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成安面對突然靠在懷裡的“撒嬌”、“求保護”的王涯有點受寵若驚,又有種女兒大了“男女授受不親”的手足無措,又覺得女兒被剛纔那些死人嚇壞了需要他保護,作爲“爸爸”的使命感、責任感陡然上升到前所未有的高度。他挺起胸膛,瞪圓一雙清澈的大眼睛,訥訥地說道:“涯涯不怕,爸爸保護你!”
張清水怔忡地望着脆弱、不安的將額頭抵在王成安胸口的王涯,心頭莫名一緊,很想衝過去將王涯攬入懷裡。可她知道她不能!她的手指用力地掐入掌中,別過臉去不看流露脆弱、渴望被保護的王涯。
老唐嚇得夠嗆,手腳仍不受控制的哆嗦,他估計現實比他看到的幻覺還要恐怖,瞧把王涯和王成安嚇成什麼樣就知道了!
王涯的額頭抵着王成安結實的胸口,寬厚有力的胸膛讓她略微有了幾分踏實,漸漸地從驚懼中緩過神來。因爲靠得太近,王成安身上的汗味直往她的鼻子裡躥,薰得她難受。她對男人的汗味一直很排斥,臭,薰得人難受。她爸向來愛乾淨,無論秋夏都是一身清爽,可在這地底二十多天不洗澡,他的身上除了臭還是臭。
王涯屏住呼吸與王成安拉開距離,閉上眼睛定了定心神、穩住情緒,強行令自己冷靜。
不管這些是不是人昔年的封家人殺的,封家先輩都已經作古,不管封家被滅門是不是死有餘辜都已經被滅了門。這是封家地界,說這麼多的無辜枉死者與封家半點關係都沒有,打死王涯也不會相信。
若說封家被滅門是死有餘辜,得了封家傳承不瞭解事情始末的王涯覺得自己沒有資格去評說。她現在唯一要做的是找到奶奶。
幾人略作休息,從“死人橋”的衝擊下緩和過來便沿着腳下四米多寬的石板路繼續前行。
這裡的陰氣比“生死橋”對面更濃。陰涼的陰氣幾乎能將人立即凍斃。王成安有古玉、古銅錢法寶護身隔絕陰氣,張清水有青龍藤,黃岐和老唐的護身符早在之前就已經毀盡,只能用符籙鎮身剋制陰寒。
唯有一身妖力的王涯走在這地方如魚得水,大量的陰靈融入體內轉化爲妖力,倒讓她覺得體內的妖力越來越雄厚,只覺在這有無盡陰氣的地方,她體內的妖力也能源源不絕。
老唐不止一次懷疑他們是不是已不在人間地界。
他們往前走了大概一百米左右,一堵由黃泉彼岸花根系組成的牆堵住了他們的去路。
這些黃泉彼岸花根系就像是從天上垂下來的般嚴嚴實實地堵在石板路上,把這條通往“幻城迷宮”的路堵得嚴嚴實實。
沒有誰敢說順着黃泉彼岸花根系爬上去、翻過去。黃泉彼岸花連通三界,順着這些根系往上爬,誰知道會不會爬到黃泉路上去?
老唐伸手摸摸這些拇指粗、結實得連唐刀都砍不斷的黃泉彼岸花根系,問王涯:“現在怎麼辦?路似乎被這些根系堵死了。”
王涯估計已經到地方了,這座黃泉彼岸花根系後面應該就是幻城迷宮的城門和城牆。她微微皺了皺眉頭,說:“有三個辦法可以破開這些根系。一,把葉子叫出來,讓她把根挪開,不過我估計她已經知道我們來了,但沒有露面,即使我叫她,她也不回出來;二,老唐把你那鋒利的小紙人放出來,由它削斷這些根系,這辦法比較費事;第三個辦法就是用正道功法的克邪力量強行轟開這些根系,第二個辦法和第三個辦法都有個缺點,那就是萬一這株黃泉彼岸花反擊,我們就算是有一百條命都不夠死在這裡。”這些強大的根系,埋也能活埋了他們,勒死、絞死、拖到空中掛着餓死、扎穿他們的肚子捅死、放幹血……王涯光想都能想到不下十種死法。
張清水說:“先用第一種辦法,不行再用第三種。”她的話音一頓,問:“王涯,你不能操控這些根系嗎?”
