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可怕的場景儼然只能用滿目瘡痍來形容,整個海灣的巖壁構造變得支離破碎,兩側崖壁留下了幾道猙獰的爪痕,儼然一幕末日景象。
如果這些都還可以用戰鬥波及來解釋的話,那麼那道將整個海灣乃至島嶼都完全切成兩半的可怕景象,就讓原本就腦子一團漿糊的阿洛格索絲陷入更大的混亂與惶恐中...
她殘存的記憶中唯有那道橫貫天地的寂滅紫光,然後近期所有的記憶都像是被龍爪攪動過的蛋液般一團糟,僅僅只是試圖回憶,就傳來萬千鋼針同時插入顱內的劇痛感。
與此同時,她的身體狀況也糟糕至極。
就像是一個被灌滿撐到了極限的破布娃娃,渾身都佈滿了裂痕。
若不是龍軀體質足夠強大的話,換個物種恐怕此時已經嗝屁了。
以至於她都不得不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和什麼可怕的邪神做了什麼不可言說的交易,然後將自己的身體都給玩壞了...?
這讓她無比後怕的同時,不由心如刀絞。
因爲就在她剛準備從鱗片的縫隙裡掏出些魔法物品治療自己的傷勢時,卻發現...沒了...什麼都沒了...
她印象中自己不是還有一枚能夠以法術鏡像爲自己抵擋三次致命傷害的阿格萊斯寶珠嗎?怎麼也沒了...
難道...她其實在自己這段記憶混亂的時間內,其實已經‘死’過了三次...
這個發現直接嚇的她渾身鱗片都豎了起來,剛要本能的起身離開這個無比危險的詭異戰場,就看到兩道壯碩的身影自半空中落下。
“阿洛格索絲殿下!您...沒事兒吧!”
食人魔法師西西里斯和賽爾維斯解除了舞空術噗噗兩聲落在蓬鬆的沙灘上,眼神凝重的來到阿洛格索絲身邊關切問道。
能夠成爲法師的食人魔,智商自然也不會低,雖然對於惡龍來說,子嗣這種東西並不是很在乎,但阿洛格索絲還身兼安姆稅務官的職責,若是死在了這裡,那麼他們倆在主人那兒八成兒也是要遭受懲罰的,所以他們同樣迫切的希望知道,在阿洛格索絲離開他們視線的這段時間,究竟發生了什麼。
但...阿洛格索絲也想知道啊,於是她擡首有些忐忑的問:
“今天...究竟發生了些什麼?”
食人魔兄弟不由面面相覷,哪裡看看不出自己的這位‘二老闆’的腦袋已經瓦特了。
只好如實將她在聽到那名半身人的‘寶船’消息後就帶着他們兄弟倆前往耐蘭瑟爾羣島狩獵,結果就被那艘船上突然冒出的一頭銀龍追擊的消息訴出。
語末,西西里斯面色有些凝重道:
“但還沒等我們追上你們,就遭到了那頭銀龍三名眷屬的阻擊,可我們雙方纔剛剛進行混戰,這個方向就陸續爆發出了三股磅礴的神性氣息...”
“三股?!”雖然阿洛格索絲對此早有心理準備,如此可怕的景象,唯有‘神蹟’方能解釋,但怎麼也沒想到,這已經不是所謂的神蹟了...而是諸神大戰了...
她阿洛格索絲能夠在這種戰場上僥倖活下來,已經是邪惡之鱗庇佑了...
就聽食人魔哥哥頷首道:“是的...至少三股,我印象很深刻,其中一道,應該是邪惡之鱗冕下的,當時天空映射出了咒文石的邪穢之光,另外兩股就顯得有些隱晦了,但很快這些氣息似乎都被其中某位神祇給屏蔽了起來,再然後...就是那道可怕的紫色光柱了。”
他嚥了口唾沫,似乎光是回憶起那可怕的場景都讓他的靈魂似乎在顫慄:“那道光柱直接從耐蘭瑟爾羣島居中犁了過去,所經過的地方,一切都在寂滅凋零,我們剛剛已經確認過,牛頭人託倫尼爾和島上的人不幸被那道紫光波及,身體很快結出了暗紫色的晶石,卻又很快凋零揮發了...一切都彷彿被直接從世間抹除、歸於虛空了,我試過用亡靈魔法留住他的靈魂,但就連他的靈魂,似乎都直接被泯滅掉了。”
聽着來自食人魔兄弟的可怕敘述,阿洛格索絲原本湛藍的鱗片都顯得有些暗淡起來。
‘難道這...其實是針對提亞瑪特陛下的一場陰謀...’
她幾乎已經可以確定,自己不幸的捲入了一場神祇間的交鋒中,更是可悲的淪爲了一枚棋子———邪惡之鱗利用她的軀體進行過神降過!
這種感覺...如果是花旗穿越者的話,八成兒能夠體會她此刻的心情:
大概就像是嘿道大小姐開着自家豪車出門露營,半途愛車卻被自家頂頭老大不由分說的臨時徵用和別人街頭火併。
你徵用我車也認了,但你好歹放我下車啊!!
