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看黑不見底的腳下,實在是沒有勇氣像李揚那樣一躍而下。屋子裡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我顫巍巍把住外牆凸起的地方,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向下爬。
爬了還不到半米,就看到老馬高大的身軀站在窗外。朦朧的月光中,他像座鐵塔一樣,面色模糊不清。隱約中能看到他的頭正漸漸轉向我所在的方位。
我嚇得一激靈,後背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再也堅持不住,一縱身從外牆跳了下去。
這一跳如墜雲中,霎那間就到了地面,雙腳一疼,我摔在地上,感覺全身像是散了架。現在不是叫苦的時候,我強忍巨疼,瘸着腳來到牆邊,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翻了上去,再一跳來到外面。
李揚正蹲在牆根的陰影裡,看到我來了,拉着我順着黑暗的地方就往外跑。
我兩隻腳就像是灌了鉛,疼得頭上浸出冷汗。
回頭再看時,那老馬並沒有追過來,他如一道黑影立在窗前,似乎正在注視着我們。
我和李揚互相扶持着拐過路角,直到看不見那棟別墅。李揚停下來,氣喘吁吁:“怎麼樣劉洋,我就說老馬有古怪吧。”
“你剛纔過去就是爲了監視他?”我問。
“是。我在房間裡越呆越悶,越想老馬墜崖的事越覺得有問題。就出來想偷窺看看,沒想到會遇到這麼邪的事。”李揚說。
我嚥了下口水:“這老馬到底是怎麼回事?那女鬼又是怎麼回事?”
“你問我,我問誰?”李揚忽然醒悟:“快走,回去問問秦丹,她或許知道。”
我們如喪家之犬,往前走時忽然看到一個人影從路邊拐出來,也悶頭往前走。
李揚眼睛很尖,喊了一聲:“老葉。”
那人正是葉戴寧。這葉戴寧不知從哪剛回來,瘦弱的身影站在前面,回過頭和我們打招呼。
等走過去一看,嚇了我一大跳。葉戴寧看起來特別虛弱,臉色慘白如紙,偏偏嘴脣豔紅,在路燈下整個人散發出一種十分不正常的氣質。
李揚問他怎麼了,葉戴寧笑笑說:“剛纔到懸崖邊吹了吹江風,可能是受寒了。”
葉戴寧看我和李揚,渾身都是草葉子,腳一瘸一拐,活像兩個被狗攆的小偷。便笑着問我們剛纔上哪了。
李揚說那邊有個土包子,尋思上去玩玩,結果滑了一跤就成這樣。
“你們還真有心。”葉戴寧瞅我們笑。我們也瞅他笑,三個人笑得言不由衷。
李揚問道:“老葉,聽說你是陰陽眼?”
葉戴寧戴着一副很厚的高度近視鏡,他眯着眼看我們,一聳肩說:“我確實能看到一些東西,但只能把眼鏡摘了才能看。可我眼睛度數很高,摘下以後幾乎就是睜眼瞎,看到那些模模糊糊的東西實在說不上是什麼。比如說你們兩個站在我面前,我摘了眼鏡去看,根本分不出你們是人是鬼。”
這話說的,讓人聽了很不舒服。
“原來如此。”李揚道:“原本還想請你用陰陽眼去看一個被鬼附身的人。”
葉戴寧來了興趣:“哦?誰?”
李揚沒繼續這個話題,嘻嘻哈哈打岔過去。我們回到別墅,那幾個人正在客廳坐着聊天。看到我們回去,銅鎖嚷嚷:“老李,那些傷號已經用專車送回市內了,我們啥時候走啊?明早趕緊聯繫度假村,把我們送回去。媽的,這鬼地方我一天都不想呆了。咦,你們三個這是上哪了?”
