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風高,有一輛灰色的桑塔納在夜色中,疾馳而過。最後,在一棟醫院大樓門口,停了下來。
張逸傑帶着孫宇和楊啓發二人,直奔住院部而去。
住院部,六樓,有一男一女,傲然挺立,把守在一間病房門口。
他們如同木樁一般,定在那裡,目不斜視,然而,他們的耳朵,卻高度警惕,走廊上的任何風吹草動,都在他們的掌控中。
這是兩個盡職盡責的刑警!
忽然,走廊的另一頭,有急切的腳步聲響起,兩人的眉頭一揚,轉頭望去,有三個人,直奔他們而來。
一個身姿挺拔,一個魁梧健壯,一個消瘦陰沉,當他們看清來人是誰,長長地呼了口氣!
“張隊,楊副隊!”男刑警迎了上去。
“現在是什麼情況了?”開口的是楊啓發,他知道大概,但具體情況不太清楚。
“人救過來了,因爲失血過多而休克,幸虧他手下報案,及時趕到,現在人已經醒了!”女刑警回答,她的眼睛,卻一直看着張逸傑,明亮無比。
“好!我們去看看!辛苦二位了!”
張逸傑推開房門,一眼便看到,病牀上,躺着一個萎靡不振的中年男子。
他一頭長髮,滿面鬍渣,看到張逸傑等人走進來,微微眯眼,隨即側過身去,頭對着牆壁。
此人,便是張天豪。
張逸傑徑直來到牀邊,隨意拉一張椅子,看着他的後背,沉默不語。
孫宇和楊啓發站在其後,看着張天豪這態度,臉色越來越難看。
“聊兩句?”過了半晌,張逸傑打破沉默。
然而,張天豪依然側身對着牆壁,對張逸傑的話充耳不聞。
“不想說話是吧!”張逸傑站起來,“那我走了,你繼續睡吧,等你傷好了,就瘸着腿去坐牢!好自爲之!”
“給我一支菸!”
就在張逸傑將要轉身而走的時候,張天豪翻過身來,忽然開口。
“你!你這個痞子,別得寸進尺!”
孫宇忍無可忍,準備撲上去,卻被楊啓發攔住了他,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才頓下身來。
“一直是你收拾別人,現在被人收拾一頓,滋味不好受吧!”張逸傑點燃一支菸,放在遞給張天豪。
“出來混遲早要還的,早就預料到會有這麼一天,只是沒想到,被一個黃毛丫頭擺了一道!”
張天豪深吸一口煙,他想到的,卻是那個可怕的青年,他如同一隻鬥敗了的公雞,失魂落魄。
“說說吧!具體怎麼回事?”張逸傑淡淡地說道,微微擡起手,身後的楊啓發,拿出一個本子,開始記錄起來。
“我知道,你把我放出來,有目的,必然會有人監視我,所以,在一家商場,藉着人多,我把你們的人給甩了……”
張天豪繼續說道:“我的案底很多,只知道被盯上,混不下去了,想跑路,但我的店被你們封了,沒有收入來源,所以……”
“所以你就綁架了柳夢然的弟弟要二十萬?”孫宇接過話來,嗤笑一聲,“你做這麼久,會沒錢?”
張天豪瞥了孫宇一眼,神情苦澀:“我那個店,表面是我的,但我沒有什麼油水!那些……姑娘,接客的收入,分去三成給她們,剩下的,我還要上交八成……”
“上交?”張逸傑沉聲道,“上交給誰?”
“我不知道……”
“不知道?”孫宇大怒,“你逼良爲娼,敢撈黑心錢,上交給誰,你不知道?混賬!”
張逸傑回頭,掃了孫宇一眼,擺擺手:“你既然不知道是誰,你是怎麼把錢上交給他們的?打銀行卡上麼?”
“不是!這種錢,怎麼可能去銀行!都是現金交易!”張天豪搖搖頭,“他們每個月,都會派人不定時來過來收取!”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我們是不會直接見面的,如果有事,他們會用電話通知我,就算他們來收錢,我只是把準備好的錢,直接放在某一個地方,他們的人直接過來取!”
“他們就不擔心,你黑掉他們的錢,或者,別人冒充黑掉他們的錢?”
“沒人敢!”張天豪肯定說道。
“是麼?”張天豪目光一凝,他想起很多事情。
這一天以來,他把整個金都匯的人,都傳過來,嚴格審問過一遍,沒有得到關於婺江浮屍案有用的線索。
從他們的口供得知,他們沒有一個人知道歡兒,甚至,連王尚槐的名字也很少有人知道。
除了爲數不多的管理層人員。
而這幾個所謂的管理層人員,直接接觸到的人,是王尚槐,對於歡兒,幾乎一無所知。
從王尚槐妻子的口供中,他才知道,王尚槐背後的人,也是通過電話,直接掌控。
這種情況,與張天豪的如出一轍。
而且還有一個共同點,他們都很害怕,這背後的人。
王尚槐如此,張天豪亦是如此!
這背後,必然有一股隱藏得很深,且錯綜複雜的龐大地下勢力!
不同的是,王尚槐也許知道了很多,所以他死了,而他知道的那個人,就是歡兒。
葉小雯因爲在金都匯上班,又是王尚槐的情婦,所以也知道一點點。
而張天豪,到現在還活着,只有一個原因,此人,是個小嘍嘍!不值得別人親自動手殺他!
