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內是無煙的,邵霖祈掏出煙放在手裡玩弄着,末了擡起頭就看到一雙期待的眸子,他答:“理論上是可行的,但具體實施還是得回去詳細考慮,畢竟這欣悅之前也沒合作過,光靠攝影器材出口盈利就能在a市站穩腳跟,不簡單。”
千梓沒有回答,這些便不是她考慮的問題了。
又過了兩分鐘,千梓才又想起什麼似的開口,“過幾天,欣悅應該會有人打電話過來。”
邵霖祈看了千梓一眼,倒也沒有出口詢問。
千梓的工作能力在她還沒過來時,邵霖祈就很清楚,因此並不懷疑。
只不過,她現在是死心了麼?真的死心塌地地幫自己?
邵霖祈眼神陰沉地盯着千梓,棱角分明的臉上帶着一絲似笑非笑,讓人捉摸不定他到底在想什麼。
千梓低着頭靠着另一側車窗,窗外風景飛速而過,室內外形成的溫差將外景擋住,她伸出手輕輕擦拭,有一下無一下的。
她其實還有些話沒說,若是邵霖祈能夠查出來,那也算不得欺瞞,若是查不出,就當自己最後爲千家,不,那個千家從來不值得她費勁腦汁的和邵霖祈周旋,就當是爲了……爲了爺爺做最後一次努力。
千梓緊抿着脣,一隻手還停留在冰冷的車窗上,聲音不高不低地說道:“若是通過了,我想負責這次研發。”
“當然。”邵霖祈頭也不擡地說道。
車內暖氣充足,放鬆下來的邵霖祈似有些慵懶,斜靠在椅背上,眼睛似睜非睜,但只要千梓一說話,他便能立刻回答。
千梓不再言語,腦海中再次出現在酒店門口的情形,李曼一定是看到自己了,一定是故意說那些話給自己聽的。潤謙也一定會好好地等着自己去接他,他還那麼小,那麼可愛,過不了多久,應該就會開口叫媽媽了吧。
看來自己還得更加努力,加快步伐,早早地見到潤謙呢。
這般想着,千梓竟覺得眼睛有些溼潤,等着眼淚落下時,她才驚覺地看了邵霖祈一眼,見後者鼻息均勻地閉着眼才稍稍鬆了口氣,她迅速沾了沾眼淚,收攏脣角,表情恢復如常。
躺在一旁的邵霖祈嘴角微不可聞地動了動,卻也沒有拆穿。
他是討厭眼淚的,就算千梓的眼淚也不例外,想要什麼就得自己爭取,哪怕不折手段。哭哭啼啼裝可憐博同情永遠換不來自己想要的東西,反而被人輕賤糟蹋。
他要千梓高傲地呆在自己身邊,要她清楚就算做他邵霖祈的情人,也遠比她之前的生活要好!
車子戛然而止,千梓知道清月到了。她側身看了邵霖祈一眼,不太明亮的光線下,那張側臉俊美異常,大概是因爲常年不苟言笑,那耳畔的肌肉有些發硬,那眉眼似乎在睡夢中都不曾舒展,好看的劍眉還在微微發皺。
“看夠了沒有?”眼睛還沒睜開,邵霖祈慵懶帶着戲謔的聲音已經響起。
偷看被人抓了個正着,千梓臉色一下子漲紅,發窘地無地自容,她不自然地攏了攏頭髮,打開車門,站在寒風中不去看他,“已經到了。”
邵霖祈自然是知道的,閉眼時就知道這個女人在偷看自己,心裡某處似乎更加柔軟,但臉上依舊擺出臭臭的德性,“未經我允許偷看人是不禮貌的,這個還需要我教你嗎?”
千梓自知理虧,也不搭腔。
這一刻,邵霖祈心情大好,嘴角揚的高高的。
一伸手便大力地將千梓拽入懷中,邵霖祈右手緊緊禁錮着她的肩膀,不讓千梓反抗,“好好走路,別看我。”
千梓撇了撇嘴,無論什麼時候這個男人的自大和自戀都不會收斂。
跨入餐廳,不多時包間內飯菜已經上齊,這是提前已經預定好了的。
“你還沒來過這邊吧?嚐嚐這邊特色菜。”邵霖祈一入座,便開始介紹。而後又很是嫌棄地看了千梓一眼,一臉嫌棄地說道:“你給我多吃點,太瘦了,出門還以爲我虐待你了呢。”
本來就有虐待!
千梓心裡嘀咕,但這話她是沒膽量說出來了,夾了面前的青菜,就見邵霖祈又皺起了眉頭,“坐我這邊來。”
千梓看着他,用沉默表達自己的不滿。邵霖祈可不管什麼眼神,再次重申,“不過來,還想我坐到你那邊去。”
話是這麼說着,卻讓千梓聽出了其中的含義。也是,她現在就是個情人,哪有讓僱主親自過來的道理。
之前去見邵霖祈母親,只怕也是爲了下套讓自己過來,看來那個玉鐲也該還給邵霖祈了,免得讓長輩誤會他們倆的關係。
邵霖祈見她不動聲色,鼻腔裡冷哼了一聲,甩臉放下了筷子。千梓佯裝沒看見,乖巧地坐到他身邊,夾了一牛肉放到邵霖祈碗中,柔聲道:“我過來了。”
邵霖祈依舊不答,臉昂的高高的,卻是用眼神告訴千梓她該怎麼做。千梓笑笑,心裡卻沒有半點波動,她夾起碗裡的牛肉喂他,“你嚐嚐。”
又是一聲冷哼,邵霖祈才極不情願地張了嘴,而後又道:“再來!”