王涯沒好氣地瞥了眼張清水,說:“別說我現在是個人,就算我真是黃泉彼岸花妖,飄離根系千年,我能指揮得動它?張清水,假如你離開張家、對張家幾十年不聞不問,你回到張家後你還能號令得動張家的那些人?
張清水實在有點怕王涯的臭脾氣,卻不得不辯駁道:“一體同源,總還有些牽連的,不是麼?”
王涯扔給張清水一句:“如果你的腦袋從脖子上離開,你還能用你的腦袋指揮你的腳移開麼?”
張清水徹底啞語。
老唐輕咳一聲,說:“王涯,要不試試看能不能把葉……葉子叫出來吧?試一試,咱們也算是先禮後兵。”
王涯用手握住面前的黃泉彼岸花根系便覺一股熟悉的氣息從掌中傳來,她閉上眼,腦海、心中頓時一片空明,彷彿她的意識順着觸感進入到一個神奇的森林世界中。她在這些龐大如森林海洋的根系間遊走。她在心裡喚道:“葉子,葉子……”
熟悉的氣息從根系深處遞來,跟着她便看到有一團綠色的靈光浮現在眼前。她知道那團靈光就是葉子,甚至能感到葉子看她的視線。
這些天一直有一種情緒纏繞着王涯,從她墜入那沒底的鼎在急速下墜的沒頂恐懼和絕望下喊出“葉子,救我”起就一直有一種莫名的情緒纏繞住她。她不知道當時救她的是不是葉子,她知道自己的人,可又覺得自己是黃泉彼岸花妖,沒有誰與她和葉子更加親近,同根所生,同命同源。可這些天,她歷盡種種艱難,葉子卻再沒出現過,一切只靠她自己硬闖過來的。從她選擇進入地下對付後面追殺她的人開始就想讓葉子幫她,她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資格讓葉子幫她,葉子不幫她,她也不該埋怨什麼,畢竟人活着還是隻能靠自己、靠不得別人,然而她在內心深處卻一直有一份這樣的期翼和希望。王涯對葉子總感到很矛盾,這種矛盾從葉子第一次以人形顯現在她面前用那充滿眷戀的眼神看着她時開始。她覺得葉子是可以親近的,事實上她總覺得她倆離得很近,像是在靈魂深處牽引在一起,又像隔得很遠,一個是人,一個是妖,分離千年。面對葉子,王涯有點分不清自己到底是王涯還是黃泉彼岸花妖。
本來只需要一句“葉子,幫個忙,你把堵在城門口的根系移開讓我們過去”就能要說的話說完,王涯一時間卻開不了口,像有千言萬語無從說起。她想問葉子她掉進鼎裡後救她的是不是葉子,又想問這幾天葉子爲什麼不出現,卻又無從問起。
過了好久,王涯也沒能開口。她想再等一會兒,和葉子多相處一會兒。
握住根系的手忽然傳來輕微的震動感,她清楚地感到罩在城門口的黃泉彼岸花根系正在迅速抽離,讓出堵死的城門口。王涯的手一緊,用力地握住所抓的根系,她叫了聲:“葉子!”她看到靈光飄到了自己跟前,她甚至能感到葉子的視線正緊盯着自己。難以言述的情緒浮現在她的心頭,心微微作疼,失落、眷戀、想要被擁抱和委屈,齊齊浮上心頭,她好想問一句:“你爲什麼不幫我?”又問不出口,喉頭髮哽堵得她難受。許久,王涯只能輕輕問出句:“我到底是王涯還是花妖?”她知道她是王涯,可她爲什麼會對葉子有這麼多的情緒,這麼多不屬於王涯的情緒,王涯是人,只與葉子見過爲數不多的幾面而已,連點交情都算不上有。
黃泉彼岸花根系迅速抽離城門口,露出那矗立此地千年的古老城門。
一道淡淡的綠影出現在城門口。那是一個由無數的綠色靈光組成的人影,隨着大量綠色的靈光涌入那襲身影,那道身影逐漸清晰。一個穿着綠色古裝長裙的絕美女子立在城門口,立在綠色靈光中的絕世姝影朦朦朧朧猶如浮光投影。罩在她身上的靈光微微泛動,襯得那身姿翩然飄揚、清雅無雙。
王涯睜開眼,望向矗立在城門下的葉子。
立在城門下的葉子靜靜地凝視着王涯,柔軟目光的充滿眷戀,仿似她已在此地等待多年。
良久,一個低緩、清冷、透着淡淡失落的聲音飄入王涯的耳中:“封瑜琴告訴我,即使你魂歸根葉再次盛開,我與你不過是回到千年前,依然花葉不相見。可你還記得千年前許下的諾言嗎?”
