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沉默着,聽着解南華說。
解南華口氣稍緩和些,可能是覺得這些東西跟我們說不着。他道:“仙途多艱,不但要求地利人和、修爲境界,更要講究天時因緣。所以君天集團山裡的這位修仙者,不但在自我修煉,而且在有意地製造自身成仙的機緣。”
我猛然頓悟,似乎想起什麼,又琢磨不透。
解南華指着井蓋上翻拍的詩說道:“關於你們名字的詩,這可能就是他修仙的緣。”
尤素驚得差點跳起來,我們面面相覷,骨頭縫裡都滲着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陰冷。
我們當初對此猜測過,我們三人進到山區探險,一步步往前走,怎麼像是提前設計好的似的。現在經解南華這麼一指點,感覺全身冒涼氣,原來我們早已在局中。
我遲疑着說:“解先生,你的意思是這個修仙者爲了修仙,很早以前就開始佈局,而我們就是這局中的一部分?難道說,我們每一步他都能預測到,甚至在我們出生之前,我們的命運就決定了?”
我這一連串的逼問,解南華沉默不語,他拿起茶碗抿了一口,沒有正面回答我的問題,說了一句話:“神即道,道法自然。”他嘆口氣說:“說起‘道’,你們就要理解我,這是我不參與這件事的原因。此事已經非人力所設計,隱含天道,我無法言說也無法明白。”
鳥爺着急地說:“解先生,那我們應該怎麼辦?現在我們已經逼進死路了。”
“這件事唯有自救,其他人幫不上忙。”解南華從兜裡掏出一張名片,翻到背面,拿起油筆寫了一串地址,然後遞給我們:“按照這個地址和電話,去找一個人,他姓劉,是個作家。”
我們拿着名片看,鳥爺疑惑:“這也是個修行者?”
“他是普通人,六十來歲,現在已經退休了。”解南華說。
“有什麼特別的?”我疑問。
“這個人以前是傳統文學作家,”解南華說:“他爲了掙錢,經常給老闆和企業家寫自傳出書。大約二十年前,他爲一個大老闆著書立傳,和這個老闆同吃同住了一個多月,對這個老闆的身世幾乎研究個底掉。這個老闆,就是君天集團的老董事長,一手創立君天商業帝國的奇才,周伯齡。現在知道我爲什麼讓你們去找那個作家了吧。”
我們趕緊點頭,解南華是讓我們通過側面去了解君天集團。不管那個神秘的修仙者是誰,他是在君天集團的地盤上修行,肯定和他們脫不了關係。
“這個作家脾氣古怪,歲數又大了,一般人找他,他什麼不會說。你們去了之後,提解鈴的名字,然後遞我的名片,或許有用。”解南華說。
“解鈴是誰?”鳥爺問。
“我哥哥。”解南華微微一笑:“各位我還有一個請求,說來有些不齒。以後你們不管經歷了什麼,或是和什麼人打了交道,都不要提我的名字,我也沒有參與到事情當中,就當我們沒有見過面。”
解南華把古書和翻拍的照片又還給了我們。
我們辭別瞭解南華和丁文同,拿着名片心急火燎去找這個作家。現在時間就是金錢,我們三人都已經病入膏肓,誰知道哪天就死過去,能辦的事趕緊辦。
出於禮貌,我本來想給這個作家打電話,但是讓鳥爺制止了。鳥爺比較有經驗,說作家既然脾氣古怪,我們打電話拜訪很可能被他一句話拒絕,莫不如直接找上門。
我們拿着地址,上門拜訪。這位作家住在一個很普通的居民小區裡,摁動門鈴,時間不長有人開門。開門的這位,是個幾乎禿頂的老先生,戴着老花鏡,皺眉:“找誰?”
鳥爺看着名片,說:“我們找一位作家,叫劉小明。”
“我就是。”老先生說:“有事?”
這位劉小明老先生,顯得對人非常不信任,心理防禦性很強,非常厭煩我們打擾到了他的清靜。
鳥爺剛要說話,尤素止住他,他上前說:“劉老師,我們是解鈴委託過來的。”
“哦?”這一句話,劉小明有所動容,他看着我們好半天,點點頭:“進來吧。”
我們走進屋裡,房間不大,也就是一室一廳,不過收拾得很乾淨。地上有一摞書,看樣子他正在整理。
“什麼事直說。”劉小明也不讓座,說話非常不客氣。
“聽說二十年前,你曾經爲君天集團的老總周伯齡寫過傳。”尤素說。
劉小明看着我們:“你們真是解鈴委託來的?”