結果半路直接翻車了不說,還把她這個無辜的路人給整失憶了,說不定身體還被歹徒一頓蹂躪過...
兩夥人火併完畢也就不知道跑哪兒去了,就這麼將她這個飽受蹂躪的柔弱女子給赤果果的扔在了滿目瘡痍的大街上...
不但愛車成了一堆破銅爛鐵,事後還半點賠償都沒有...
偏偏她還不敢主動去請求‘賠償’。
因爲以這位老大的作風來說,對於她這種小蝦米而言,能徵用到你頭上是對你的寵幸,你特麼還敢跟我索要賠償?不想跟我混了?
簡直不能再慘!
“阿洛格索絲殿下,我們現在...該怎麼辦?”食人魔弟弟賽爾維斯試探問道。
他沒有告訴對方那艘船此時還停留在耐蘭瑟爾海域,今天發生的事情的實在太過詭異而危險,實在不適合再去招惹任何潛在的麻煩。
說不得銀龍鑽出的那艘會飛的怪船上,就藏着位邪神也說不定呢。
他實在害怕以面前這位殿下腦子不清楚的狀態,會小概率的‘腦抽’,執着的立刻報復回去。
那豈不是尷尬了...
好在阿洛格索絲雖然失了憶,卻總歸沒失了智,有些掩飾不住心底的恐懼道:
“回去,不!我們去南方,去卡琳珊,去行進山脈找我母親...這件事情背後的牽扯太可怕了,母親一定會理解我的難處的,一定會的...”
“可是...您走了的話,安姆今年的什一稅怎麼辦?”食人魔哥哥有些爲難的問道。
阿洛格索絲猶豫了一會兒,咬牙道:“我在南方還藏了一筆財寶,可以先行墊付給母親,只是去南方躲幾年,害怕安姆事後賴賬不成。”
食人魔兄弟對視了一眼,彷彿都鬆了口氣,頷首躬身道:
“遵從您的意志。”
......
巴托地獄第一層,阿弗納斯,邪鱗堡壘。
提亞瑪特正伏在大廳上首華貴的財寶堆上,爪子拿着一塊碩大的石板,審視着這個月的各項財報,尤其是巴托地獄的龍才輸出僱傭財報。
自從這項業務開展後,幾乎每個月都能夠給她帶來可觀的巨大利潤,也已經成了她完全無法忽視的一項收入。
在她看來,與其指望着那羣摳摳搜搜的傢伙獻祭上那麼點財寶還要提出一大堆坑爹的要求,還不如讓這些庸才變現些價值更來得實在。
相比起拿出一點災幣就跟要了他命似的龍崽子們,跟她簽訂僱傭契約的慷慨魔鬼們,顯然更加‘可愛’一些。
也許在那燃燒的血與火的位面戰場甚至是血戰戰場上,反而能夠激發出這些懶散傢伙們更大的潛力也說不定呢。
只是被她視爲根據地的阿弗納斯,領主拜爾‘不思進取’的作戰風格一直不爲她所喜。
因爲一座‘銅牆鐵壁’的位面,是用不上多少巨龍的。
這某種程度上也是阿弗納斯五色巨龍都快氾濫成災的原因之一吧,畢竟五色龍們雖然邪惡,但更怕死啊。
不過一想到當初那位取代過拜爾一段時間卻險些把幾層地獄打成篩子的墮落天使...
她就不得不承認,還是拜爾...比較守規矩一些,也更順眼一些。
在她看來,那位墮落天使雖然看上去無比激進而無腦,卻總讓她有種不太舒服的感覺...
彷彿在那好戰而狂熱的面龐下,埋藏着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
就在這時,她的紅色龍首忽然目光銳利起來。
她的滲透到主物質世界的一絲神識,剛剛回到了巴托地獄,回到了體內。
原本以爲會帶着一份有趣的回憶和一位‘潛力股’巨龍的信仰回來,卻沒想到它剛回歸本體時,就像是一根針忽然扎進顱骨神經內,小半個腦袋都有些輻射式的陣痛,連帶着彷彿短時間的記憶都有那麼一絲混亂。
就像藍龍阿洛格索絲那樣,她那縷神識所攜帶的記憶,就彷彿的受到了什麼衝擊而‘格式化’了大半,哪怕是剩下的,也變得極爲混亂。
她忍痛擡起一根爪子抵在額心,良久,罪魁禍首,一顆不斷泯滅不定的幽暗光點出現在了她的指尖。
這也讓她的面色變得極爲難看,咬牙切齒道:
“來自...虛空的力量...
“提、比、利、烏、斯!
“你還真是...沒讓我失望啊!”
她強忍住了立刻追索那枚印記報復回去的打算,沉吟良久,喃喃道:
“可究竟...是誰在算計我!甚至爲此不惜跟虛空生物沾染。”
虛空生物,幾乎是每一個位面守序者的終極敵人。
它們是最混亂的開端,最毀滅的終極,所過之處,羣星寂滅,萬物成灰。
它們並非邪惡,因爲即便是邪惡,也是秩序的一種,就比如她提亞瑪特。
它們...是歸零者,是熵增的存在,是文明的吞噬者,也是...一切可能性的葬送者。
當年她和巴哈姆特決戰時,就因爲虛空的侵蝕,無意中飄蕩到了這個世界。
“巴哈姆特!都是因爲你!”
