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說話的聲音,就代表着這個人的心性和底氣。
江易一開口,就讓在座的所有將領刮目相看。
不過江易的面貌極爲陌生,似乎從來沒有見過,怎麼能夠通通層層哨卡,來到這主帥營房?
離風?那是誰?
許多將領的心中不禁生出巨大的疑惑。
但是也有一些將領,聽到這個名字,瞬間就反應了過來:“此人就是這屆科舉的狀元公!”
“什麼?他就是新科狀元,文壓蘇潛,寫出引起先聖顯靈的鬼神文章之人?”
“聖上封他兵部侍郎銜,官至正三品,並且派到滄州大營來接管靖海軍,調查船艦失蹤之事。”
“我們這些人,辛辛苦苦在戰場上打拼,出生入死,流血犧牲,積攢軍功,一步步才爬到現在的地位,但是他僅僅憑藉一場科考,寫了一篇文章,就凌駕於我等之上,真是豈有此理。”
“一個文人,也只懂賣弄學問,紙上談兵而已,懂什麼軍事戰爭?這不是胡鬧嗎?也不知道聖上是怎麼想的。”
“我聽說大皇子道安公也要派到滄州來,與侯爺共同對抗海上的那些古老世家,這位狀元公只不過是先鋒軍而已。”
“侯爺坐鎮滄州,不知道立下了多少赫赫戰功,聖上派道安公來插手滄州軍事,這是要削權啊。”
“噓!禁聲!這等國事,不可妄加議論,侯爺英明神武,自有安排。”
……………………
許多將領知道江易的身份後,頓時交頭接耳,小聲地議論了起來。
不過這些話,自然是一字不漏地落入到了江易的耳朵,從這些將領的言語之中,江易就獲得了一個信號,那就是這滄州大營十分排外,不僅不歡迎他這個新科狀元,甚至就連皇甫道也不歡迎。
這就是地方專制,王侯攬權的通病。
就如同當初周清紗被封爲欽差大臣,前往離州治理混亂一樣,也被威武侯掣肘軍政。
這滄州同樣如此,被神武侯苦心經營多年,培養了一幫骨幹心腹,令行禁止,一聲命令,無數人捨生忘死,赴湯蹈火。
神武侯在滄州就是土皇帝,位高權重,掌握着巨大的權柄,早已形成了鐵桶般的格局。
但是現在,江易空降滄州,居然要執掌靖海軍,這就意味着要打破這個格局,所以自然就會招來不喜。
江易在接到聖旨的那一刻,就有了心理準備,此時聽到這些議論,也鎮定自若,淡定從容。
他站在這廳堂中央,身軀筆直,等待着神武侯發話。
新科狀元這個名號,意義極大,在天下百姓的心目之中極爲重要,他相信神武侯再怎麼專橫獨斷,也不敢亂來。
何況他的手裡還捏着聖旨。
“不愧是寫出鬼神文章的狀元公,今日一見,果然是名不虛傳,很好,這是朝廷之福。”就在這時,神武侯終於開口說話了,聲音十分宏大,隱隱約約蘊含着一股雷霆震撼。
光憑這聲音,這氣勢,就能看出神武侯是一個深藏不露的強者。
“恐怕最少也是超凡入聖第三重向天奪命。”江易在心中暗自猜測道。
神武侯也盯着江易看了一會兒,發現這個年輕人在自己強大的氣勢之下,竟然鎮定無比,不驚不慌。
他閱人無數,是百萬大軍的首領,高高在上的武聖強者,但是居然看不透此人,實在是有些不可思議。
不過能夠文章通神,使得先聖法相顯靈,一舉奪魁,狀元及第,肯定非同一般。
“滄州大軍,在本座的治理之下,軍紀嚴明,勇猛無敵,威震天下,在這裡一切都憑本事說話,許多王公子弟來滄州歷練,也得從小兵作起,只要立了功勞,自然會獲得提拔。”
神武侯繼續說道,似乎話裡有話,弦外有音。
但是江易只是把聖旨拿在手中,沉默不語,看看對方究竟能耍出什麼花樣來。
他是新科狀元,如果來滄州當一個小兵的話,這成何體統?傳了出去,只怕會遭受天下人嘲笑。
反正有聖旨在,這神武侯若是不遵從聖旨,那他剛好有一個藉口,離開軍營,獨自去海上闖蕩一番,獲取靈石。
他按照聖旨來這裡報道,也只是想見識滄州大營的情況,如果能執掌靖海軍,那對於他的計劃來說,自然是有利。
如果執掌不了也沒關係,他也沒有必要繼續呆在這裡,與這神武侯周旋,立刻就離去好了。
