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正濃,街上的行人漸少,只有風不停地吹,輕拍着千家萬戶。
這是一個朦朧而冷清的夜。
很多人已經進入了夢鄉,很多人卻一直在忙碌着。
公安局,燈火通明。
一道霸道絕倫的身影,從公安大樓裡,走了出來。
他腳步沉穩,神色陰沉,每向前一步,他的臉色便難看一分,直到走到公安局門口,他的眉宇上,已經是烏雲壓頂。
“項雲飛!”他頓住了腳步,回過頭來,盯着公安大樓九層,殺意騰騰。
毫無疑問,此人便是陳定海,他在公安局,項雲飛以保護他安全爲由,強行扣留他,安排人對他輪番審問,不管他說與不說,都狂轟亂炸,幾乎連他祖宗十八代都翻過來問了。
這哪裡是追查白天狙殺他嫌疑人的信息,這是要把他的根底摸清楚,很明顯,項雲飛是針對他故意爲之,根本不在乎狙殺他的人是誰。
一波人剛走,一波人又來,這哪裡是審問他,這哪裡是協助調查,這分明是故意噁心他,刺激他,折磨他。
說到底,這是殺他銳氣!
從中午到天黑,一直到現在,都十一點過了,他在公安局,已經呆了十多個小時,這對他來說,是從未有過的事情,這簡直是奇恥大辱!
“項雲飛,你要玩,我陪你!”
陳定海清楚的記得,他臨走的時候,項雲飛把一張卡片砸到他面前,卡片上,有一排觸目驚心的血紅字樣:生而爲人,對不起!
這種卡片,他在他死去的手下、那個飯店總經理的身上見到過,這幾乎是一模一樣。
他何嘗不懂項雲飛的意思,這無非是告訴他:你不說,我也能調查出此人是誰!
項雲飛無非是在警告他:你的一舉我一清二楚,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想起走的時候,項雲飛一副風淡雲輕的表情,陳定海臉色更加難看了。
他這是自討苦吃,好好的,幹嘛非得來公安局找罪受?差點被人一槍狙殺了不說,還遭受項雲飛羞辱。
“你等着!好戲纔剛剛開始呢!”
陳定海轉過身來,神色慢慢地恢復平靜,看着茫茫夜空,他的眼睛,也變得深邃起來。
他上前一步,準備往外走去。
然而,他剛走兩步,臉色再次變得難看起來。
一個英武非凡的青年,揹負着雙手,朝陳定海而來,他的腳步看似緩慢,卻在轉眼之間,出現在陳定海面前。
他攔住了陳定海的去路,他的眼睛,如同億萬星辰,銳利而奪目,死死地盯着陳定海。
“張、逸、傑!”陳定海看着一字一頓,咬牙切齒。
他沒想到,剛剛走出公安局,會遇到此人。顯而易見,此人已經在此等他多時了,就等他走出公安局。
“陳總好眼力,從沒有見過我,卻第一眼就認出我來了,佩服佩服!”張逸傑淡淡地說道。
他的話,說得很隨意,很是漫不經心,然而,他的目光,卻若有若無的鎖定陳定海,使之不敢妄動。
“你攔我做甚?”
陳定海低喝一聲,他腳步剛移動一步,張逸傑便隨之移動一步,他根本無路可走。
當然,他還有一條路,那就是退回公安局,但,這可能嗎?
張逸傑正巧不巧,出現在此地,很明顯,是有人給他通風報信。
再者,他是什麼人?需要公安局的庇護?那不就是一場笑話了麼?
“怎麼,怕了?”張逸傑聲音冷淡起來,“現在知道怕了,當初幹嘛爲非作歹,惡事做盡?還做得那麼絕?”
“證據呢?你要是有證據,可以抓我啊!”陳定海冷靜下來,“哦,我倒是忘記了,你現在已不是公安人員了!”
“說得對!我現在已經不是公安人員了,那就更好辦了,我要對付你,不需要證據!”張逸傑踏前一步,逼視着陳定海,“你今晚應該感到慶幸,來的人是我,而不是別人!”
“你要如何?”陳定海嗤笑一聲,指着公安大樓,“抓我進去麼?”
“你不是動不動愛綁人麼?陳曦是你綁的吧!我老婆也是你綁的吧!”
張逸傑冷聲道,“既然如此,我也讓你嚐嚐被人綁的滋味,不知道你突然失蹤了,歡兒會不會着急!”
“放肆!你敢!”陳定海面色鐵青,此人根本不把他放在眼裡。
他的目的一目瞭然,他來此,就是把自己抓了,用來挾持歡兒,把他的老婆換出來。
他沒想到,此人剛剛脫下警服,就變得如同土匪一般。
竟要在公安局門口綁架他?簡直是狗膽包天!
“放肆?我看放肆的是你吧!殺人放火,擄**女,不把人命當回事,視國家法律如無物!你還有臉說了?既然你敢做初一,就別怕別人做十五!”