王涯問:“是花葉相見的承諾嗎?”她問完這話便看到葉子的眸光變得黯淡,像是很傷心。王涯不知道該說什麼該問什麼,這時候說什麼都是錯吧?她深吸口氣,問出最後一個問題:“前世的我,到底是不是黃泉彼岸花的花魂?葉子,你告訴我,我到底是不是黃泉彼岸花妖轉世?”
葉子問道:“你何需問我?”
王涯再次深吸口氣,問:“外面的那些死去的人呢?青龍萬棺陣裡那些被活活封死在棺材裡煉成活屍的人,外面冥河中那些蠟封的活屍、那座由無數冤魂死人澆鑄的死人橋,橋對面的山洞裡的那株食人無數的妖株,都是誰做下的孽?是封家,還是黃泉彼岸花妖?”她知道她不該問葉子這些,可她忍不住不問。
“果然,你什麼都不記得了,你什麼都忘了。”
王涯臉上的血色褪得乾乾淨淨,她叫道:“是我前世作的孽,對嗎?”她問出這句話,卻看到葉子的神情變得痛苦,甚至眼裡有淚光浮現。她略微一怔:妖也有淚?她更不明白葉子爲什麼會因爲她這句話而傷心?是因爲她什麼都不記得了嗎?她喚了聲:“葉子。”說道:“對不起,是我太激動了,這些事,我該去問奶奶,而不是問你。”
葉子擡起頭,迷離的眸光望向城外的“生死橋”,她說道:“你知道那座橋上的人爲什麼會在那裡嗎?他們被誅九族,殺死後封築成橋。你竟然在替他們鳴不平?你可曾記得昔日你是如何慘死的嗎?你什麼都忘了,你甚至忘了自己是人是妖,你連自己是誰都忘了!”她擡指指向張清水,說:“你帶張家的人來到這裡,你想做什麼?帶他們來挖你自己的墳、掘你我的根嗎?”葉子痛苦地看着王涯,說道:“我努力修煉,我守着你的零散的真身,我等你回來,你卻把一切都忘了,把自己都忘了。”
葉子的身影化作無數綠色靈光迅速消散,就連周圍的根系也都迅速消失褪得一乾二淨。
王涯知道她又把葉子氣走了。從葉子的話,她意識到外面那些人的慘死或許與一場千年前的恩怨有關。誅九族?難怪老人孩子都有。這得是犯下多大的罪?她更沒想到黃泉彼岸花妖的前世竟然是慘死的。葉子還說她是來挖她自己的墳,又說守着她的真身。花妖有墳嗎?那朵黃泉彼岸花妖的真身不是封在陰靈卷軸裡後來被她釋放出來融在自己體內了嗎?難道不是?難道還有別的隱情?她只是來救奶奶的,怎麼還牽出這麼多的陳年恩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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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一直在猜CP,其實現在應該看得出誰是CP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