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張逸傑的心情非常糟糕。
他,沒有抓住吳志遠。甚至,連吳志遠的一根頭髮也沒找到。
三天,今天已經是第三天了,他一直等着,等着吳志遠鑽進警方的口袋中,他一擊制勝。
然而,吳志遠卻仿若憑空消失了一般,無蹤無影。
原本,他找了一家農舍,在一條交通要道守株待兔,只要警方一發現吳志遠的蹤跡,他可以第一時間增援。
他深知吳志遠的可怕。
甚至,他算計過,如果吳志遠出城,往西而去,必然要過他這條路。
實際上,往西去的各個交通要道,已然被警方嚴密監控,如果吳志遠當真出現,插翅難逃。
爲了這次的抓捕行動,張逸傑可謂是煞費苦心。
因爲,他的身份,很是尷尬。
表面上看來,他已經不是公安人員。
他的任務,只是暗中追蹤吳志遠,而不是聯合警方進行抓捕。
這一次,他聯繫了上面那個人,一番口舌之後,他還拍着胸脯保證,吳志遠必然西去。
且,他明確告訴那位,救楊馨的就是吳志遠。
這次行動,得快。
如果換做是他,剛剛暴露行蹤,必然馬上離開。
那位答應了,聯繫當地警方,各個部門聯合起來,抓捕吳志遠。
這次行動,可謂是雷厲風行,聲勢浩大。
當地警方也沒想到,救楊馨的那個無名英雄,是一個通緝犯。
而後證明,這事的確是真的,目擊者太多了,通過他們的描述,救楊馨的那個人的樣貌,體態特徵,包括做事風格,無不與那個可惡的通緝犯相吻合。
可悲的是,上一秒鐘他們還開招待會,大肆宣揚這是一個見義勇爲的英雄,還說,要大家以此人爲榜樣。
爲此,每個警察,心裡都瞥了一口氣。
他們破獲了一宗大型團伙傳銷案,正慶功呢,竟然生生錯過一條漏網之魚,而且,還是一條大魚。
所以,個個都摩拳擦掌,有不抓到吳志遠,誓不罷休之勢。
無論是城裡,還是郊區,還是各個路口,到處都是警察,四處嚴查過往人羣和車輛。
然而,最終,他們一無所獲。
他們不知道的是,在他們慶功的時候,吳志遠已悄無聲息的離開了西安。
這次行動,可謂是雷聲大雨點小,虎頭蛇尾。
三天了,有許多人開始抱怨起來,這浪費了很多資源,人力物力不說,連抓捕之人的一根頭髮也沒見着。
他們不否定這次行動的必要性,通緝犯,而且還是一級通緝犯,自然要抓。
但這次行動,分明有問題。
更重要的是,這次,他們的面子已經丟光了!
他們開始追究這次行動的發起者。
這自然是無果而終。
因爲,這是上面的人親自定計。
張逸傑自然清楚這點,他也聽聞了很多怨聲。
這次行動,自然是他的計劃,重點在西,東面自然忽略。
上面的人,也是按照他的方針而發的命令。
怎知,卻是這樣的結果。
吳志遠依然沒抓着。
今天,大多數警力都撤回來了,張逸傑也返回了西安城。
茫茫大街,他倉皇行走。
他知道,這次,真的失敗了,徹底失敗。
吳志遠必然逃遠,他不可能在此地久留。
但張逸傑始終想不通,吳志遠會逃往哪裡。
但現在,他不得不開始懷疑,吳志遠,未必除了西藏,無處可去。
興許,他救了楊馨,就是故意而爲之。
吳志遠的本事,完全可以等到在一個無人的巷子中,悄然無聲地把楊馨救下,他既然來到西安,完全沒有必要暴露行蹤。
一個通緝犯,若不是到絕境,絕不會在衆目睽睽之中救人。
那,只有一個理由。
他是故意如此,且有絕對的把握脫生。
爲什麼?以此來造成他要西去的假象。
實際上,他是往相反方向而去。
“吳志遠!”張逸傑握緊拳頭。
他又一次,讓吳志遠逃走!
