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伴依雲腳下,殘花並落馬蹄前。
渝城半空,一彎殘月,輝光點點,灑落在盛天大酒店的廣場上。
廣場街口,一具平躺的軀體,一柄彎刀,一灘殘血。
刀是香兒的刀,血是張一的血。
有紅藍光閃爍,有警報聲長鳴。
張逸傑帶着大隊人馬極速趕到,第一眼,便看到躺在血泊中的張一。
或者說,他現在是張楓!以前是狗,現在是人。
他渾身是血,趴在路邊,一動不動。還有鮮血不斷從他的胸口,手腕,肩頭流出,拖紅一地。
而張楓右側的不遠處,有一把槍。
“布起警戒線,封鎖現場,一隊去酒店,二隊留在這裡!”張逸傑把槍撿起來,大致看了一下,交給王健。
他皺着眉頭,來到張楓身邊,俯下身,手伸向張楓的頸動脈。
張逸傑的眼睛,突然露出一絲光彩。
“快!打120急救!他沒有死,還有氣息!”張逸傑大聲道。
“是!” 身側的王健急忙拿起手機。
“懂醫學的,上前一步,先幫他止血!”
張逸傑大致檢查一下張楓的傷口,挪步離開,往前方走去。
那裡有一把彎刀,在清冷的月光下,寒意森森。張逸傑把刀撿起來,刀刃上,血花點點。
刷刷!張逸傑隨意揮了兩下。
“好刀!可惜了!”他嘆了一聲。
“爲啥子可惜?”王健不解。
“髒了!”張逸傑淡淡地說道。
“這應該是陳香兒那把苗刀,沒想到她還留着!這下好了,這可是兇器,我看她這次怎麼脫罪!”王健興奮地說道。
“先拿去鑑定,看有沒有留下指紋再說吧!”張逸傑漫不經心地說道,很顯然,他的心思,不在這裡。
“應該會有。”王健想了想說道。
“哦?怎麼說?”張逸傑略微感興趣起來。
“張楓身上,除了肩膀兩處是槍傷,其他三處,明顯是被這把刀所傷,特別是胸口處,那可是致命傷。你推斷過,劉芳其實是被人從後面一刀刺穿胸口的,與張楓的如出一轍!”
王健頓了一下,繼續說道:“張隊,我們設想,如果劉芳是陳香兒用這把刀殺的,她還留着,就說明她對這把刀愛不釋手。那麼,她殺人,絕對不會戴手套,或者塗膠水在手上,因爲那樣,觸摸不到刀柄,她會很不舒服!”
“這上面,一定有她的指紋!”王健目光炯炯,越說越肯定。
“不錯!”張逸傑讚許道,“不過能證明劉芳是被陳香兒所殺,有能如何呢?還是指證不了陳勝天。”
“還有,既然陳香兒對這把刀愛不釋手,是什麼人能讓她棄刀不顧呢?可想而知,此人很棘手!”
“把這四周通通探查清楚,全部帶回去鑑定!”張逸傑大手一揮,重新來到張楓身邊,他的血止住了,但氣若游絲,命在旦夕。
正在這時,120急救車到來,幾個醫務人員快速把張楓擡上車。
“小王,你帶幾個人跟去!”張逸傑吩咐道,“記住,寸步不離,張楓不能死!”
“是!”王健說完,跟隨急救車,匆匆而去。
“報告!”王健剛走,一個漂亮幹練的女警員走上前來。
“說!”
“張隊,我們按照你的吩咐,一隊人進入盛天大酒店,在909房間,發現一具屍體,身份確認,死者叫方傑,是盛天房地產貿易集團的一個股東,死者是中槍身亡。”
“繼續說!”
“在九層的走廊,樓梯口,還有二層樓梯間,一共發現七具屍體,身份經過初步判定,都是渝城本地人,無業!”
她繼續說道:“根據大廳收銀人員的口供,她們說,看到張楓拉着一個女人,持槍從樓梯間衝出來!我們懷疑,酒店內的八人,均是張楓所殺,期間有過激烈的交火!”
“有監控視頻麼,那女的面部特徵能看清楚嗎?”張逸傑急忙問道。
“大廳有,監控也清晰拍到。當時我們就把視頻傳給局裡了,局裡的同事,通過她的照片篩選對比,在電腦庫上查到了她的資料!”
“姍姍,你說的可當真?”張逸傑激動了起來,因爲他心裡的某些事情,可以確定了。
“千真萬確!這是成都趙剛副局長傳來的資料。”袁姍姍輕笑起來,把一沓資料交給張逸傑,她很少見張逸傑這樣。
“此人叫陳曦,20歲,四川大涼山人,是成都一所中學高中畢業生,高考結束當晚突然失蹤!”
“是誰報的案?”張逸傑突然問道。
“是她男朋友報的案!”袁姍姍從張逸傑手中翻出幾張資料,指着上面的一個名字,“張隊,你是在找他吧!”
“吳志遠!”張逸傑眼睛亮了起來,一字一頓地說道。
“吳志遠,貴州安城人,與陳曦是情侶關係。是在抗震救災中認識陳曦,陳曦失蹤當晚,他從北川趕回來,當時就去公安局報了案!”
