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朝坦着上身靜立着,背影挺拔,腰背艮直,端的是頂天立地之姿。可若移到面前看,不由是心驚,只見他此時牙關緊要,滿頭大汗,拳頭緊的指甲都陷到肉裡,眉頭更是擰成了一股繩。尤其是在銀鞭落到皮膚之際,每觸到皮肉一下,眉頭便是一緊。
鳳治眼都打紅了,卻見背對他的鳳朝卻仍挺直這脊背,一絲反應也無。更是激發了鳳治骨子裡對鳳朝的怨憤和暴虐,不禁又加大了力道,狠狠甩着鞭子往鳳朝那已然傷痕累累的脊背上抽打去!
鳳朝原本光潔的後背早已皮開肉綻!
鳳治下手實在是狠,人又可惡,同時幾鞭都打在同一個地方,只見鳳朝脊背上好幾條深可見骨的傷痕。傷口外圍被純銀腐蝕開始發黑,正因如此卻沒有流血,只露出觸目驚心的紅,夾着森然可怖的白骨,看着都覺得渾身發寒。
因着傷口是由外往內灼燒,饒是銀鞭抽打的痛楚過去了,森森往皮肉裡滲的痛楚更是折磨人。一波還未過去,另一鞭又跟着下來,層層疊疊,反反覆覆,着實是折人壽命的大刑!
空氣中漸漸瀰漫上一股苦臭的肉焦味,薰得鳳朝一陣頭痛。使得那落在後背上的痛楚更是明顯,一下下像是剝開皮肉直接抽打在骨頭上,那灼痛像是要鋼針一般鑽越過他的皮肉釘在了骨縫裡,痛的鳳朝都有些撐不住。
這才五十八鞭,就已然成了這幅模樣,若是再來個五十鞭……鳳朝想着,眼前有些發暈。不是他熬不過這五十鞭,而是他熬過這五十鞭之後要怎麼安然離開鳳府。鳳朝有些懊惱,覺得自己太貿然了。
可就在這時,鳳朝耳廓一動,難得地覺得喜悅。因爲他竟聽見了西北正殿方向傳來宮人尋鋒潮大將軍的聲音,動靜極大。聽動靜太子樑溪來了,正賴在正殿那裡等着宮人尋鳳朝來。
鳳朝鬆了眉頭,眼神一瞬間轉了幾個彎,心道:此行沒通知任何人,連老七都不知,樑溪怎的知道我在這?
卻沒工夫仔細想,只心道:來了更好,一切等出門再說。
鳳治定是也聽見了,手上一頓,隨即加大了力度,竟將手上鞭子硬是甩的生了風!
鳳朝舒了口氣,他倒寧願鳳治這般狠辣連貫地打,也不願剛剛那般慢慢地折磨他。所謂長痛不如短痛,鳳治這會打得狠了,哪怕後來疼痛勁涌上來,也是在自己地盤上,好過現在捱了打,還不知能不能出的去。
鳳朝將注意力集中在耳朵上,一面忍着痛,一面仔細聽樑溪那邊的動靜。
樑溪仍是那副懶懶的語氣道:“鳳相,打擾你們父子天倫真是對不住,但這回的確是有急事,你看我這顧不得禮儀就奔過來了,談完我就走,絕不耽擱三弟在家享樂的時辰。”
鳳朝心底讚了聲:“說的好!不愧是面熱心冷的樑毒舌。”
這樑溪看着不着調,打起官腔來倒是一套一套的。
樑溪言下之意十分明瞭,他喊鳳燁“鳳相”卻喊鳳朝“三弟”這一點上就直截了當地說明了他偏袒的是誰。而且事先道明瞭太子親臨相府尋臣子下落不合禮儀,至於不合禮儀的是鳳相和樑溪哪一個,自然就不言而喻了。
同時還撇清關係,我來你鳳家絕不是要打擾你處理家事,我是因着公事找人來的。況且人家也說了:談完我就走!但若談到最後這事沒辦完,需鋒潮將軍親臨辦理,誰也不能挑出個不字。
鳳燁一口銀牙都咬碎了,卻不能反駁,還只能陪着笑,對幾個伺候的人喝道:“沒聽見太子的話麼,還不去尋大爺來!”見有人飛快地奔出去了,這才轉過頭對樑溪道:“都怪本相平日太慣着了,這就叫人去尋,殿下見諒!”
說的不知平時是太慣着鳳朝還是太慣着屬下,或是兩者都有。
聽着找他的人去了他房間的位置,鳳朝嘴邊扯開一個冷笑,鳳燁這老東西,當着樑溪的面都敢耍花招,也太看不起樑太子了。暫且關注下身後施虐的鳳治,嘴邊弧度更是延伸了幾分。
鳳治明顯是怕來不及打完,竟將鞭子甩的愈發速度了。只是鞭子這類武器不似其他,注力越猛威力越大。鞭子這種武器講究的就是柔韌,要的便是四兩撥千斤的效果。施者越是急躁,或是拿它當刀劍利器來用,威力也會大大的降低。
鳳朝明顯感到背上的力道不像一開始那般痛入骨髓,雖仍是灼人心神,力度和傷害度卻是大大降低。讓鳳朝着實送了一口氣,開始期待或者說幸災樂禍起鳳燁等人的反應來。
若是猜的不錯的話,這屋裡那兩個給鳳朝施刑的刑官最後一定是要被滅口的。如若不然,鳳家長子嫡孫寧願受大刑也要離開鳳家,箇中原因,定有好事者苦苦探尋,想來也是一樁煩心事。
世間事不怕沒做好,就怕有人查,越是蹊蹺有內幕的事情越是能引起人熱切關注。
況且太子樑溪都深涉此事,更是引起閒暇者八卦、好事者滋事的最好話題。
不得不說,樑太子的到來簡直就像一顆重磅炸彈,將鳳府上下炸開了鍋。
至於這炸鍋的原因,且聽我慢慢解釋。
斷絕關係這種事,鳳家父子本就是想將這事關緊門自己解決的。
倒不是因爲丟人還是如何,僅僅是因爲鳳家父子不是普通的父子。他們一個是樑王朝的當朝丞相,手握重權;另一個是樑王朝鋒潮將軍,手握重兵。
這兩人偏偏是父子,換句話說:樑老皇帝偏偏敢將舉國上下最爲重要的兩種東西交給了兩父子,可謂是將樑王朝出皇權外的權利全然給了鳳家。
不知該說他老糊塗,還是該說他老成精。
如何這麼說?
一個王朝的興衰,不是要看他的某一任帝王做的如何,而是要看他的子孫後代千秋萬世的帝王做的如何。三年之後便是老皇帝讓位之日,他的成敗已然成了定局。他現下要做的,不是改變後世對他的看法,而是要爲他的繼承者——下一任皇帝樑溪,掃清障礙,壯大臂膀。
而鳳朝,公了看,是維護樑王朝和平的鋒潮將軍,私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