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您。”又是一句同樣的感謝，曉沐不是故作客氣的反覆說，她再一次說這樣的話，想要通過這三個字表達的意思不一樣。
但顯然坐在一旁心裡計劃着怎麼樣幫助的嶽非明，並沒有聽出什麼新意。他微皺眉頭，語氣變得略顯嚴厲，“我現在不想聽什麼感謝的話，我想要個數字。”
曉沐低下頭，答覆嶽非明的要求：“三百萬。”
那雙狹長的眼睛裡的銳利加深，他本放在桌面上的手驟然間收緊，僵直的坐直慢慢靠向椅背，嶽非明如願得到了想聽的數字，眉頭反倒皺得更緊了，“他們就這麼恨你？”
嶽非明想不明白，給曉沐派任務的人把事情做得這麼絕，對他們有什麼好處，這不就是一個玩笑嗎，還是個很不好笑的玩笑。
曉沐看着嶽非明有些失態的攤開手，聲音嗔怒的問出這樣一句話，淡淡的回了個笑容：“所以我說，謝謝您。”
嶽非明這時才徹底明白，曉沐一開始就不再爭取，選擇放棄的真正原因。
這根本就是一場無須多談的交易，嶽非明本以爲憑着凱翔的實力，他們至少是真心想要這寶貴的廣告時間的，卻沒料到，轉了這麼一大圈，只是爲了讓曉沐難堪。凱翔方面半點都沒有想到莫曉沐有可能會拿下廣告，這種被人遺棄不看好的愁鬱在曉沐的眼角無法掩飾的表露，看在嶽非明的眼裡。
嶽非明他從心裡嘲笑凱翔的愚蠢，小人之度。
這點少得可憐的資金，嶽非明有心無力。
“看來是我錯了，不是你太善良，而是沒法不慈悲。”
嶽非明說完剛纔那句話就一直沉默着，曉沐在一旁很平靜。她做了好最壞的打算，她已盤算好自己的下一步，甚至是把明天要跑的人才招聘市場的路都在自己的腦子裡過了一遍。
和初坐在這間接待室裡等待廣告中心的負責人時的心境完全不一樣，此刻的曉沐，不再焦急地像熱鍋上的螞蟻，不再有滿腔的血想要潑灑在這裡保全自己的工作，不再卑微。
幾個小時前，阮希捷難爲她，她咽不下那口氣，拿着企劃書帶着撥款，她就天不怕地不怕地見到了嶽非明，她以爲只要自己夠努力，就能保住工作。可是真的和嶽非明坐在一張檯面上說起利益，她就沒有了底氣。嶽非明的大度、欣賞，反倒讓她認清了自己，曉沐在學校裡可能是最好的，但是僅憑從書本上學的知識和那幾次並沒有真的學到關鍵東西的實踐她的能力還不足以應對如此棘手的情況，即使是嶽非明已經做出如此大的讓步，她還是沒有辦法順杆爬，曉沐有自己的生存準則，無功不受祿。
她收好東西，站起身來，禮貌欠身：“嶽先生，您工作忙，我就不打擾了。”
“我送送你。”如果曉沐沒看錯，嶽非明再一次戴上的眼鏡上面有一層霧化的水汽。
他襯衣的白，此刻變得黯淡無光。曉沐發自內心的感謝他，她不知道自己的今天的表現觸動了嶽非明的哪處脆弱，沒有多言。兩人並肩從旋轉樓梯下行，到達一層大廳。
“嶽先生，您留步吧。”
“莫小姐，路上小心。”
“嗯。”
廣告中心一層的燈火輝煌照的晃眼，曉沐快步走向那一層玻璃之隔的暗沉暮色，好像只有回到了那邊纔有安全感，纔是她該生存的世界。
“曉沐！”
一聲急切的呼喚，她停下腳步，距離旋轉門，只有一步之遙。曉沐沒聽出是誰這樣親切的稱呼她，但還是遲疑地轉身。從嶽非明身後的遠處冒出一個身材有些發福的男人，他先是看着曉沐一愣，然後臉上表情變得欣喜，驚訝，快步走超過嶽非明，徑直向曉沐走去。
嶽非明當然認得這個從他身邊激動走過的人，看着突然出現的那人站在曉沐對面，神情複雜。嶽非明覺得不可思議，下意識跟上兩步，站在離他們幾步之遠的地方停下。
“曉沐，你是莫曉沐，對嗎？”他像是在確認又像是在說服自己，重複問道。
曉沐在腦子裡快速搜索着和跟前這人相似的面容，短暫的沉默之後，她展開了一個笑容，“褚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