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逸傑!”吳志遠握緊拳頭,任憑兩個特警把他押進車裡。
直覺告訴他,這一定是張逸傑的手段,也只有張逸傑,對他最爲了解,知道他會來海天酒店。
夜色茫茫,此時此刻,吳志遠的心沉寂如水,猶如蒼茫的黑夜,黯然而愴然。
他,被抓了!
他想過自己有被抓的一天,但沒想到是此時此刻。
因爲他還沒找到陳曦!
“我要逃走!”吳志遠目光掃視着四周,然而,此時他左右兩側,有兩個特警,都抱着槍,全神貫注地盯着他,還有他對面,同樣有三個警察,都是全副武裝。
其中一人,正是孫宇!
他根本沒機會逃走!
警車緩緩而行,往公安局而去,車裡,鴉雀無聲,沉悶而壓鬱。
路兩邊的建築物在不斷倒退,如同走馬觀花一般,浮光掠影,吳志遠不由得一陣恍惚。
算起來,從他到成都開始,直到現在,也不過兩月有餘,然而,也就是這短短的兩個多月,他的人生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最重要的是,這期間,他和陳曦的相遇、相識、相愛。
在這之前,他有太多的風光,在老家,他是個英雄,算是個傳奇,他爲家鄉做了很多事,同時,他也是那個古老而封閉的村寨第一個走出去大學生。
很多人視他爲榜樣!
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之所以上大學,只是爲了奶奶的一個宿願,他之所以一直躲在上海,不回家,只是因爲,他以爲,母親已經過世了,奶奶也走了,家,不再是家!
他在東北,見慣了太多的家破人亡,他不想再回去那個支離破碎的家庭。
其實,他從來都不是爲了自己而活。
直到那天,他從廢墟底下,把她挖出來。
他仿若認識她很久了!
她叫陳曦!
陳曦!晨曦!
他是在晨曦初開時,認識她的!
從那時起,她就是他的希望!
然而,她不見了,他要找到她!
他要的很簡單,卻沒想到,要找到她卻如此艱難!
他想起那個夢,他騎着馬,在一望無際的大草原上奔騰,他聽到一個聲音在呼喊,不停地呼喊。
那是一個姑娘,她頭戴銀環,着花邊霓裳,這是一個清麗脫俗的彝家姑娘。
他想把她拉上馬,卻夠不着她。
然而,她的聲音,一直如影隨形。
最終,他奮力嘶吼,終於把他拉上馬。
“遠哥,我等你很久很久了!”
這是她對他說的一句話。
“小曦,我帶你回家!”他說。
她伏在他的後背上,抱着他,她的手,很緊,很緊。
直到,她聽到那匹黑色野馬的悲鳴,她才發現,她竟然在萬丈深淵的半空中。
他竟然把她舉起來!
她穩穩地落在彼岸,他卻墜入了萬丈深淵。
……
“一切都是命麼?任我怎麼做都於事無補麼?”
警車繼續行駛,吳志遠把思緒收回來,他聽到一掠而過的風聲,嗚嗚嗚的響,仿若,有一個人在悲鳴,仿若,有一個在吶喊!
“不!我不能認命!既然,天道不公,那我就把這天捅破一個窟窿!就算是死,我也要找到你!”
吳志遠再次握緊拳頭,他的目光,變得堅定起來。
他再次打量四周一眼,周圍的警察依然全神貫注地盯着他。
“還真的拿我當重犯了?”吳志遠心裡想道,“張逸傑,你以爲這一局你贏了?不!陳曦沒有找到,於靜也沒有找到,其實,我們都輸了!”
吳志遠思量着,心裡慢慢恢復平靜,他閉目養神起來。
“嘟嘟嘟!”恰在這時,有電話響起。
孫宇拿起手機,聽了片刻,立馬勃然大怒。
“什麼?”孫宇怒吼,“你說唐風和吳雨蝶逃跑了?”
吳志遠眉頭一挑,突然睜開眼睛,看着孫宇,眼睛裡,發出奪目的色彩。
“你們幹什麼吃的!”孫宇雙目漸漸赤紅,“你們八個警察,竟然被他們兩個人,就兩個人!搶槍打傷,還讓他們開着警車跑了?”
“啪!”孫宇怒吼,把手機砸在地上。
“你也想逃?”孫宇盯着吳志遠,“看好他,若敢妄動,就地擊斃!”
“你是不是很不服?”吳志**靜地說道。
“不服?”孫宇一愣,“我不服你什麼?”
“離人醉!”吳志遠漠然說道。
“混賬!”孫宇騰聲站起來,掏出槍,指着吳志遠。
“那就是了!”吳志遠輕笑起來,語氣不鹹不淡,“那晚在離人醉酒吧,我出手太快,不小心傷了你,讓你在那麼多同僚面前出醜,不好意思啊!你現在想公報私仇,也是情有可原的!”
“我公報私仇?”孫宇瞪大眼睛。
“不是嗎?”吳志遠繼續說道,“要不然你怎麼會說,讓他們將我就地擊斃?”
吳志遠湊上前去,頭頂在孫宇的槍口上:“不是恨我麼?現在就可以一槍殺了我!來啊!”