“但因爲陳曦失蹤不超過24小時,報案中心接待人員沒有受理,沒有立案偵查,在報案中心,吳志遠與接待人員直接起了衝突。”
“哦?”張逸傑眉頭一挑。
“劇趙剛副局長所說,吳志遠身手極爲了得,他有個兒子,跆拳道黑帶三段,在吳志遠手底下,兩個回合都沒有走過,當時在報案廳,要不是他及時出面制止,衝突可能會升級。”
“來,姍姍,慢慢說!”
“張隊,我昨天跟你說的事,你幫我問了沒有?”袁姍姍突然轉了話風。
“什麼事?”張逸傑莫名其妙。
“就是……”袁姍姍扭扭捏捏地說道,“就是我和王健的事,你知道的,我喜歡他,可他是根木頭,只知道工作。他最崇拜你了,你說的話他一定聽……”
“啊?”張逸傑睜大了眼睛,訕訕說道,“明天問,明天問……”
“哼!”姍姍小嘴一撇,“男人都是一個樣!”
“姍姍,明天我一定幫你問他,我保證!”張逸傑拍拍胸脯道,語氣柔和起來,“我們先說正事,好嗎?”
“這可是你說的哦?說話要算話!”
“說話算話!”張逸傑苦笑起來。
“陳曦失蹤當晚,吳志遠去報案無果之後,獨自離開,沒人知道他去幹嘛,去哪裡!”
袁姍姍認真起來,接着說道:“不過當晚,連續發生幾宗命案,陳曦有個同學,叫夏琪,趙剛副局長當時懷疑,陳曦失蹤與她有關,恰恰是這個夏琪,當晚就吞服安眠藥自殺!”
“另一宗命案,是發生在酒店,三個渝城人,被割喉而死!當時趙剛副局長第一個就懷疑是吳志遠做的,也還把他抓了。但因爲沒有證據,吳志遠又有不在場的證明,當天就放了他。”
“趙剛副局長說,之後再沒見過吳志遠,他去陳曦的同學蘇小穎家走訪過,蘇小穎也沒見過他,不過據我看來,吳志遠失蹤的時間,與最近渝城發生一連串的案子時間吻合,恰恰陳曦又出現在渝城……”
“這麼說!”張逸傑握緊了拳頭,低喃道,“挾持梅雪兒的是你,炸一品堂的是你,九號倉庫救出小靜和囡囡的是你,出現在東郊園林的也是你!吳志遠!你做這一切,是爲了找陳曦麼?可你爲什麼要殺人?”
“張隊,你說什麼?”袁姍姍不解問道。
“沒什麼,你去忙吧!把現場的一切都要排查乾淨,蛛絲馬跡都不要放過,全部帶回去!”
“哼!”袁姍姍幽怨的看着他,隨即眼珠一轉,“張隊,你想不想知道他啥子模樣呀!”
“這資料上不是有嗎?”張逸傑奇怪的看她一眼。
“這資料上的照片是打印出來的,還是黑白的,看不清楚呀!”袁姍姍輕笑起來,“吳志遠臉上有道疤痕,最好認。不過你看,這資料上的照片根本沒有。”
“你這樣丫頭倒是聰明伶俐,嗯!你的事,明天我跟王健說一聲!”
“謝謝張隊,那我去忙了!”袁姍姍說着,想起了什麼,“哦!對了,趙副局長對我說,讓你注意一個人,此人是王文的親大哥,叫王林,他從精神病院逃出來,現在可能就在渝城!”
“王林?我知道了,你去吧!”
袁姍姍剛走,張逸傑眼睛變得深邃起來。
張逸傑盯着資料上的照片:“我一定要抓到你!”
殘月當空,映照殘血,鮮血點點,如同一朵被踐踏的玫瑰花,悽豔奪目。
張逸傑站在一灘血紅旁邊,看着茫茫夜空,天空,風雲涌動,那一輪彎月,突然躲藏在雲中,那一灘血跡,慢慢風乾,暗淡起來。
正在這時,張逸傑的手機響起,一個熟悉又陌生的來電,他的通訊錄上,備註一個“A”字。
張逸傑按下了接聽鍵。
“張逸傑?”
“吳志遠?”
倆人同時開口。
“張大隊長,查到我了?恭喜,其實你查不到,我早晚也會告訴你!”
“你四處作案,還敢如此明目張膽,不怕我抓你麼?”
“我作案?作什麼案了?張隊可要明辨是非才好,別冤枉好人,當然了,儘管我也不是什麼好人!”
“說吧,有什麼事?莫非又要給我送禮不成?”
“其實,也沒什麼事,我想見你!”
“什麼!”
“盛天房地產貿易集團,陳勝天辦公室,我等你,不見不散!”
張逸傑沉默片刻,招呼同事一聲,踏上那輛破損的越野車,獨自一人,消失在風裡。
恰在此時,天空那一彎殘月,從雲層中跳出來,露出一張猙獰的笑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