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張逸傑,你他媽的拿我當白癡麼?你再敢上前一步,老子一槍崩了你!”
幽暗的小巷子中,餘多多舉着槍,歇斯底里,怒吼。
此時此刻,他的臉上,再沒有笑容,從他赤紅的眼睛裡,張逸傑可以看得出,他心裡的不耐與厭煩。
“好!我站住!”張逸傑頓住腳步,平靜地說道,“你不是怕我靠近你,對你不利麼?那又怎樣,你以爲你殺掉一個副市長,你逃得掉麼?”
“張逸傑,別人不知道你,我清楚得很!”餘多多冷聲道,“我怕你?我手裡有槍,你沒有!”
“你是不是通知項雲飛了?”餘多多嘲諷道,“所以故意在這裡拖延時間,就像……昨晚在醉香樓一樣?”
“你什麼意思!”張逸傑皺眉,“我早已經不是……”
“不是人民公安了,對吧!”餘多多打斷張逸傑的話,“真是好大的一齣戲啊,不是一直想抓我麼?幹嘛偷偷摸摸的,怎麼,意外啊!我不但知道醉香樓是你和項雲飛做的一齣戲,還知道抓捕唐風和吳雨蝶,也是你和項雲飛故意弄出來的,抓了又放,以爲我不知道?目的不是想抓我和志遠嗎?可惜,你是有點本事,卻沒有槍了,整個公安局,除了你和項雲飛,全是草包!”
“爲什麼?”張逸傑問道。
“爲什麼?”
餘多多大笑起來,隨後,收斂了笑容,一字一頓地說道,“因爲……昨晚……我也在離人醉!”
“什麼?”張逸傑咬牙切齒!
“其實,我就比你早到了一會兒而已,楊啓發那羣草包在醉香樓像無頭蒼蠅一樣搜捕我的時候,我就到了!”餘多多嗤笑道,“我看到你來了,一個人坐一張桌子,就離我不遠,可惜,你的心思都在別處,自然不會注意到我,你根本就不會想到,在你旁邊不遠處,有一個剛剛被你設計抓捕而逃掉的人!”
“所以……”餘多多繼續說道,“所以我看到了,看到項雲飛,一個堂堂公安局局長,竟然和你這個嫌疑犯坐在一起喝酒,我還看到了,你和項雲飛一起,前後包抄,圍捕那個摸包的,看到了你們對他威逼利誘,看到了你上了他的車,去往城北!我還看到了……”
“夠了!”張逸傑吼道,臉色變得難看無比。
他終於知道,今早香樟公園,吳志遠爲什麼沒去了。
讓張逸傑心驚的事,餘多多竟然知道項雲飛故意放走唐風和吳雨蝶!
也就是說,他已經知道,唐風是公安!
此人太過聰明,且做事不像吳志遠那般,他根本沒有原則,要是把這事捅出去,唐風絕對十死無生!
“怎麼,怕了?”餘多多揚起手來,看看錶,輕笑道,“你放心,歡兒是我死敵,與她爲敵的人,就是我朋友,唐風那個人呢?我也看得順眼,我不會害他?只要你別擋我的路就好!”
“餘多多,收手吧!”張逸傑沉聲說道,“想想你以前是醫生,想想你以前救過的人,想想你當初爲什麼不顧女朋友的反對,還義無反顧地參加救援隊去往災區!你現在,卻正在往相反的方向走,錯了,你走錯了!”
“我的路,我作主,由不得別人指手劃腳!”餘多多寒聲道,“我只怪我以前太過懦弱,明知我叔叔犯罪,不敢勸阻,他才落得慘死的下場!就是因爲我太過懦弱,人人都覺得我軟弱可欺,張口一句胖子,閉口一句廢物!在這個世界上,只有志遠從不嫌棄我,把我當朋友,其他人,沒有一個是好東西!”
“這就是你和吳志遠串謀起來,一個殺掉董清河,一個殺掉程興野的原因?你以爲把婺城攪得翻天覆地,別人就怕你了,你就了不起了?”張逸傑冷聲說道。
“董清河死了?我還沒準備去找他呢!”餘多多一愣。
“你不知道?”張逸傑也錯愕起來,隨後大怒,“你們還真是好朋友啊,心有靈犀啊!”
“我和他……還不知道……以後……還能不能做得成朋友!”餘多多眼中閃過一抹黯然之色,“張逸傑,看在你好歹是個人物,今晚,我放過你,你也別再糾纏我!”
“對不起,我是警察!”張逸傑再次邁開腳步,“我手裡沒槍,但心中有正義!”
“砰!”餘多多對着天空,扣動了扳機,隨後,槍口再次對準張逸傑,“這是警告,別逼我殺你!”
“餘多多,別再執迷不悟了!”張逸傑說道,“你就算殺了歡兒又如何?殺了陳定海又如何?你叔叔,已經死了!你現在回頭,還來得及!”