“你……”孫宇手腕一顫,急忙把槍收回來。
“你們是公安,如果你們懷疑我犯法,有執法權,但我現在被拷着,對你們沒有威脅,是誰給你權利,在我沒有被定罪的情況下,將我就地擊斃?”吳志遠怒吼。
“哦!我知道了!”吳志遠語氣平緩下來,“你心裡咽不下這口氣,不只是因爲我在離人醉羞辱你,更是因爲,你知道,你根本沒有能力抓到我!”
“我沒能力抓到你?”孫宇冷聲說道,“你今天,就是我帶隊抓的,我也跟你說實話,我今天主要就是針對你,就是要抓你,你又如何?”
“不是你!”吳志遠搖搖頭,閉上眼睛,不再理會孫宇。
“什麼意思?”孫宇問道。
吳志遠沉默。
“我問你,什麼意思!”孫宇撲上前去,抓着吳志遠的衣領。
“張逸傑!”吳志遠睜開眼睛,平靜地說道,“在這個世界上,只有張逸傑能抓到我!你不行,楊啓發不行,項雲飛……也不行!”
“你……”孫宇頓時說不出話來,仿若失去了所有力氣,頹然坐回原來的位置。
“看來,我猜對了,果然是你,張逸傑!”吳志遠在心裡說道。
他擡起頭來,望着窗外,這才發現,他已經來到了落日大道上。
正前方,有一棟壯麗恢宏的大樓,已經遙遙在望。
有幾個大字,立於大樓之上,在璀璨的燈光中,熠熠生輝。
“人民公安?”吳志遠目光一凝。
公安局,到了!
這裡,他曾經來過!
那時,爲了得到歡兒的資料,他獨身一人摸了進來。
而這次,他再次來到這裡,境況完全不同。
他是被抓,他成了,一個待審的犯人!
“走,下車!”孫宇冷哼一聲,率先走出車裡。
吳志遠默然,任憑兩個警察押着,走進公安大樓。
……
審訊廳,蕭然四壁,只有一張桌子,幾張椅子,一盞刺目的白熾燈。
還有,一塊寬大的單面鏡!
這裡,不通風,壓鬱而窒息!
吳志遠面無表情,靠在一張椅子上,閉目養神。
來到這裡後,孫宇就拂袖而去。
他一個人被關在這裡,已經半個小時了。
他知道,門口,有兩個特警在把守!
他更知道,他對面的那塊鏡子後面,有一個人,在觀察他的一舉一動。
他沒時間,沒時間在這裡耗着。
他不能被困在這裡!
然而,此時此刻,他只有等,等一個機會!
此時此刻,他的心,古井無波,他知道,會有人來!
果不其然,這時,審訊室的門,開了。
一箇中年男子,走了進來。
他的身後,跟着兩個青年,一個魁梧,一個消瘦。
吳志遠緩緩睜開眼睛。
這兩個青年,他認識,正是孫宇和楊啓發二人。
他的目光,落在中年男子身上。
這是一個溫文爾雅的中年男子,眉宇之間,卻透露出果斷與霸決!
“公安局局長,項雲飛!”吳志遠第一時間就有了判斷。
項雲飛來到吳志遠對面,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隨後坐下。
“吳志遠,貴州布依族人,22歲,今年大四,聽說,你準備考研?”
“項局長,開門見山吧!”吳志遠打斷項雲飛的話,不鹹不淡地說道。
“好!爽快!”項雲飛大笑一聲,“那我就不繞彎彎了,說吧,把你知道的都如實招來!”
“沒什麼可說的!”吳志遠說道。
“那好!”項雲飛搖搖頭,眼睛裡閃過一抹失望之色,從文件袋裡,拿出一把小刀,“這是從你身上找到!”
“哦!”吳志遠漠然。
“你以爲,你用這把刀殺人,血跡沖洗乾淨,就可以洗去,你身上的罪孽麼?”項雲說道,“和諧大道上,你一連殺了五人,以爲我們公安局是瞎的,不知道?其中三個,就是被這把刀割喉而死,這點,很快就可以證明!”
“你以爲你在幹什麼?你在殺人!你在犯罪!”項雲飛拍案而起,大吼一聲,眼睛凌厲無比。
“我,不是殺人犯!”吳志遠也站起來,迎着項雲飛的目光,冷聲道。
“當,一個社會,只有通過殺人來維護正義時,那麼,這將是這個病態的社會,賦予殺人者的權利!”
“放屁!”項雲飛怒吼,盯着吳志遠,他看到吳志遠一臉坦然的神色,他嘆了一聲,“你,沒得救了!”
此時此刻,項雲飛知道,吳志遠怕是什麼都不會說的了。
“你可以什麼都不說,可以!這是你的權利!”項雲飛無力道,“但,證據確鑿,你逃不掉法律的制裁!你要知道一點,這樣下去對你沒好處,更重要的是,你不配合,我們就很難,找到陳曦!”
吳志遠聞言,目光一閃,隨後,默然。
“既然你不願和我談,那好,我找個人跟你談,我看你,有什麼臉,面對他!”
項雲飛冷哼一聲,掃了孫宇和楊啓發一眼,一起往門外走去。
“你原本是個英雄!可惜了!”來到門口,項雲飛頓住腳步,嘆了一聲,隨後,審訊室的門,再次緊緊關上。
“首長,會是你嗎?”吳志遠痛苦地閉上眼睛。
整個世界,仿若,又只剩下他一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