提亞瑪特似是想到了什麼,咬牙切齒的唸叨起了那位宿敵的名字!
如果不是那頭該死的‘僞善者’,她也不會淪落到這個‘不毛之地’!
是的,相比起她故鄉的文明,她剛來到時的科瑞爾,簡直就是一座還沒開化的鬼地方!
即便是被人們視爲殘暴代言者的她,也終究存在...自己想要守護的東西啊。
但這一切,都淪爲了幾乎再也無法實現的奢望。
甚至就連她的故鄉還存不存在,她都不知道...
越是精明者,往往越容易多想。
她可不認爲一頭還沒成年的龍崽子能夠傷到她的‘降臨體’。
作爲當年艾歐定下的規則,越是強大的神祇,在主物質位面所受到的限制就越大。
一頭重傷瀕死的藍龍,顯然很難完全承載她的力量,甚至就連承受她一縷神識攜帶的力量都很勉強。
她當時只是聽到那頭藍龍的祈求,像類似這樣的祈求,每天都不知有多少,原本提亞瑪特也不會去在意。
但那時她自這個泛信徒的方向,感受到了幾十年前投放的一枚神徽印記。
這讓她想到了一個有趣而又擁有強大潛力的小傢伙,似乎叫...提比利烏斯?
於是提亞瑪特直接投放了一絲神識過去。
由於位面的規則阻隔,除非她直接以神力化身降臨主物質位面,否則就只有等這縷神識攜帶着記憶迴歸本體時,她才能知道那段時間她在主物質位面都幹了些什麼。
可她現在卻只能寥寥回憶起幾個滿是‘馬賽克’的畫面。
唯一令她印象深刻的,就是那道直射她面龐的幽暗紫光...
那道光,讓她一些彷彿早已被遺忘的久遠記憶,沉渣泛起...
提亞瑪特的五顆龍首同時仰起,看向堡壘外那永遠熾烈如火的天空,喃喃道:
“虛空的陰影...又再次來臨了嗎?”
但顯然,這一次,她依舊沒能做好準備。
甚至,受限於世界規則,她還沒有身在故鄉時強大...
良久,提亞瑪特出聲呼喚道:“克雷奧納特。”
“吾主!您呼喚於我?”
一頭太古綠龍飛入了大殿,但他龐大的身軀在偉岸的提亞瑪特面前,卻如同飛蛾一般渺小。
提亞瑪特隨手將一塊石板朝他擲去,猶如一塊板磚砸在了螞蟻身前,發出一聲轟然巨響。
“去,找到他。”
名叫克雷奧納特的綠龍仰望着石板上寥寥稀缺的信息,但即便如此,他依舊盡力將每一個細節都銘刻於心。
能讓偉大的邪鱗女士特意囑咐的存在,定然不簡單。
提比利烏斯?
一頭...紅龍嗎?
“我該怎麼做?”克雷奧納特垂首問道。
旋即就感受到了一股寂滅的波動,愣愣擡頭,就看到了提亞瑪特指間那縷混亂而寂滅的紫光。
“找到他後,如果確定他掌握着這種力量,就地抹殺掉。
“如果沒有,帶他回來見我。”
“遵從您的意志。”
綠龍克雷奧納特離開了大殿,徒留提亞瑪特獨自靜靜的伏在這座安靜的堡壘中。
就如同無數歲月前,她初次來到這裡一樣。
......
主物質位面,耐蘭瑟爾羣島,某處混亂魔網區域內。
脖頸綁了幾塊木條固定住的李維,望向依舊‘附體’在夏蘭薇珞絲身上的沃金女神,有些頭疼的揉了揉眉心道:
“說說吧,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他很想知道,這個傢伙爲什麼會像是知道他會翻車似的,恰好在那個時間點冒了出來,雖然看似沒有半點卵用,但至少分散了些提亞瑪特的注意力,並提示了一條關鍵信息。
從這一點上,李維的確發自內心感謝對方。
但...不知道爲什麼,一看到這位女神不怎麼靠譜的德行,原本感謝的話語,就怎麼也說不出口了。
“喂!我好歹是個女神誒,你就不能放尊重一點兒。”
原本還指望李維對她感恩戴德的沃金哪裡想到,脫離險境後,這傢伙兒就翻臉不認神!險些氣的跳腳道。
李維瞟了一眼因爲共同來了次‘大氣層一回遊’而被燎的滿身焦黑衣衫襤褸的‘女神’,實在提不起放尊重的心情:
“噢?一個被嚇的險些尿褲子的女神嗎?”
“你!!!”
女神氣的險些當場背過氣去,這才因爲對方的目光注意到自己此刻的‘狼狽’,不由一手擋住臉一手捂着裙下,氣極道:
“你往哪兒看呢!”