“回頭!”餘多多冷笑,“張逸傑,你很可悲!你看你現在像什麼?警察嗎?不是!罪犯嗎?也不是!你人不人鬼不鬼,你有什麼資格勸我回頭?有什麼資格在我面前說正義?”
“我沒記錯的話,你同樣也是孤兒吧!好不容易找了個老婆,終於有個家了,老婆卻被人綁架了,你明知是被歡兒綁架,不尋思怎麼把老婆救出來,在我面前誇誇其談勸我回頭?你說你可悲不?”
“住口!”張逸傑爆喝,“我的事,不用你來說!”
“怎麼,觸到你心事了?你是不是覺得你老婆已經凶多吉少了,就索性放棄了,索性甘願做項雲飛的狗腿子,把我們這種犯罪分子抓捕歸案,也是大功一件,以慰於靜在天之靈?”餘多多嘲諷道。
“放屁!”張逸傑怒吼,“我比你誰都還想救她,可人在歡兒手中,把她逼急了,我老婆能有好日子過嗎?你和吳志遠這樣折騰,我老婆和陳曦不但救不出來,反而更加危險,歡兒的性格反覆無常,你們在外面大鬧,不是把她們往死路上逼嗎?所以,我要阻止你,阻止吳志遠!”
“你錯了!”餘多多低沉道,“我是在幫你!”
“幫我?”張逸傑冷笑,“笑話!”
“不錯,幫你!幫你們破案!”餘多多說道,“只要把與吳雨蝶有關的人殺光,把這些人逼急了,讓他們感受到死亡的威脅,他們纔會站出來,指證歡兒和陳定海!程興野位高權重,他只要一死,和吳雨蝶有關的那些敗類,必定人心惶惶,爲求自保,一定會找上公安局的人,接打吳雨蝶和歡兒!到時候,你們有人證物證,歡兒和陳定海,早晚會落網!”
“他們那些人,只有把他們……打怕了,殺怕了,他們纔會有鎖顧忌,陳曦和你老婆,纔會更安全!”
“原來,這纔是你殺掉程興野的目的和原因!原來你是爲民除害啊!說得大義凜然!”張逸傑說道,“你既然知道我們爲什麼故意放走吳雨蝶,你就應該知道,歡兒和陳定海,從來都是暗中操控,從不出面,就算有些人能怕了,爲求自保,也爲未必能指證歡兒和陳定海!”
“這不關我的事!”餘多多再次看錶,“我只做我想做的事情,你還以爲我真的是爲你們着想啊!”
“你!”張逸傑雙目一瞪。
“好了,和你扯了半天,心頭也舒暢多了,這段時間剛好苦悶,謝謝了!時間應該快差不多了,孫宇那草包也快來了,那……我也該走了!”餘多多笑着說道,轉身而去。
“站住!”張逸傑再次邁開腳步,向前追去。
“砰!”一聲槍響,劃破長空,有一顆子彈飛出,在張逸傑腳下一公分之外,彈起一抹火花。
“我們都是孤兒!”餘多多的聲音傳來,“張逸傑,何必苦苦糾纏呢?只此一次,下不爲例!”
“混賬!”張逸傑眼睜睜地看着餘多多的背影消失在小巷子中,一腳踢在牆上。
他點燃一支菸,坐在街邊,久久不語。
“我是孤兒,但我和你不同!”張逸傑低喃,直到,街對面,有紅藍燈閃爍,有一道魁梧的身影,灰頭土臉,帶着一隊警察趕來,張逸傑起身,他的身影,也隨之消失黑暗中。
……
夜,深邃,寧靜!
婺江邊上,張燈結綵,卻不見一個人影。
夜已深。
“又過了一天了!”
一個窗口,一聲嘆息傳來,猶如清冷的夜風,無助而悲涼。
有風拂過,掀起她的白色薄衫,三千青絲隨風而起,清麗的臉龐上,泛起一抹蒼白。
“小曦,你怎麼又來這裡站着了?這裡風大!”於靜來到陳曦身側,把一件外套,披在她身上。
“今晚的星星真亮!”
陳曦仰望蒼穹,淺淺一笑,露出亮晶晶的小虎牙,“靜姐,我覺得,這其中有幾顆,是阿爸阿媽的眼睛,他們在看着我!”
“你這丫頭!”於靜握着陳曦的手,眼睛裡,閃過一抹疼惜,“他們在天之靈,也希望你好好的!我們不是說好的嗎?以後,有什麼事,一起面對,我相信,我們早晚會逃出去的!”
“姐,你說,那裡是天堂嗎?”陳曦指着一顆最亮的星,說道。
“我不知道……”於靜搖搖頭,“我只知道,我們必須好好的活下去,你不是說過嗎?活下去,纔有希望!”
“在地獄中,仰望天堂!”陳曦低喃道。
恰在這時,那顆最亮的星,越來越亮,在茫茫星空中,拖起一條長長的尾巴,最後,在陳曦眼中,越來越遠,直至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