鳥爺這一嗓子,居然把我們這些人都說愣了。
這裡最急的是周維民,他一把推開老安,趴在洞口喊:“你發現什麼了?”
“沒啥。”鳥爺在洞底說:“裡面是一些長明燈,不知燃了多少年,竟然還燒着,在最裡面放着一個瓷碟,擺着一些籽兒,好像是蓮花籽兒。”
周維民真是急眼了:“別瞎動,都給我拿出來,一粒都不準少!”
“我吃了幾個,有多少拿多少吧。”鳥爺說着,光亮消失,他再一次爬了進去。
這些日子我一直觀察琢磨這個周維民,他有武術底子,手腕串檀香佛珠,嘴裡叼龍紋菸斗,滿面紅光,說話大聲大氣,這做派一看就是那種有錢之後特會養生的人。他對於這裡的事特別熱衷,一提修仙眼珠子都冒綠光,我估計這老小子肯定是對這些東西極感興趣。
現在聽鳥爺說在洞裡發現一些不可名狀的植物籽兒,便心急火燎,可能他把這東西當長生不老的靈丹妙藥了。
時間不長,鳥爺有驚無險地從下面爬上來。老安走到屋外,不知觀察了什麼,進來說:“這個陣也破了。”
鳥爺把褲兜翻出來,裡面是一堆黑糊糊類似瓜子的東西,周維民也顧不得老闆的形象,伸出手接着:“別糟踐,所有的都給我。”
“你在下面看到什麼了?”老安問。
鳥爺說:“我沒有尤素那麼驚險,爬進那條狗洞後空間愈來愈大,先爬後來能直立行走,然後到了一個洞,裡面蛇一樣擺着七八盞長明燈,火苗撲騰,還在那燒着呢。我就往裡走,在最裡面發現了這些蓮花籽,當時也不知怎麼想的,突然冒出來的念頭,我拿起一個嚐了嚐,還挺香,就吃了幾個。”
老安隨手拈起一個籽兒看看,在鼻尖聞聞,嘆口氣:“這應該是餌藥乳金丹,時間太久了,早沒有藥效,作爲陣核,它的靈氣早已在漫漫時間中消耗殆盡。你們要不怕拉肚子,隨便吃。”
“乳金丹是什麼?”鳥爺興匆匆地問。
老安道:“無病少婦的乳汁。”
一句話說完,鳥爺扶着牆哇哇吐,什麼也沒吐出來,一地的胃液。
周維民看着手裡一堆籽兒,臉上也不好看。
老安道:“估計這些東西都是明朝之物,你也別覺得噁心,能吃到明朝女人的奶,也算大機緣。”
空不二對着周維民耳語了幾句,周維民陰沉着臉把乳金丹交給他。空不二取出一個葫蘆,把這些東西倒進去,細心收藏。
“能給我一些嗎?”從始至終打醬油的周秀,突然開口說。
空不二看她,周維民皺眉:“老妹兒,你要這玩意幹什麼。”他哈哈大笑:“對了,哥哥忘了,你有婦科病,生不了孩子,看着別的女人的奶就心癢癢。空不二,妹妹開口了,當哥的就得辦,給她一些。”
周秀氣得臉通紅,沒有說話,眼睛緊緊盯着自己的哥哥,那種恨意讓我們外人看了都心驚膽顫。
空不二把乳金丹分給周秀一些,周秀冷着臉揣兜裡,再不說一句話。
空不二這人還不錯,有些和尚的慈悲,給周秀分丹的時候,輕聲說:“女施主,萬物由緣,不要太糾結。”
周秀看他,甩過臉不理。
這裡就算是完事了,我們坐着電瓶車趕到下一個地點。去的過程中,尤素打來電話,他收拾妥當,還想再過來。我把地點報給他。
等我們到的時候,他已經到了,在電塔下面抽菸。
老安打開第三道水泥小房的門,拉開地上的蓋子,看着我們:“誰下?”