而這次之後,很難追蹤到吳志遠的消息了。
他自以爲了解吳志遠,同樣也推算過,吳志遠東南北都不能走,那隻能往西。
可這次行動證明,他錯了,錯得離譜。
想到這裡,張逸傑鬆開拳頭,忽然之間,他覺得好累。
輕嘆一聲,他絲毫顧不得形象,頹然無力地坐在街邊。
十月的西安,有些淒涼。
大街上,枯枝敗葉四處亂飛,猶如此時此刻張逸傑的心情。
此時此刻,他多希望,身邊有一個人,爲他指明方向。
他迷路了。
香菸繼續燃燒着,紅了張逸傑的半邊臉,他一直堅毅而執着的眼神,已經不見了。
現在,頹廢而無力。
“小妹,你要是在,多好啊!你爲什麼幫他不幫我啊!”張逸傑慘笑,這是第一次,他怨天尤人。
不由得地,他想起一個人來,一個空靈出塵的苗族女孩。
他不由得打開手機,翻出一條短信:
“大哥乃真英雄,秋夢常以爲榮,但,既然是大丈夫,決不可如此瞻前顧後……”
“小妹以爲,邪少唐風,乃天縱之才,此西去,當有一劫,卻生命無憂,大哥勿憂……”
“至於志遠歡兒等輩,小妹猜測,他們既然在此遭遇圍捕,定不會久留於湘……”
“小妹想說的是,世上犯罪者千萬,大哥何必執着於一人,再者,志遠已然逃離,茫然不知所以,想判斷其去處,很難……至於歡兒,此人心高氣傲,於此吃了大虧,很是狼狽,她定然會回婺城,那是她的據點,以此爲基,她才能遊刃有餘……”
“如何決斷,大哥自有斟酌,小妹不再多言,我已經決定,明日返校,還請大哥多多珍重!勿念!”
“小妹!”看完短信,張逸傑心裡一震。
這條短信,張逸傑看過,當初他以爲,葉秋夢是勸他不要追捕吳志遠,這是重點。
現在,他意會到葉秋夢另有他意。
她早知道,他抓捕吳志遠,會無果。
且,歡兒會返回婺城,這纔是重點。
原來,她是要告訴他,抓捕歡兒纔是重中之重,她纔是罪魁禍首。
無不證明,葉秋夢的話,都對了。
吳志遠沒有抓着,歡兒也返回了婺城。
昨晚,唐風來電,已經告知一切。
唐風又立功了,雖然沒有抓到歡兒,但卻破獲了歡兒主導的一宗大交易,且,已經初步掌握歡兒的線索。
而他張逸傑,在這邊,一無所獲。
他不是貪功之人,只是太過執着了,認定的事情,難以改變,這次,恰恰吃虧在執着。
他以爲,吳志遠必然西去。
“小妹說的沒錯,唐風果然是天縱之才,小妹沒有指點過他,他卻猜到了歡兒會返回婺城,且有一定的收穫,而我……”
深吸一口煙,張逸傑隨後將菸頭踩滅。
他站起身來。
“小妹已經爲我指明瞭方向,叫我和唐風聯手,抓捕歡兒!只要歡兒落網,吳志遠必然自首,可我當初爲什麼沒有領悟她的意思呢?”
張逸傑用力搖頭,苦笑起來。
也許,他真的過於執着了,以至於雙眼迷失。
“我知道,這是你的職業,但你忘了一點,哪些人是好人,哪些人是壞人,這纔是根本!遠哥也許殺人了,他應該爲此承擔法律的制裁!但他爲什麼殺人?如果,你不明白這點,就算抓到他又如何?悲劇會再次發生,那時候,不知道有多少個吳志遠站出來,你,抓得完嗎?”
張逸傑想起楊馨走時,留下的話。
他這才發現,原來,好多人都看到了他的迷失,且提醒過他,只是,他一廂情願的認爲,無論是楊馨,還是葉秋夢,都是偏袒吳志遠。
現在,他才發現,他錯了。
錯不在於他追捕吳志遠,而是在於,追捕吳志遠的同時,他忘記了初衷。
不知什麼時候起,吳志遠成了他首要抓捕之人,甚至是唯一想抓捕之人。
唐風也曾對他說過,這個世界,不只是黑與白這麼簡單,如果只是看到黑與白,那這個人,註定是個失敗者。
而他張逸傑,看到的,卻也是隻有黑與白。
吳志遠是通緝犯,是黑。
他是人民公安,是白。
他抓捕吳志遠的初衷,是爲法。
而現在,他只想抓到吳志遠,只不過是爲了和吳志遠較勁,一爭高下。
想到這裡,張逸傑愧疚難當。
“知錯就改,善莫大焉!”張逸傑深吸一口氣,忽然之間,眼睛亮了起來。
輕拍一下身上的灰塵,他心裡驀地一鬆,漸漸挺起胸膛。
“吳志遠了麼要抓,但現在已經完全失去了他的線索,那先把歡兒繩之以法了,如果吳志遠不自首,那我就把他抓捕歸案,無論他逃到天涯海角!”
張逸傑低聲說道,卻堅定而有力。
正在這時,手機響起。
這是一個陌生號碼。
沒有遲疑,他按下了接聽鍵。
“喂……”
沒多久,他緩緩放下手機。
是上面打來的,一是問責,二是要他回婺城,恢復原職,重新任刑偵隊長。
“打我一拳,然後又給我一口糖吃,恩威並施,老師啊,你何必這樣呢?”
收起手機,張逸傑邁開腳步。
“也該回去了,好久沒有見小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