千梓哪裡敢言不,立馬又喂。雖然依舊覺得彆扭,但有了前一次的經驗,也算動作嫺熟自然。
誰知邵霖祈吃的好好,順手拿起筷子又夾了一筷肉喂到千梓嘴邊,見千梓還在發愣,便道:“怎麼,餵你你敢不吃?”
不是不吃,而是不喜歡吃肉。
“你放我碗裡,待會兒吃。”千梓換了一種方式拒絕。可邵霖祈又豈會聽她的話,筷子定格在她眼前不動,千梓微微皺眉,一咬牙還是吃了。
儘量不去想它的滋味,就當吃白菜好了。
看她吃的極不情願的扭曲表情,邵霖祈就有些不滿,喂她吃個東西就這麼難了?筷子剛動,就被千梓按住,衝他一笑,“我自己來。”說罷,麻利地又夾了一塊塞進嘴裡。
邵霖祈臉色這才稍稍柔和些了,能吃就好,她太瘦了。
由於第二天還有評審會,這夜兩人便留在了b市。
酒店是招標方統一預定的,離第二天的會場也不算遠。酒足飯飽後的兩人明顯心情都有好轉,房是兩間,邵霖祈卻以不安全爲由,硬讓千梓住到了自己的房間。
千梓想拒絕,卻又找不到說辭。她的身份不就是情人嗎?而且已經坐實,再下去也是矯情了。因此一直低着頭跟在邵霖祈身後,生怕有人看到自己。
邵霖祈見她偷偷摸摸像做錯事的孩子便覺得好笑,這裡又不是a市,又有誰認識她?看來她還是沒有完全接受自己的新身份,他覺得是有必要推波助瀾了。
套房在三十八層,站在陽臺可以鳥瞰b市整個風貌。千梓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一回事,明明也不是第一次共處一室,可她還是覺得有些不自在。
身後的邵霖祈剛剛洗完澡,頂着溼漉漉的頭髮,隨便裹了條浴巾便大搖大擺地來到身後,遞給千梓一杯紅酒。
想起上次自己醉酒發瘋順帶失身的事情,千梓的臉瞬間紅了。
指尖觸碰到他的微涼,千梓的心臟小心地顫抖了一下,接過酒輕聲道謝。
“我說過,你我之間不需要說謝謝。”邵霖祈仰起頭喝了口,隨後盯着她說道。
千梓沒有吭聲,她自然記得邵霖祈說過的每一句話,他說謝謝顯得生分,而他是不喜歡,甚至是不允許這種生分的,她也不想,可一開口,還是情不自禁地說出來了。
“沒有下次了。”她輕聲說着,似在道歉。
邵霖祈也不糾纏這個問題,輕輕碰杯後,搖了搖酒杯,“外面涼,進去吧。”
“我還想再待會兒。”千梓端着酒杯回答。
“還在想白天的事?”
千梓低着頭沒有回答,邵霖祈也不追問。
這話一語雙關,白天發生了幾件事,公事,私事,所有無暇顧及的事兒。邵霖祈也有些捉摸不透自己的想法了,過去將她輕攬入懷中,輕嗅着脖間的香味。夜色下,他的聲音格外輕柔,“別想了,早點休息。”
千梓帶着濃重的鼻音“嗯”了一聲,老老實實地靠在他懷中,炙熱而寬厚的胸膛讓她耳根溫熱一片,讓她不想挪開,微微閉上了眼睛。
若沒有司鬱南,沒有云煕,沒有李曼,這一切足夠讓她幻想,足夠讓她放下所有戒備,安心地享受這一刻。
可……一切都是現實。她沒有資格平庸,沒資格安穩享受這本和她沒有半點關係的溫暖和不真實的溫柔。
“邵總,我有些困了。”千梓在懷間甕聲甕氣地說道。
“我不想下次還聽到這個稱呼。”邵霖祈有些不爽,但還是鬆開了千梓,放她進去洗澡。
千梓身形有些僵硬,不叫邵總叫什麼,霖祁?還是像叫司鬱南一樣單純一個字?邊洗澡邊想着那難以啓齒的一個字,猶豫了半天還是沒法叫出來,最後還是放棄了,算了吧,邵霖祈應該沒那麼重口味。
溫熱的流水溫順地從身上淌過,千梓閉上了眼睛,感受着流水的溫度,利落的短髮貼在頭皮上,修長的身影帶着女性特有的曲線透過毛玻璃勾勒出活色生香的沐浴圖,雖不甚清晰,但不差分毫的輪廓更讓人浮想聯翩,身體發燥。
而浴室內的人兒渾然不知,一動不動地站在那,任由流水從自己臉頰淌過。
本來還有些鬱悶的邵霖祈此時重新倒過一杯酒,坐在毛玻璃的正對面軟椅上,饒有趣味地盯着那副沐浴圖,時不時將紅酒送到微咧的脣角,當真是勾人呢,不知道放在手裡又是什麼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