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像瘋了一樣抓住王曉雨的肩膀:“曉雨,你不能這樣。你快和我一起選那啞巴女孩!”
王曉雨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滴滴流下來,她搖搖頭:“劉洋,我來的時候葉戴寧都和我說了,他說這裡很危險,如果我……我回不去了,那我的真身也就死了。我早就做好思想準備,只要你能回去就好,我自己什麼下場真的無所謂。”
我不知她說的什麼,就感覺天地都崩潰了。我緊緊抱住她:“我不能讓你去死。我們永遠在一起。”
包子鋪老闆不耐煩:“趕快點,磨磨唧唧的。”
我做出了決定,對他說:“我也選我自己!你把她們兩個都放了。”
包子鋪老闆嘿嘿笑:“我這裡有我的規矩,我說過你們三個人必須留下一個,選擇的方式必須是少數服從多數。這樣吧,你女朋友說選她,你說選你,你們一人一票,最關鍵的一票就在這小啞巴身上,我再問問她。”
他蹲到啞巴女孩的面前打了手勢,示意讓她重新選。啞巴女孩非常可愛地歪着腦袋想了想,然後看看我和王曉雨。雖然此時她的表情萌萌的,但我卻感覺她就像地獄的閻羅王一樣,這一刻她有着生殺大權,讓誰死誰就得死。
啞巴女孩慢慢伸出手,緩緩指向王曉雨。
我頓時如墜冰窟,那一瞬間心就碎了。包子鋪老闆哈哈大笑:“我這人最講理。”他對王曉雨說:“姑娘,實在沒辦法,只好委屈你了。”
王曉雨點點頭,她轉過身抱抱我,然後伸出手摸摸我的臉頰:“劉洋,還記得葉戴寧來時怎麼說的嗎,以後不管遇到什麼事,都要一心存善。哥哥,”她淚如雨下:“剩下的路我不能陪你了。”
我緊緊抱住她不撒手。
她慢慢掙脫我的懷抱,在我腮邊輕輕親了一口,
她來到包子鋪老闆面前:“雖然你有能力把我處死,但是我希望自己臨死前能保留一些尊嚴。”
“你說。”包子鋪老闆看她。
“殺我的時候不要脫我的衣服。還有,”王曉雨看了我一眼:“不要讓他看到我死時的情景,把他送走。”
“好。我答應你。”包子鋪老闆說。
他吩咐兩個夥計押着我和啞巴女孩徑直出去,我急了,高喊:“曉雨,曉雨……”
王曉雨從容地躺在案板上,朝我揮揮手。我被推出了房間。
我腦子一片空白,萬針攢心,整個人渾渾噩噩的,什麼時候被人推出包子鋪都不知道。等反應過來的時候,我已經到了那萬花盛開的大公園裡。
我跌跌撞撞坐在一棵大樹下,心裡在淌血。就在剛纔,頂多也就一個小時以前,我和王曉雨正手拉手從鮮花中穿過,她歡笑雀躍,在我身邊高興的就像只小鳥。而現在,卻天人相隔,她的笑聲容貌宛若猶存。
我心裡像是壓了一塊重重的大石頭,上不來下不去,就堵在那難受。我扶着樹慢慢站起來,順着公園小路一直向前走着,沒多遠就來到了海邊。
大海潮起潮落,浪花澎湃激盪,舉目遠眺茫茫一片,碧天一色。天空非常非常藍,偶爾飛過海鳥,美得讓人心醉。可惜現在,只有孤零零我一個人,不知往什麼地方去。天大地大,卻沒有我的容身之所。
現在我有點羨慕何勤盧雯他們,還不如一早死了得了,未必不是一種解脫。誰活到最後誰活遭罪。
這時,有人拉住我的手,非常溫暖。我的頸部像上了鏽的機器一樣,慢慢低頭去看,拉手的是啞巴女孩。
她不知什麼時候跟在我身邊,笑嘻嘻地看着我。
我不知哪來一股火,伸手就是個大嘴巴,一巴掌把她打得倒退好幾步。啞巴女孩猝不及防捱了這麼一下,癟着嘴哭。
我渾身煩躁,邪火全身激盪,我一把抓住她的前心,在地上拖,一直拖到公園裡。
此時吹來一陣海風,花瓣漫天飛舞,落紅成陣,吹得滿身滿地都是。美麗的花瓣在我眼裡卻是血紅一片。啞巴女孩這張臉讓我極爲厭惡,恨不能用刀剝了去。我抓住她的前胸,把她抵在樹上,大吼着:“爲什麼,爲什麼要害她?爲什麼?你爲什麼不去死?”
