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七手八腳把他從鐵門裡拽出來,李揚氣喘吁吁,臉上被汗溼透了。怕他着涼,趕緊把大棉襖給裹上。李揚臉頰緋紅,明顯是激動的,他說:“裡面是間密室,有人住過的痕跡。”
我們互相看看,銅鎖嘗試問一句:“你沒看見人?”
李揚搖搖頭:“房間不大,空空的,一個人也沒有。具體有什麼,你們看過便知道了。”
王晨吞吞吐吐:“都進啊?”
“自願。”
王晨說:“要不……我在外面給你們看衣服?”
銅鎖看着黑漆漆陰森森的頂樓平臺,拍他的肩膀:“小王啊,你別以爲這裡就沒事了。”
王晨臉色一變,也是,同伴都走了,自己一個人留在這麼個詭異的怪地方,確實更難熬。
李揚說:“王晨不想進就不進吧,裡面空間比較狹窄,容不下那麼多人。王晨,你就留在外面,有什麼事喊一聲就行。”
王晨覺得自己決策失誤,可騎虎難下,只好這麼安排。我們幾個把外面棉襖脫了,跟着李揚的後屁股,爬進鐵門裡。
進到裡面,明顯感覺到溫度很高,頭上不禁滲出汗珠。入眼是一排排生滿銅鏽的管道,裡面咕嚕嚕響,傳來水流動的聲音。李揚在前面開道,示意我們跟他往裡走。
越往深裡走,橫七豎八長短不一的管道越多,靜寂的黑暗中,偶爾能聽到“滴答滴答”不知何處落水的聲音。空氣裡充滿了陳腐的溼氣,又夾雜着濃濃的銅鏽味,聞了讓人極不舒服。
這個地方實在太靜,我們腳步聲都清晰可聞。走的時間不長,李揚輕聲道:“到了。”
幾束手電光亮同時射過去,在正對面,房間的盡頭立着一扇刷着紅色油漆的鐵門。大門沒有關閉,半敞半開,裡面黑洞洞的,什麼也看不見。
李揚帶着我們走了進去,一走進門裡,溫度又高了一些。看到的第一件東西,竟然讓人啼笑皆非。
那居然是個簡易廁所,用木板搭建,可能是年頭太久,木板破裂,碎了一地的木頭渣滓,露出裡面的蹲坑。透過厚厚的污垢,依稀能看到蹲便原先的白色底色,旁邊還豎着一個破水箱。李揚拉了拉,空空的一陣迴響,沒有水出來,已經不能用了。
廁所旁邊是個破舊的盥洗臺,破爛不堪,滿是污穢,厚厚的水垢已經凝成了深褐色,看了倒胃口。
房間的空間並不大,這兩樣東西就佔據了大半,再往裡走,我們居然看到了一張破爛的寫字檯。寫字檯的樣式非常古老,我只有在小時候才見過,類似老式的學校課桌。桌子上散落着許多紙張,還有一些書敞開放着,書頁枯黃,積了厚厚一層灰塵和水漬,這些紙非常脆弱,輕易去翻動,很可能破碎掉。
寫字檯邊上的牆壁上,貼滿了大量的紙和照片,也都佈滿了灰塵和蜘蛛網。
我繞過寫字檯,想走到牆邊,李揚低聲喝道:“大家都小心點,這裡東西不要隨便亂碰。”
我來到牆前,打着手電去看牆上的照片,這些照片有單人照也有合影。相片表面是很深的焦黃色,看上去有種歲月積澱的滄桑感。
許多照片已經模糊不清,只能依稀看到背景,或是公園或是廣場或是大山,那些背景又把我帶回到小時候。不知道你看沒看過八十年代的那種室外黑白照片,公園裡的陳設非常簡單甚至稱得上簡陋,可配上白到深邃的天空,卻有一種空悠恬靜的意象。那時候人們活得也純淨,照片裡或坐或站,露出毫不做作的微笑,一點沒有現在社會焦躁的煙火氣。
我看得有些入神,同時又發現奇怪的地方,照片上背景雖然稱不上清晰,但細節也能大致看清,而作爲照片的主體——人,卻很模糊。即使如此,也能看出這些照片的主角,是一個女人。
她留着一頭長髮,身材纖細,看得出是個很愛美的女人,但是她扭曲模糊的五官卻使我覺得,這個人有一股難言的妖氣,很難形容的猙獰,或許這只是心理錯覺吧。
照片裡還有一些家庭合影,是這個女人的家庭合照,她應該是個妻子,和丈夫站在兩邊,小小的男孩站在中間。男孩子穿着萌萌的小小海軍服,手裡抱着一管玩具槍,表情很神氣。能看得出這一家人,至少在照片上,是非常幸福的。
本來是很溫馨的一幕家庭照,可是我卻看的頭皮發麻,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因爲丈夫和兒子,五官十分清楚,而同樣在一張照片裡的女人,臉部卻模糊得一塌糊塗。不但如此,她的雙眼部位,似乎被什麼東西撓過,撓成很細的一條一條,看的骨頭縫都冒涼氣。
我打着手電,掃了一圈牆上的這些照片,大部分都是這樣。這個女人不管在什麼場合什麼背景,一概五官模糊,表情不清。
我沿着牆壁,邊走邊看,極爲入神,一下沒注意,撞在寫字檯上。脆弱的寫字檯“嘩啦啦”作響,浮灰紛飛,正俯身查看紙張的銅鎖,差點沒把尿嚇出來。
銅鎖瞪我:“你不能小心點嗎?!”
