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他是我丈夫。 我從來沒有懷疑過他。現在沒有,將來也不會有。我沒有回頭,只淡淡道,就算他如你所說,那能又怎樣我根本不在乎。
洛霏聲音急切:如果是的話,三界將會有一場浩劫啊。
關我什麼事我連家人朋友都救不了,哪還有本事去打抱不平
你可以的。只要你把這滴血液置入他的心臟,一切就結束了。洛霏把一個玻璃瓶子遞給我,那瓶子裡面有一滴鮮紅,靈姐姐,我苦戀了他千年,做了許多糊塗事,在得知真相的那一刻,也放下了執念,一心只願三界平和。靈姐姐,你比我聰明,應該早就猜到他是爲了
靈蛇,你太不瞭解我了。我打斷她的話,我不僅不會幫你,反而會助他完成心願。我冷笑一聲,把那玻璃往旁一推,一字一頓地道,你如果有空,就回去告訴你們家豆娘娘,楚臣斷了三次鎖骨,這賬,我夫妻二人是要她十倍償還的。
我說話的語調很緩慢,很輕,但落在我余光中洛霏的臉,卻瞬間變得慘白。
沒有理會她,我到外婆屋裡,跟外公外婆說了會兒話。原來不僅我一人曾對石三生的真正身份有過這樣的猜測,連外婆知道得都比我多。可儘管如此,又怎樣呢我是不會去傷害他的。我也自信他不會辜負我。所有的事情要一步一步地來,目前最緊迫的,就是回上海,再去一趟千兒殿。
二殿去給那個荊州的司機送錢後,說是有事要辦,就沒有回來過。
次日清晨,我和石三生便已在飛機上,到達上海的時候才七點不到。
我們一到家,就看到小黑在院子裡打瞌睡,那架鴛鴦藤仍是翠綠顏色。小黑看到我和石三生拿鑰匙開門,先是一愣,繼而歡快地跑過來不停搖着尾巴,往我的腿上蹭,嘴裡還發出嗚咽的聲音。像極了久別重逢的哭訴。我鼻頭一酸,伸手把它摟在了懷裡,用臉在它的耳朵上來回摩挲。要是換作以前,我早該嫌它髒了吧。
小黑,你好臭,多久沒洗澡了我揪着小黑的耳朵向上提了提,再放下,在它的頭上拍了拍,晚上給你洗白白,陪臣寶睡覺。
小黑汪汪兩聲輕叫,然後又回到了原地臥下,繼續假寐。我到臥室窗戶外看了看,見媽媽抱着楚臣正坐在我的牀上,閉着眼睛,頭一點一點的,想睡又不能睡,很疲憊的樣子。
我眼前一黑,差點暈了過去。石三生扶着我的肩膀,輕道了一聲:小靈,一切有我。
聲音溫柔,神色從容,自始自終都是這般模樣的石三生,叫我怎能不愛
早猜測出他真正的身份如何看到神龕上他的神位如何他的劍是湛盧又如何三界我管不着,我所認識的他,只是我的丈夫,我兒子的父親而已。
嗯。
我應了一聲,感覺有些困了。昨晚幾乎一夜沒睡,心裡掛念着楚臣,也訝異着那滴能令石三生受傷的血,洛霏究竟是從哪裡得來的不可能是鄧禹。鄧禹曾經給過一滴給安晨,結果沒能成功,那滴血應該是被安晨銷燬了的。我後悔昨晚沒有適時把洛霏手中的那滴血液給毀去。管他什麼亂七八糟的鬼事,還是神靈之門開和閉給人界帶來什麼,我只希望石三生平安。
我知道也許我現在不顧其他人的死活,會惹來很多罵聲,但我絕對下不去手殺石三生。如若有一人要殺他,也必須踩着我的屍體過去。
究竟除了陰司十殿之外,還要誰想要殺他甚至不惜練了靈血出來安晨口中提過的血液不可能是普通人的血,洛霏手中的也一定非比尋常,那必定是靈血無疑了。靈血血靈難道是享靈團口歷代掌門留下來的血液
媽媽曾經告訴過我那是用來化去一次人類劫難的,也曾被我拿到陰司去換石三生的魂魄,雖然後來沒有用到,但它是一直都存在着的。
如此一推敲,事情總算理順了頭。
可又有一點,石三生明知道那血靈會給他帶來危險,爲什麼當初還要命享靈人練就他是怕自己保不住初心麼
秦阿姨。石三生開口喊道,打斷我的思路。我一看,原來是媽媽聽到了動靜,把頭轉向了窗外,看到是我們,臉上寫滿了驚異。石三生頓了頓,又改了口,道,媽媽
石三生的這一聲媽媽我等了許久,我一直沒催促他是希望他自己能主動表態說出那個稱謂,沒曾想我會是在這種情況下聽到的,心裡一時百味陳雜。
