很少有人來,轉彎的地方一扇窗戶大開着,有風透進來,已是傍晚,光線不是那麼明亮,他們進來的時候聲控燈亮了一下,可是沒過幾秒,又熄了。
她其實覺得兩人該說的話都已經說完了,她不知道顧承亮還想和她說什麼,他們兩人都知道他們已是不可能。可他進來了卻一句話也不說,她等了許久,最後終於問他想說什麼,他才說:“我想謝謝你。”
她說:“不用謝,要是我出了這樣的事,你也會這樣趕過來的。”
他輕輕點一下頭,說:“是的,我也會用最快的速度趕過來。”
她不知道該說什麼,現在他們之間只剩了沉默,也許很多年以後,他們才能釋懷,才能進行正常的對話。她又囑咐他幾句,無非是注意身體,好好養病,然後說:“那我走了。”
顧承亮卻不說話,她等了幾秒,見他還是不做聲,轉身就順着樓梯往下走。他還在上面站着,窗外的最後一點日光照進來,把他的影子投在在樓梯上,長長的一條。她幾乎是踩着他的影子走到樓梯轉角,就要轉彎看不見他的時候,卻突然又聽見他在叫她。
“辛蕙。”
她回過頭,看見他正在跨下來。只幾步,他就跨到了她面前。他伸手抱住了她,用了那麼大的力氣,手臂收緊又收緊,她胸口都被勒得疼,幾乎疼出了眼淚。忽然他又放開她,扶着她肩,眼裡有忍住的絕望,對她說:“我們走吧,我們去一個沒人認識我們的地方,就我們倆,就我們倆在一起,好不好?”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樣的表情,有沒有在掉淚,只是看着他。
也許她的眼睛和他是一樣的,盛滿了傷心和難過,卻是空空洞洞的,只剩下無力。
他們對視了良久。
她看着顧承亮眼裡的那點星火一點點熄滅,就像傾盆大雨裡,他用盡全身的力氣點燃最後一根柴火,他明知會被澆熄,可他還是點燃了。因爲他不能不點,他怕自己會存着一絲幻想,當最後一根火柴被澆息,他才真正接受,他是永遠地失去她了。
他放開她,轉過身,說:“你走吧,你要是再不走,我怕我會拉着你,一起從那個窗口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