“你看什麼呢?這麼聚精會神。”我問。
銅鎖招我過去:“老劉,你看看這個,牛逼大了。”
我和秦丹一起湊過去看,那是一部很厚的筆記本攤開放在寫字檯邊緣。這種筆記本現在已經不多見了,本子很大,看上去應該是牛皮的,非常厚實,敞開的那一頁粘着一張剪報。
報紙頁面發黃皺起,最牛逼的是上下豎寫,用的都是繁體字。我仔細看了看,有些字跡不清楚,可是大概意思還是能看明白。讀完之後,內心激盪,簡直無法自已。
上面寫得是一條報道,說的是民國四年,四川某地發生了一件奇事。有一大戶人家老太太死了。按照當地規矩,人死後要停棺七日,等到還魂夜後再下葬。就在還魂夜出事了,守夜的家人,聽到棺材裡有奇異的聲音,像是什麼東西敲擊棺木發出,給這些人嚇屁了,趕緊召集家人,開棺查看。打開之後,在場所有人都傻了。
棺材裡老太太的屍體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條蛇。這條蛇吐着信子,豎立身體,做巡視狀,嘶嘶怪響。等緩過神,大家紛紛猜測,是不是蛇鑽進棺材,把老太太屍體給吞了。這下衆人都火了,覺得和這條蛇有不共戴天之仇,就在他們抄着鐵鍬鎬頭衝上前砸蛇的時候,忽然發現,這條蛇居然長着一張人臉!
這張臉活靈活現,簡直就是老太太再生,而且表情生動,甚至還會眨眼。這可把大家嚇壞了,誰也不敢上前一步。
還魂夜過後第二天,這條蛇從棺材裡爬出去,鑽入牆縫不見。衆人無奈,只好把空棺給埋掉。
報道雖然簡短,事情嘛算是稀奇。而讓我們激動的,倒不是這條報道,而是下面有人用圓珠筆批註的一句話。
上面寫着:“解化託象,蛇蛻蟬飛。這纔是尸解成仙之兆?那我的情況又屬於什麼呢?”
看到“尸解”二字,我擡起頭,正看到李揚也在看我。
讀完剪報上的文章,李揚看我,意味深長地說:“尸解仙。”
我們倆同時吟道:“雪擁藍關馬不前。”
銅鎖和秦丹都是知道我們這段故事的,銅鎖道:“如果剪報下面的批註,是這間密室主人留下的,如此說來他把自己關在這裡是要成仙。”
秦丹搖頭:“你看他的批註‘這纔是尸解成仙之兆?那我的情況又屬於什麼呢?’,這說明他已經修煉到一定程度,只是無法確定自己的狀態是不是正確。”
李揚點點頭:“不錯,秦丹分析得很有道理。”
我看了看身處的這間逼仄狹窄的密室,忽然道:“你們覺得,此處的主人是男人還是女人?”
銅鎖疑惑:“老劉,你有什麼發現?”
我指指牆上那些照片:“你們看看就知道了,滿牆照片裡的主人公都是女人,不排除在此地修煉的人就是她。”
銅鎖打着手電走到牆邊,貓着腰,很仔細地一張張查看。看了一會兒,他表情有些驚駭:“爲什麼這個女人每張臉都看不清楚?”
秦丹和李揚也走過去看。李揚若有所思:“如果猜得不錯的話,我大概知道這個女人的身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