江易的小動作,神武侯自然是看得一清二楚,他看見江易手中的聖旨,聲音微頓了片刻,才繼續說道:“既然聖上派你來接管靖海軍,軍部也下了文書,本座自然是相信聖上的眼光,肯定沒有異議,就把靖海軍交給你掌管,希望你不要讓本座失望。”
“侯爺放心,我這次奉命前來,是爲了調查朝廷船艦失蹤之事,肯定會查個水落石出。”江易聽到這話,微笑着道,同時將那聖旨收了起來。
神武侯眉頭微皺,似乎看不出江易哪裡來的這般自信,那船艦失蹤之事,非同小可,他已經派了許多人去調查,雖說沒有確切的結果,但是也掌握了不少消息。
這件事情,蘊含着巨大的隱秘,不是那麼容易調查的。
“既然狀元公有信心,那便好,本座就在營中等你的好消息。”神武侯點點頭,然後從面前的鐵案上,取出一枚玉印:“這是靖海軍大統領的身份玉印,你好生收着。”
接着,旁邊一個侍衛就從神武侯手中接過玉印,走過來送到江易的手中。
江易將玉印託在手中,仔細端看,發現這玉印顏色淡青,晶瑩剔透,上面用一筆端方雋永的筆畫寫着“靖海軍將”四個大字,玉印的印鈕,被雕琢成一頭猙獰的虎鯊,姿態靈動,凜凜有神,栩栩如生。
只要掌握了這枚玉印,就是靖海軍的大統領,發號施令。
“多謝侯爺!”
江易想清楚之後,立刻將玉印收起,大聲行禮道。
“來人,帶狀元公去靖海軍營地。”神武侯罷了罷手,命令道。
接着,江易就退出了大廳,前後僅僅只呆了半柱香時間,他就變成了滄州大營的一位高級將領,執掌一方。
帶路的人,還是那王虎。
他看見江易拿着玉印走出來,微微吃驚,似乎沒有想到,侯爺居然如此爽快地把靖海軍交給一個外人。
在他的眼中,江易就是外人。
不過現在當了靖海軍大統領,就不是那麼一回事了。
一行人跟着王虎,穿過了大半個營地,足足半個時辰之後,纔來到靖海軍營地。
這是一個巨大的沙灘校場,周圍修建了許多營房,在校場上,插着一面軍旗,上面寫着“靖海軍”三個大字。
但是這面軍旗,卻有些殘破。
遠處的海面上,則是停泊着幾艘鋼鐵船艦,這鋼鐵船艦,似乎年久失修,一些地方更是生出了鏽跡,顯然很久都沒有開動過來。
整個靖海軍營地,給人的第一印象就是破敗不堪,根本不像一個兵營,倒像一片破旮旯。
“公子,這……”葛立方,徐榮,柳清泉等人看見這一幕,有些難以自信。
堂堂靖海軍,怎麼會是這個樣子。
“這真的是靖海軍?我們不會走錯地方了吧?”
“公子,難道是神武侯使的陰招,故意把靖海軍變成這個樣子,然後交給你?”
“真是豈有此理!這個神武侯膽子也太大了,真當自己是土皇帝,連聖旨都敢不尊,難道是想自立爲王?”
……………………
三人義憤填膺,倒是把後面那幾個船兵嚇了一跳。
“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這神武侯身居高位,獨攬大權久了,或許就有一點專橫的心思,咱們先過去看看。”
江易看了看四周,發現那校場上零零散散地站在幾個人,都比較年輕,似乎就是靖海軍的士兵,但是卻站無站相,坐無坐相,並且身上的兵服衣甲穿得很是凌亂,三三兩兩聚集在一起閒聊,愜意地曬着太陽。
一般兵營,五更天就開始鳴鼓,吹號子,然後開始一天的操練。
現在還是清晨,海上的霧剛剛散去不久,其他兵營都在緊張地操練着,唯獨這靖海軍,沒有一點動靜,軍紀非常閒散。
整個靖海軍,充滿了一股烏煙瘴氣的味道。
江易一行人走過來,居然沒有遭受到任何阻止,暢通無阻地進入了校場中央。
終於,有幾個士兵閒聊之間,注意到了他們,腳步拖拖拉拉,走上前來:“你們幾個是什麼人?來靖海軍有何貴幹?”
“這裡是靖海軍?我以爲是菜市場呢?”江易冷笑道。
“你說什麼?”這幾個士兵聽到這話,頓時怒目而視,但是卻沒有戰士血性,不敢動手。
靖海軍是滄州大營的一個番號,這些士兵隸屬於靖海軍,當以此爲榮,現在有人侮辱靖海軍,就等於侮辱他們,這種氣都能夠忍下,可見鬆散到了這個地步,如果上了戰場,恐怕會棄主將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