目光一凝,張逸傑伸手向陳定海抓去……
然而,陳定海一點也不慌張,看着張逸傑的手越來越近,他的臉上,露出一絲嘲諷之色。
“你碰他試試看?”
一道清冷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張逸傑的手僵在半空中,有一把槍,已經頂在他頭上。
歡兒一身紅衣,突兀地出現在張逸傑身後。
她的臉上,冷豔如霜,當她的目光瞟過陳定海一眼時,纔會露出一絲柔色。
“你碰他,我殺你!”歡兒用力一頂,她拉響槍栓,手指搭在扳機上。
“海叔,走!”
“海叔?我看他是你男人吧!大半夜還在等他,你真是夠體貼的啊!一對狗男女,人少裝模作樣,人後亂 倫通姦!不是要殺我麼?動手啊!”張逸傑絲毫不懼,大聲喝道。
他纔不相信,在公安局門口,歡兒敢動手。
張逸傑肯定,公安局裡的某個角落,此時正有人盯着這裡的一舉一動,歡兒要是敢動手,絕對跑不了。
“年輕人,你太嫩了!”
陳定海湊到張逸傑面前,伸出手來,輕拍着他的臉,“她是我女人,又如何?”
“以後,嘴巴給我放乾淨點,你可別忘了,你老婆現在生死未卜,做人,要識時務!”
陳定海說着,深深地看了張逸傑一眼,大搖大擺地,從張逸傑身邊走過。
“咯咯咯!張隊長,是不是知道我是別人的女人,嫉妒了呀,那我等你來找我啊!只要你有本事,抓得到我,我任你處置哦?我走了,別送啊!”
歡兒的槍口離開張逸傑的後腦勺,聲音越來越遠,張逸傑轉身過來時,紅紅的身影,已經鑽進一輛紅色的路虎車裡,只聽一聲輕鳴,車子揚長而去。
“歡兒!”張逸傑握緊拳頭,這是他與歡兒第三次交鋒,而每一次,都被歡兒壓得死死的,不是他無能,而是他心有顧忌,歡兒卻可以肆無忌憚。
死,誰人不怕?但他更怕的是,於靜因爲她遭受折磨,哪怕心有不甘,他也只能任由歡兒離去。
“金星大道,天靈大廈!”
張逸傑低聲喃喃,挺拔的身影,消失在公安局門口。
夜色正濃,有車燈劃破長空,一輛紅色的路虎車,跨過婺江,直奔城東而去。
車上,陳定海與歡兒相互沉默。
直到路虎車走進金融中心,高樓大廈之間,有一盞街燈映照在歡兒臉上,她終於開口。
“沒事吧!”她輕聲說道,然而陳定海還有回答她,依然板着臉。
шωш _ttκΛ n _¢〇
她繼續說道,“他開槍後,我才知道他的位置,我沒想到,他如此大膽,敢在公安局動手!是我大意了,低估了他!”
“我沒怪你!”陳定海的臉色有所緩和,“不過,餘家這個孽種,我們必須儘快找出來,每次都被他算得死死的,留着早晚是個禍害!”
“放心!把婺城翻過來,也要找到他!”歡兒沉聲說道。
“吳志遠和張逸傑,暫時別去碰他們,有陳曦和於靜在手上,兩隻無頭蒼蠅而已,他們不敢怎樣,先把餘家這個雜碎找出來處理掉再說!”
“通知所有人,開個會,項雲飛既然想玩,我陪他玩到底!”
“你……你要幹什麼?”歡兒顫聲道,陳定海說的開會,她一清二楚,這種會議,好幾年沒啓動了。
而每一次開啓,必然會帶着一陣血雨腥風。
“放心,沒事!”
陳定海笑了起來,撫着她的臉說道,“項雲飛不是想破案麼?想拿我立威麼?”
“那就弄幾宗案子給他破,他今天讓我難堪,我要把他們全部搞得焦頭爛額!我看他能破幾宗案子!我倒要看看他能又拿我怎麼樣!”
“我要告訴他,這裡,是婺城,是我的婺城!”
……
婺江邊上,有一棟公寓,有一層樓,依稀透露出點點燈光。
陳曦站在窗前,望着江畔,隨着江畔上的人越來越少,她的心,也漸漸沉寂起來。
每次睡不着,她都來到窗前,望着遠方,這已經成了她的一種習慣。
於靜坐在牀頭上,一臉心疼,卻又無可奈何。
經過短時間的相處,她對陳曦的性格,有大致的瞭解了,這是一個外表嫺靜,內心卻倔強無比的女人。
她之所以時常站在窗前,是因爲她在等人,等着那虛無縹緲的希望。
“姐,你說他們現在會在幹嘛呢?”陳曦回過頭來,忽然開口。
“誰知道呢!”於靜有些悵然若失。
“他一定在想我!”
陳曦摸着脖子上的玉觀音,無比堅定,她突然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