這時左瑩說道:“我剛剛聽說度假村那邊爲了補償這次事故,他們免費給我們每個人體檢一次。”
銅鎖道:“真他媽怪。想補償給點什麼不行,怎麼搞起體檢來了。”
左瑩打斷他:“你別那麼多廢話,人家度假村也是好意。”
我和李揚對視一眼,滿腹狐疑,覺得這地方越來越古怪。可又說不清是怎麼回事,就感覺哪哪都不得勁。
大家又閒聊一通就散了。李揚拉着我進了秦丹的房間。秦丹看我們來,知道有事,便問怎麼了。
李揚把晚上的經歷說了一遍。秦丹坐在牀上,低頭不語。
她的臉色非常凝重,說道:“那老馬可能也是修行中人。”
我們一起看她。
秦丹說:“你們看到的不是人頭,很可能是老馬出的陰神。”
“陰神?好像聽說過。”我好奇地說。
“陰神簡單來說就是打坐修行時,從體內修出來的魂魄。人死後都會釋放出魂魄,不過那些魂魄能量都很小,出體便消散。而陰神,凝魂魄爲神用,能夠出體遨遊,於九天之上九幽之下。”
“那你修到了嗎?”李揚問。
秦丹說:“我沒有修到,我認識的人裡只有師兄解鈴修到這種境界。他不光能出陰神遊世間,還能出陰神下地府,境界非常高。這門宗法傳說最早爲八仙之一鐵柺李所創,當年鐵柺李本爲英俊書生,後來出魂遨遊,幾日幾夜不回,家裡人還以爲死了,就把他的身體給燒了。鐵柺李無奈,只好陰神投在乞丐身上,這纔有了後來瘸腿的形象。如果老馬真的到了出陰神擊退女鬼的地步,那麼他修煉的境界就非常高了,我所不能及。”
李揚疑惑:“真是奇了大怪了。我認識的老馬根本和修行不搭邊,這纔多長時間沒見,他神通就修煉如此之高。那女鬼又是怎麼回事?”
秦丹搖搖頭,表示想不明白。
我一拍大腿:“你記沒記得老馬說了一句話:哪來的妖孽,居然敢窺我天機。”
秦丹若有所思:“我估計是這樣,老馬可能身懷法術,又在用情之時,度假村有那不乾淨的東西,就能感應到。然後飄過去和你們一起去窺視,讓他發覺了。”
“你們覺不覺的這度假村有點問題。”我實在忍不住說道。
兩人看我,那眼神似乎在說,這還用你說。我本來想把有人可能用吊燈謀殺的事說出來,可看到他們這個態度,還是沒張開嘴。
秦丹說:“我覺得老馬甭管修煉什麼那都是他自己的事情,只要他不作惡,我們就沒必要窺視他人隱私。倒是那個女鬼不簡單……”
說到這裡,秦丹忽然從牀上站起來,嘴裡沒停,手上卻對我們打了手勢,舉動非常怪異。
開始我沒看明白,李揚衝我使了個眼色,我順着他的眼神看去,只見在秦丹房間外面的陽臺上,隱隱有什麼東西掛在邊角,乍看起來像是個留着長髮的人。
看起來是人,但想想又不像。我們是在二樓,按照它的位置,下面應該是懸空的,人怎麼可能做到這一點?
我看到秦丹凝重嚴肅的表情,忽然腦子裡打了個閃,我靠,什麼人能夠懸空,那不就是鬼嗎?我腦海裡一下蹦出那個溼淋淋女鬼的形象,霎那間頭皮就像炸開了一樣。
那女鬼竟然跟到我們身上來了!
秦丹一邊說話,一邊從懷裡掏出一張符,隨手摺疊,很快成了一隻鳥的形狀。她衝我們眨眨眼睛,示意保持常態。我這人心理素質不好,磕磕巴巴地說不出話來。
倒是李揚演技尚佳,和秦丹嘻嘻哈哈打岔。秦丹邊說話邊咬破中指,擠出一滴血,在符咒所成鳥的身上,手指微顫,快速畫着什麼符。
黃色符鳥上出現了鮮紅的鬼畫符圖案,看起來十分詭異。
秦丹裝作鞋子不舒服,蹲下身繫鞋帶,只見手一鬆,那隻鳥忽然動了,像滑翔飛機一樣,貼着地面迅速向外面竄去。
此時夜深風高,光線很弱,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有一隻紙疊的小鳥在貼地飛行。
那隻鳥剛飛出陽臺,就看到那半遮半掩懸在空中的怪影似乎有所察覺,像黑紗一樣飛起來,漸漸飄向遠處。那隻鳥一直跟了過去,很快消失在夜空裡。
“這鳥怎麼會飛?”我問。
秦丹豎起中指,只見在她手指上不知什麼時候纏上了不知多少圈的紅色絲線。那絲線正在快速轉動,一條紅紅的線飄在空中,向着鳥逝去的方向快速延伸而去。我這纔看明白,秦丹控制那隻鳥好像放風箏一樣,隨着那隻鳥的飛行距離,紅線越拖越長,越拉越細,若有若無看上去好似頭髮絲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