不用說,第三個就是我了。
我拿着手電,來到地洞前,想也沒想,一撐洞口,爬了下去。向下的通道筆直,唯有突出的石頭可以借力,我撐着洞壁,雙手用力,雙腳走一步探一步,一點點向下。
現在我有了些底氣,尤素遇險算他倒黴,而鳥爺就風平浪靜,看來這裡也沒那麼危險。雖然情況不明,但從前兩個來看,陣眼上是一些確切的東西,尤素是牙劍,鳥爺是乳金丹,只要把這樣的東西取走,陣眼就算破了。應該不難。
我盤算着,手腳沒閒着,爬着爬着,腳下踩到了實地。
我擡起頭看,手電光亮中,勉強能看到小如圓盤的洞口,模模糊糊看到一些人影,他們都在洞外看我。
我用手電在四面照着,按道理來說,應該有一條橫穿的甬道在附近,能夠通向陣眼。
照了一圈終於發現了所在,說發現不太正確,因爲我壓根就沒看到有什麼洞,提醒我的,是風。
這裡非常陰涼,能感覺到手心有風吹拂的癢感。我對着風的方向看過去,用手電照了老半天,纔看到洞壁有一條硬鑿出來的甬道,我走過去蹲下來,擡起手電照進去,光亮閃爍,看不見盡頭,黑森森的。
我鑽了進去,開始往甬道深處爬。
爬了幾步感覺呼吸急促,這種姿勢太消耗體力,需要四肢協調前進。而且這個地方,只有我自己,唯一的光亮就是嘴裡叼着的手電,感覺前後左右所有的洞壁都在朝我擠壓過來,一想到自己現在獨自在地底,就不寒而慄,對精神損耗極大。
憑着毅力爬有十多分鐘,黑暗中忽然聽到不遠處有嘩嘩水流的聲音。
前面有轉彎,我轉了過去,以爲後面還是同樣的密道,等轉到了,卻發現出現了另外的空間。
那是一個黑暗的地方,我把手電拿在手裡,已經可以站起來了,用手電照着,看到面前是一片洞*潭。洞中陰涼,石壁溼漉漉的,順着石頭縫往外滲水。就這麼一滴一滴,融進水潭裡。
這片水潭形成的年頭不能少了。我擡起手電,越過水潭看過去,發現對面是死路,洞的盡頭。
我來到水潭邊,伸手摸摸,水溫很低,冰冷冰冷。手電光落在上面,我看到了驚心動魄的一幕。
水不深,水底竟然是累累白骨,不知死了多少人,骨頭讓水泡的沒有一絲肉渣,就跟藝術品差不多,雪白。
我打量整個水洞,這裡完全是密閉空間,下面是水,上面是洞頂,只有一條進出的路,根本看不出哪塊是陣眼,哪裡有玄機。
我一時沒了主意,想回去問問上面的人,可一想到老安那張陰森老臉,就堵得慌。我索性不着急了,坐在石頭上,緩緩從兜裡掏出包煙,點上一根抽。急也是急外面人,急死拉到,誰讓他們逼咱進來犯險的。
我吐着菸圈,打量洞裡,用手電慢慢照着,實在看不出端倪。
心下有些狐疑,這個黃九嬰真是怪,他費盡心機佈置這些東西,從裡到外都透着邪和詭,這人確實有些道行,居然從明朝一直活到現在。
想想他的動機也正常,一個人活了這麼久,指定煩了,我才三十,就對生活不抱什麼希望,混一天算一天,更別說他了。他走到人生的盡頭,除了昇仙,確實也沒什麼可追求了。
我吞雲吐霧,抽得正美,忽然看到水潭對岸閃了一下,似乎有團影子。
一開始沒當回事,又閃了一下,我看出問題。把菸頭一扔,來到水潭邊,看着一池子的白骨,猶豫一下,挽起褲腿走了下去。
水溫太低,凍得我哆嗦,好不容易趟過水潭,來到對岸。
岸上空間不大,洞壁凹陷,像是天然形成的小房子。我走進去,細細摸索洞壁,感覺坑坑窪窪的,似乎雕着什麼字。我用手電照着,洞壁上果然有一行字刻得很淺,寫着“潛虛子修習命種子之處”。
我不懂什麼意思,大概推測,潛虛子黃九嬰應該在這裡修煉過。
這行字下面,歪歪斜斜又刻着幾個字,用盡全力所寫,字體的風格未失,風骨還在。我勉強辨認,認出來,這幾個字是“何爲道”,“何爲仙”,“何爲生”,一共三問。
這三句問應該是黃九嬰在修煉時候,迸發而出的感悟,他隨手刻在牆上,只有問沒有答。
這些問題除了老天爺誰也回答不了,句句都追問到宇宙本源。
我忽然心念一動,手輕輕碰在石頭的刻字上,手指尖傳來冰冷,手像觸角一般,似乎觸摸到了什麼。我周身一震,全身暖流運轉,感受到一種很奇妙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