啞巴女孩扭來扭去,十分難受,緊緊癟着嘴。我又是一個大嘴巴,打的她鼻孔嘴角流血。
忽然一股邪念生出,殺了她,我要殺了她給死去的那些人報仇。我緊緊掐住她的脖子,啞巴女孩手腳亂舞亂蹬,臉色變得不正常,先是深紅轉而又開始發紫。這時,我猛地打個激靈,慢慢鬆開手,全身冷汗。
啞巴女孩順着樹幹滑坐在地上,乾咳了幾下,好半天才緩過來。
我長舒一口氣。也不管她能不能聽懂,我疲倦地揮揮手說:“你走吧,越遠越好。”
誰知這啞巴女孩還真不是個東西,跑過來抓住我的手咬了一口,我疼得大叫,一個大嘴巴把她扇一邊。
我一看手背,居然咬出個深深的牙印,那股火再也控制不住。我走過去,一腳把她踩在腳下。啞巴女孩在我腳下掙扎扭轉,可怎麼也脫離不了。
我擡起頭看着蔚藍的天空,緩緩說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來投。”
我跪在地上,雙手掐在她的脖子上,漸漸用力。啞巴女孩雙腳亂蹬,臉色漲得紫紅,舌頭都吐出來了。
她脖子上的柔軟,和這種臨死的反應,讓我陷入那種置人死地而後快的超級快感之中。我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頓說:“走一站死一個。你死在這最後一站的公園海邊,算是死得其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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啞巴女孩抓住我的手想掰開,她一個小女孩力氣幾乎可以忽略不計,這種反抗反而又加深了我的快感。
我雙手把力氣用到最大,啞巴女孩又掙扎了幾下終於不動了。她死的時候我根本不知道,雙手還在下意識狠狠掐着,過去很長時間這才發現不對勁,慢慢鬆開手,她已經沒了呼吸。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不停嚥着口水,額頭上滲出冷汗。
殺人了,我殺人了。
啞巴女孩躺在地上,衣服都是泥土,身上落着五彩繽瑩的花瓣,她看着天空,睜着大大的一雙眼睛,這是死不瞑目。
我站起來,雙腿無力,綿軟前行,還沒走出幾步,就看到公園門口,面向大海的方向,立了一塊石碑。
我腦子已經亂了,記得剛纔沒有這塊碑,怎麼現在又出現了?我揉揉眼,仔細去看,石碑上寫着兩個黑黑的字:苦海。
我像是想起什麼,猛然一轉頭,只見公園的牆上不知何時多出幾句毛筆題的詩。字寫的龍飛鳳舞,非常漂亮。我一看到這幾句詩,完全呆住了。
上面寫着:繁花落盡,佳人淚乾,苦海可渡,心魔無邊。
像是應景一般,一陣海風吹過,枝頭無數花瓣紛飛,花謝花飛花滿天,花落人亡兩不知。
我喃喃念着牆上這首詩。這首詩是我在平等包子鋪分店吃包子時吃出來的偈語,其他人的偈語都一一靈驗,現在只剩下我了。
這時,我忽然聽到”咯咯“一聲笑。我猛然回頭,看到啞巴女孩慢慢從地上爬起來,她掐着腰,頗有意思地看着我,咯咯笑着。
我心頭涌起一陣莫名的寒意:“你,你不是啞巴?”
“我從來沒說過自己是啞巴。”啞巴女孩哈哈笑。
“你,你到底是誰?”
啞巴女孩笑着說:“我其實很早就提示過你們,可惜啊,癡兒不悟。”
“你……你提示過?”我看着她,就像看見魔鬼。
“還記得你們在林中小屋玩碟仙嗎?”啞巴女孩笑着說:“當時譚局長問了個問題,問我是誰。我已經告訴你們了,我排行老七,我就是老七啊,哈哈。大家擡愛,叫我一聲七爺罷了。”
我揉着額頭,擺擺手:“我不管你是誰,我也不認識你,你爲什麼要殺了我的那些夥伴,你爲什麼要殺王曉雨?”
七爺咯咯樂:“哪來的王曉雨?就好像我叫七爺,可爲什麼現在是個小女孩之身?癡兒不悟啊。想知道這一切嗎,來,喝了這碗酒。”
她像變戲法一樣,從身後掏出個酒罐,扒了塞,裡面飄出膩人的香味。
我平時很少喝白酒,可是這罐酒味道之濃郁之香醇,讓人不禁流口水。我知道這酒很危險,可我現在已經不在乎了,天大地大無非一死。
我接過酒罐,仰脖咚咚灌了幾口,腦子有些眩暈,放下罐子,忽然之間,無數的記憶像潮水涌了過來。
解鈴、葉戴寧、走陰、馬丹龍……這一串事全部復甦,那一瞬間,我明心見性,所有都明白了。
我看着啞巴女孩呵呵笑:“我這次走陰過了多長時間?”
七爺沒說話,而是從壓低的枝頭拈下一塊花瓣:“陰間對你來說,只是虛妄之境,不過彈指揮間。陽世一個彈指,陰間已是一生。你既然什麼都明白了,我想問問那些罪魂的死和我有沒有關係?”
他說的是何勤、譚局長、林永、寧哥、盧雯、粉強等人,他們都是才死去的陰魂,下到陰間,每一站死一人,是因爲他們活着的罪行正符合那一陰殿的刑罰。他們的折磨可以說是罪有應得,和這位七爺確實沒有關係。
我說道:“每個人的罪惡都逃不出因果的懲罰。老天爺不是瞎子,都記着帳呢。”
七爺笑:“有點悟了。我是陰間專門送陰魂到各殿報道的差役,你可以把我理解成獄警。劉洋啊,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是乾淨的。你在陰間所見王曉雨,不過是你心魔再生。說句你不愛聽的話,我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會有女孩真的爲了你走陰,爲了你去死。”
“沒有人是乾淨的。”我喃喃:“我殺了你。”
七爺笑:“是啊,你殺了我,你的心魔很重,恐怕你再也離不開這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