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涯被推入白光中,她的身子穿透白光又墮入一片黑暗中,緊着她的眼前又亮起一片亮光,確實地說是燈光,跟着她看清自己是在一間屋子裡,屋子裡還幾個熟悉的身影。她看見滿身遍佈斑駁瘀青、浮着幾條青藤蔓勒出的血痕的自己不着寸縷地躺在牀上,牀上還灑落着血,她的雙腿間全是血跡。張清水跪坐在牀上,雙手交疊壓於她的胸前不斷地按壓,且不時地朝她的嘴裡灌氣。黃岐站在牀邊,咬住雙脣眼淚含着淚,卻朝她所在的方向扭頭“望”來。她低下頭,沒看到自己的身影,只看到地上的地板磚。她的視線穿透門,看到老唐一臉焦急地站在門外,她爸不停地拍着門大喊:“涯涯,涯涯!”急得直掉淚。
王涯飄到自己的身子上空,她清楚地看到自己微睜着一雙無神的雙眸躺在那,似乎已經死了或者至少是進入瀕死或假死的狀態,否則自己的神魂不會飄離在體外。她緊緊地盯着張清水手上的血,她的手指、手背、掌心中全是血,自己的血。
這番景相讓王涯已經明白是怎麼回事了。她剛纔真的去了中陰界又被她奶奶強行送了回來。自己剛纔隱約看到白光時隱約聽到黃岐的聲音,應該是神魂離體的那一剎那黃岐聽到動靜闖進她的房裡發出的叫聲。
那一幕,極其不堪,也讓王涯恨極。忽然,王涯聽到黃岐叫了聲:“王涯。”她朝黃岐望去,發現黃岐正看着自己,那雙曾經無神的眸子此刻似乎有光。
黃岐哽咽着說道:“求求你,我求求回你的身體去,你還有救,再晚了就來不及了。”
王涯想起她奶奶的話,那句“陰間的鬼討不了陽間的債”重重地刻在她的心頭。她閉上眼憑着自己與身體的感應朝着自己的身體撲去,緊跟着她便被黑暗和疼痛淹沒。她的身體裡面疼,雙臂、胸口都疼,似乎過了好久好久,她才找到自己的呼吸,纔看到有光浮現在眼前。她睜開眼,視線朦朧,看到有兩個身影立在眼前,她知道這兩個人一個是張清水,一個是黃岐。
漸漸的,王涯看到面前的人影變得清晰起來。
張清水替王涯拉上薄被蓋上身子,她坐在牀邊,低聲說道:“對不起!”
老唐的聲音從外面響起:“怎麼樣了?”
黃岐過去打開門,站在門口說:“沒事了。世叔,吳叔叔,你們回去睡吧。”
王成安徑直從黃岐身邊擠過去直奔牀前,哭叫道:“嗚嗚嗚,涯涯,嚇死我了,我剛纔夢到你死了,我跑上來拍你的門,黃岐和清水壞不讓我進來,嗚嗚……牀上怎麼有血血的味道啊。”
王涯虛弱地露出一個笑容,說:“爸,我剛纔看到奶奶了,還和她說了話,她很好。”她艱難地擡起手替她爸擦了淚,說:“不哭,四十多歲的人了,哭鼻子會被笑話的。”
王成安迅速抹了淚,問:“真的啊,你看到媽媽了?她有沒有想我啊?她有沒有說什麼時候回家啊?我好想她啊。”
王涯極度疲倦,她低低地說了句:“奶奶等着我們去請她。”便合上了眼睡了過去。
老唐沉着臉進來看了眼王涯。
王涯那張容光瀲灩的容顏此刻蒼白如紙、沒有半點血色,氣息又緩又弱,就連那一身張揚至極的妖氣也淡得幾不可見,額間的那朵黃泉彼岸花印記卻彷彿流了般流轉出奇異的光輝。
老唐氣結地指指張清水,咬牙切齒地問道:“你就沒想過後果?你就不怕毀了道心修行再難寸進?你就不怕她事後報復?你就不怕葬了整個張家?千年大妖,紮根黃泉連通三界,你這樣毀她,就沒想過將來張家的人命赴黃泉時走不走得過去?她是妖,有恩必償,有仇必報,這是所有妖的妖性!”
張清水的臉色比老唐的好不了多少,她坐在牀邊默不作聲地聽着老唐的責罵,低着頭看着自己沾血的手,低低地嘆口氣,無力地閉上眼。她的冷靜自持、她作爲人的道德素養在全被心中的邪念和慾念淹沒。如果剛纔沒能把王涯救回來,她幹下的便是姦殺的罪孽。即使救回來,她也是強行——張清水給自己的行爲下了四個字的評論:“禽獸不如!”
王成安蹲在牀邊看着昏睡過去的王涯,問:“涯涯怎麼了啊?是不是病了啊?爲什麼會有血腥味啊?清水,你的手怎麼了啊,怎麼都是血啊!”他看着張清水的手,驚訝地張大嘴,呆了好一下才問:“清水,你的手上怎麼有涯涯的血啊?”