媽媽直愣愣地望着我們,沒有動,也沒有說話。我以爲她是太高興了,便打開大門走到臥室,輕輕推了她一把,道:媽媽,你是不是喜糊塗了轉頭見石三生也進來了,我又道,看來我的眼光還是很不錯的,大家都很喜歡你,外婆第一次聽你叫她,高興得半天合不攏嘴。你瞧瞧這位秦女士,我朝媽媽擡了擡下巴,道,秦女士聽到你喊她一聲媽媽,開心得都不會說話了。
媽媽我見媽媽仍然沒有動,眼裡也不像外婆第一次見石三生那種欣喜與慈愛,反倒有些侷促不安。
爻爻,你們怎麼回來也不事先來個電話呀媽媽顧左右而言他,把話題扯開,臣兒他又骨折了,還是老地方,對不起啊爻爻,媽媽沒有照顧好他。不過你放心,我們昨天已經去過醫院了,醫生說過三週就會好的。跟跟上次和上上次一樣。
媽媽沒有再與我的目光對視,神色有些閃躲,好像在極力躲避着什麼事一樣。
我回身去看石三生,他淡淡望了我一眼,又掃了媽媽一眼,若珍寶般地抱起楚臣,往房間外走去。應該是回他自己的臥室去了。楚臣身上沒有背鎖骨帶,被石三生抱起的時候也沒有哭鬧,仍然睡得很香,應該是石三生又把楚臣身上的痛轉移到自己身上去了吧。
不然若楚臣不是哭得喊疼,媽媽也不會抱着他獨自坐在牀上了。
石三生與我擦身而過的時候,把楚臣單手摟在懷裡,用空出的手撫了撫我的頭髮,輕喃:不要怪媽媽。
我死死咬住嘴脣,沒有再說什麼。
等屋裡只剩下我和媽媽兩人時,我竟不知從何問起。
媽媽到底在掩飾什麼
半晌後,媽媽動了動身子,躺了下去,用被子把頭整個捂住,沒有跟我說一句話。我傻愣愣地站在牀邊,走也不是,坐也不是。
正當我百感交集心裡胡亂猜測的時候,媽媽開了口,聲音透着濃濃的無奈。爻爻,你這麼長時間不回來,以你的性子肯定不是在哪裡開了店面。你是跟着小石一起走的,媽媽也沒有辦法,爲了你們母子,我只能把血靈交給鄧禹,求他帶你回家。哎哪知道卻是小石犧牲到了這個地步,媽媽始終是做錯了啊
媽媽,你在說什麼,我怎麼一句也聽不明白我邊問,邊去掀媽媽的被子。
媽媽在被子裡把被角緊緊捏着,不讓我掀開。爻爻,媽媽沒臉見你們。
說什麼胡話呢你是我們的媽媽,做什麼都是對的。
你還記得小石剛開始到我們家來的時候嗎媽媽的聲音從被子裡傳出來,有些沉悶,我勸你要相信他,他不是個壞人。可是現在,我卻開始對他起了疑心,甚至是不惜傷害他。爻爻,媽媽後悔了,但媽媽希望你不要有遺憾。心裡怎麼想,就怎麼去做。
我把指甲掐進自己的肉裡,那鑽心的疼能讓我清醒,好分析媽媽說出這番話的目的。媽媽,那血真是享靈人的血靈麼鄧禹除了給安晨和洛霏,還給了誰
只剩兩滴了
哦。那就好,那就好。我鬆了口氣,媽媽,你不用內疚,我們都不會怪你的。換作是我,我也會這麼做的。我把手輕輕放到被子上,去摸索媽媽的手,隔着被子牽着她,你看啊,我現在知道是千兒殿豆娘娘把楚臣弄骨折的,這就要去找她算賬呢。石三生對於你來說,沒有血緣關係,相當於一個外人,要不是有楚臣這麼個牽絆,你們一點交集都不會有。你爲了自己的女兒和外孫,這麼做,沒錯的。
少頃,被子裡傳來了低低的哭聲。我心裡難過得要命,也跟着掉起了眼淚。
不在的這段日子裡,媽媽肯定操了不少的心。都怪我,以爲自己不打電話回來,不報信回來,就是爲了家人好。現在回想起來,好像我走一步,錯一步,做什麼錯什麼,甚至連活着,都是錯的。
外婆以前那位算命的朋友說得對,我八字純陰,天生就是個克父克母克子女的命。
媽媽哭了一會兒,把被子拿開,一把抱着我的脖子,身子不停地顫抖,卻將哭聲降到了最低。我學石三生的動作去順媽媽的頭髮:別難過了啊,都回來了,事情結束了。
沒有,沒有。爻爻,事情遠比我們想象的複雜得多。媽媽抽泣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