張逸傑看着他,有些失望,隨即轉過話鋒,繼續問道:“說說吧,今天下午,發生的事情!”
“有什麼好說的!”張天豪把煙熄滅,“很簡單,柳夢然帶來一個人,把我給弄殘廢了!”
“這個人長什麼樣子,也是他用槍傷了你的麼?”
“這一點,我手下不是告訴過你們了麼?還用問我嗎?”
“叫你說,你就說,哪來那麼多廢話!”孫宇開始不耐煩起來,他越看越覺得,張天豪很是不順眼。
“柳夢然帶來那個人,很好認,身高一米七左右,臉上有個傷疤,但傷我的,另有其人!”
“哦?”張逸傑眉頭一挑,“見過傷你的那個人長什麼樣了嗎?”
“他躲在暗中開槍,我怎麼會見過?”
“據我所知,那家廢棄工廠,距離左右兩側的山林,也不過三四百米遠!”孫宇嗤笑道,“你們那麼多人,又是自己選的交易地點,就沒想到過在那裡埋伏?”
“我兩座山都安排人了,可能是被暗中的那個人撂翻了,怎麼,你們沒有在那裡發現被打暈的人?或者屍體?”
張逸傑聞言,掃了身後的兩人一眼,從手機,翻出一張照片,遞給張天豪!
“是這個人嗎?”張逸傑打量着他的神色,問道。
張天豪沒有說話,但他的眼睛急劇收縮,幾乎眯成一條縫,咬牙切齒。
張逸傑把手機收回來,看着張天豪的神色,他已經確定無疑,與柳夢然一起去廢棄工廠的,是吳志遠!
只是,另外一個人,會是誰呢?
他想着,站起身來,往門外走去,事情已經很清楚,沒有問下去的必要了。
孫宇狠狠地瞪了張天豪一眼,與楊啓發一起,跟在張逸傑身後,走出房門。
“張隊,接下來我們怎麼做?”剛一出門,孫宇便迫不及待地問道。
“一,再找兩個人,直接在病房內,看好張天豪,以免他自殺!不能讓任何一個人陌生人,接觸他,就算是醫生,也要嚴格檢查其身份。”
“這種人渣,他會自殺?”孫宇嗤之以鼻。
“聽張隊說完!”
楊啓發低喝一聲,對於孫宇的脾氣,他感到很無奈。但他卻聽懂張逸傑的話了,這不是防止張天豪自殺,而是,防止有人逼他自殺!
這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
“第二,立即聯繫貴州安城警方,讓他們查一下,鄭勇這個人,是不是已經離開安城了!”張逸傑繼續說道。
“貴州安城?鄭勇?”楊啓發邊走邊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張隊是說……”
“嗯!不錯!”張逸傑讚賞地看了楊啓發一眼,“此人,是吳志遠的好兄弟,如果他也來婺城了,如果今天下午在廢棄工廠的那個狙擊手是他,那事情,可就大了!”
“事情大了?怎麼說!”孫宇問道,他到現在還是一臉茫然。
“鄭勇此人,我雖然沒有直接接觸過,但我在渝城的時候,他也在!我以前只知道,此人身手極爲了得,沒想到,槍法還這麼厲害,更重要的是,這個人除了吳志遠,誰都不服!一個吳志遠就夠難對付的了,要是再加上這麼一個人……”
張逸傑說着,神色凝重,在渝城,他還記得,就是這兩個人,就在他眼前,把一品堂炸爲平地。
要是此人與吳志遠一起,在婺城攪風攪雨,後果他不敢想象。
“還有呢?,張隊!”楊啓發臉色也不好看,繼續問道。
“歡兒!”張逸傑沉聲說道,“通知信息處的同志,把歡兒的資料,全部調出來,所有的,越詳細越好!然後,盯死她!”
張逸傑對於歡兒,有很深的忌憚,甚至,超過吳志遠。
他說着,三人已經來到醫院門口。
正在這時,張逸傑的手機響起,他拿起手機,看到是劉天峰打來的,他按下了接聽鍵。
“喂?劉局,有事嗎?”
“是這樣的,小張,今晚記得接於靜來我家,別再拖了啊!你這樣,委屈了人家可不好!”
張逸傑掛了電話,想起那個知性大方的女人,臉上難得露出了笑容。
他來婺城這幾天,一直忙着辦案,倒是冷落了她,想起來,心裡愧疚不已。
再不停留,他走進車裡。
“去凱旋賓館!”
……
凱旋賓館,位於城南的一條偏僻小道上,很是不起眼。
這裡燈光暗淡,街上的很少。
張逸傑下車,與孫宇二人打過招呼,急匆匆地往自己的房間而去。
想起要見到她了,她的笑容,越來越甚,一臉柔情。
“小靜,我回來了,看我給你帶什麼好吃的來了,這可是……”
他推開房門,那不足五十平米的房間,一目瞭然,一張牀,一扇窗,一臺電視,一個衛生間。
然而,沒有見到他熟悉的那個人。
他的笑容,頓時僵在臉上。
“小靜!”張逸傑嘶吼一聲。
於靜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