張清水扭頭看着王成安,無力地搖搖頭,閉上眼,輕輕地吐出三個字:“對不起。”
王成安問:“爲什麼對不起啊?”
張清水深吸口氣,不願說下去,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外面漆黑的夜。
王成安扭頭看着屋子裡的人,問:“怎麼了啊?涯涯爲什麼受傷了啊?誰打了她啊?”他站起身,說:“你們告訴我誰打了她,我要打回來,我不准你們欺負涯涯。”
屋子裡的幾人面對王成安的問話都只有沉默。
過了好一會兒,老唐才說:“王兄弟,王涯睡着了,我們就不吵她了。她受了傷需要好好休息,我們出去說。”
王成安不動,扭頭看向站在窗邊的張清水,憨厚天真的他極其罕見的沉着臉,目光鋒利如刀。
張清水感覺到身後的視線,轉過身,便見王成安似變了個人似的狠狠地盯着她。
老唐拉住王成安說:“王兄弟,剛纔涯涯有危險,是清水救活她的,她沒有想害王涯。要不然,等明天王涯睡醒,你問問王涯再動手好不好?”
王成安想了想,很認真地點頭,說:“那我等涯涯睡醒。”說完,端端正正地在牀沿邊坐下,守着王涯,腮幫子鼓得高高的,一副誰叫我走我都不走的樣子。
老唐又勸道:“王涯是大姑娘了,你是大男人,怎麼能守在大姑娘的屋子裡不出去?要避嫌。要不然我們讓阿岐守着王涯好不好?”
王成安看看黃岐,又看看老王,說:“清水出去。”他也走向門口,看到張清水沒動,他又喊:“清水,你出來。你手上有涯涯的血,我纔不信你沒打涯涯。屋子裡只有你和阿岐,阿岐手上沒血,阿岐也不打人。”
張清水低嘆口氣,出了房間。
王成安又把老唐叫出房間,意思是老唐也是大男人,不能留在王涯的房間裡。他把老唐和張清水都叫出屋子,便關上了門,然後像個門神似的站在門口堵住門一動也不動。
老唐重重地嘆口氣,轉身離開。
張清水默默地回到自己房裡,鎖上房門,對着張家老宅方向端端正正地跪了下去。一念之差,放任邪念,沒能剋制住,鑄下大錯。小岐的眼睛就已經讓她明白,有時一時衝動鑄成的錯誤或許一些都彌補不了,而今天,她犯下更大的錯。她手上的血,玷污了王涯,也玷污了自己。
黃岐走到牀邊伸手摸了摸王涯。她的手觸到王涯的手臂,感知頓時變得更加清楚,王涯的模樣清晰地浮現在視線中。王涯的氣息很弱,仿似完全透支了體力和妖力,她的身上遍佈傷痕,j□j染滿鮮血、連大腿都被染紅了,從胳膊到後背、胸前連雙乳上都被勒出一道血痕,皮都被勒破了、鮮血沁了出來,傷口上還殘留着青龍藤的靈力。青龍藤有靈,越掙扎束得越緊,看青龍藤留下的痕跡,黃岐可以想象得到王涯經歷了怎樣的掙扎和痛苦。她糾心地含着淚,無聲地低問一句:“清姐,你怎麼下得了手?魔障了嗎?”她替王涯蓋好被子,感到有人堵在門口,從面前這人身上的氣息她認出是王成安。黃岐說道:“我去給王涯拿藥。”
王成安“哦”了聲,趕緊給黃岐讓開,問:“小岐,涯涯是不是傷得很重啊?我剛纔……我剛纔看到她死了……”他說着眼睛就紅了,淚水包在眼眶裡直打轉,嘴皮發顫,眼看就要哭出來。
黃岐說:“王涯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不用擔心,她就是體力透支昏睡過去,休息幾天就好了。”
王成安重重地“哦”一聲,用力地汲汲鼻子,說:“涯涯不讓哭,說我哭鼻子會被笑話。我纔不讓你笑話我。”邊說邊抹了眼淚,催促黃岐說:“你快去給涯涯拿藥吧,我守着涯涯。”他又拖長聲音喊了句:“小岐,謝謝!”
黃岐苦笑一聲,去找到老唐和老吳要了傷藥,又讓老唐幫她弄了些熱水端進房裡。
老唐看到黃岐端着熱水進去就知道黃岐要做什麼,說:“你眼睛看不見,做這些事不方便,要不我讓老吳媳婦兒幫忙弄?”
黃岐搖搖頭說:“世叔,不用了,我看得見王涯。”說完,端着熱水拎着藥上樓回到王涯的房間,先用溫熱的水小心翼翼地替王涯擦了身上的血污,又再替王涯上藥。她認識的王涯一向氣場很強,氣勢很足,就連上次被嶗山道士重創昏睡在她的懷裡時,她仍能感到來自那強大氣息、力量的強迫,不似現在,雖然呼吸平穩,卻弱得令人心揪。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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