鳥爺把名片遞上去:“不但是解鈴,還有他弟弟解南華,這是解南華的名片,你看。”
劉小明沒有接,看了看說:“如果是他們委託來的,我可以和你們說說,你們想了解什麼?”
他這麼一問,我們竟無從說起。對周伯齡這個人根本就沒有概念,甚至都沒聽說過,君天是我們市非常有規模的大集團,不過至於它們內部怎麼個關係,那就不是老百姓能瞭解到的。
我靈機一動:“劉老師,你知不知道君天集團在君天四區曾經置辦了一處山作爲地產。那座山現在全面封閉,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鳥爺趕緊在手機裡調出那片山區的照片給他看,劉小明沒說話,一張一張看着。
看後,他說:“那片山區我也知道,周伯齡死後,把那裡作爲遺產留給了他的小女兒周秀。”
“啊?!”我們大吃一驚,原先以爲藏在那片山區修仙的人,應該就是君天集團老總,沒想到他已經死了。
劉小明擦擦眼鏡:“我不知道你們的目的,也不知道你們爲什麼要打聽周伯齡的事,我簡單說一下吧。”
據劉小明說,周伯齡的發跡路線很有些奇特。他生在解放前的上海,那時候是個流浪兒,滿大街要飯。建國後,政策好了,他有機會進入學堂學文化。他原先不叫這個名字,叫周愛國,後來到八十年代,他才改了現在的名字。
改革開放之後,周伯齡和許多人一樣,南下尋找機會,他極其幸運,找到商機一路劈關斬將如有神助,獅口一張,錢財自來。後來他回到本市,開始囤積地產搞開發。那時候房地產不值錢,大家都以爲他腦子壞了,誰知道風雲突變,一地千金,集團有了非常大的發展,然後開創其他產業,上市掛牌,一路風輕雲淡成就商業帝國。
劉小明說,周伯齡這個人料事如神,看商機極準,一刀見血,買什麼賺什麼,都是大錢,有點心想事成的意思。
劉小明揉着額說:“周伯齡死了以後,君天集團出了一些問題,他的幾個兒女爲了爭奪家產,打的頭破血流。分家的分家,出走的出走,你們說的那片山現在歸屬於他的女兒周秀。你們如果有什麼問題,可以去找她。再多的事,我也幫不了。”
“是這樣的,劉老師,”尤素想了想說:“周伯齡生前,有沒有什麼比較反常或是奇怪的地方?”
我們精神一振,還是尤素腦子快,能問到正經地方。
劉小明點點頭:“你們是解鈴委託來的,我就知道,最後落腳點必然是在這種玄奧靈異的問題上。要說奇怪,還真有奇怪的地方,但細細一想,又不值得奇怪。周伯齡社交廣泛,結交很多五行八作的朋友,要說怪,就怪在他的這些朋友上。”
“怎麼講呢?”我問。
“他的這些朋友吧,我接觸過一些,”劉小明說:“大都神神叨叨的,說話也是雲山霧罩。談論的都是方外之事,聽也聽不懂,有一陣周伯齡還想撇家舍業的跟着他們去當和尚。幸虧家裡人給勸住了,我記得老周還爲此發火,然後長嘆,說自己還是放不下。反正怎麼說呢,有錢人吧物質極大豐富,想嘗試點不一樣的東西也可以理解,後來他沒有再提這茬。”
說完這些,劉小明想想說:“既然說到這,你們也求到我這裡,還是解鈴兄弟委託的,我就送佛送到西。我和周家還有些交情在,我幫你們聯繫周秀搭個橋,談成什麼樣你們自己整。”
我們千恩萬謝,知道遇到好人了。劉小明和解南華一樣,屬於外冷內熱。
劉小明起身和周秀聯繫,我們感慨辦點事真不容易,一關一關地過。
時間不長,劉小明放下電話回來說:“你們定一下火車票,明天跟我去一趟雞頭山,周秀正在山裡跟着師父修禪,我們到那裡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